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
“况你上午的言行何尝又合乎半点规矩”
张蕙畹脸色一滞,却也没再搭话,杨紫青轻击手掌,胡康进来,杨紫青道:
“传膳吧,就摆在......”
说着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张蕙畹,略一沉吟道:
“摆在西次间好了”
张蕙畹暗暗吐了口气,西次间比邻御书房,比这里却好了太多。皇上的晚膳也并不如想象的奢侈,但却jīng致非常,分量不多,种类却不少,一个个的jīng致小碟子里面也不过就一点儿的份量,虽是说和皇上一起用膳,但是蕙畹却坐在下首的杌子上,面前放了一张雕葡萄纹的檀木小几,蕙畹心里不禁一叹,大约自己这待遇,已经是皇上给的最大的恩典了,可是余光扫了眼,高坐炕上的杨紫青,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他一截,尊卑立现,这令蕙畹有些不大不自在。
杨紫青今天心qíng大好,不禁觉得今天的饭食尤其香甜,遂进了两小碗饭,但是蕙畹却截然相反,虽玉粒金莼,仍食不知味,只略略进了半碗饭就住了,杨紫青微微皱了下眉,吩咐道:
“另熬一碗糯糯的燕窝粥来”
胡康楞了一下,目光复杂的扫过张蕙畹,退了出去,宫女太监上来收拾了,上了新茶来,蕙畹却有些坐立不安的道:
“可否容臣女一阅卷宗”
杨紫青却含着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
“既你如此急迫,那就随了你的意,胡康,把盐政司的案卷拿过来”
不一刻厚厚的卷宗摆在了炕几上,杨紫青伸手一指对面道:
“你坐过来瞧吧,这儿的灯亮一些”
蕙畹扫过去,沿炕侧设了一对铜托牛角灯,却是明亮的紧,略一犹豫,还是走过去,却立于沿炕边,拿起桌上的卷宗细细翻看,里面是盐政司呈上来的,博文上任其间受贿证据账本等物,明细的很,且每笔账上均有博文盐政督查府的官印,和至少三个经手官员的小印,一看上去却铁证如山,但是假账不管怎么做,都有漏dòng,这是蕙畹所坚定的信念。
蕙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现代时自己学的是财务,而且gān了好几年,要不然,此时估计就要无计可施了,蕙畹看了一眼账本上繁琐的大写数字,遂向一边的小宫女要了眉墨和宣纸,在桌上开始把账本上的数字一一转为阿拉伯数字,再分别列成丁字帐的形式,顿时一目了然。
但是厚厚的账本,却是要列上一阵子的,蕙畹全神贯注的做她的事qíng,杨紫青却斜斜靠在引枕上,手握一卷书册,有一搭无一搭的瞧着,目光却透过书的fèng隙,打量忙碌中的蕙畹,眼中不禁浮现讶异,看她要了眉墨和纸过来,接着就看她飞快的翻着账本,手下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却甚是流利通畅。
杨紫青不禁好奇的向纸上扫去,不禁一愣,纸上密密麻麻的列着一连串的洋数字,杨紫青在洋人进贡来的钟表上见过这种数字,却没真的见人用过,看她用的如此自如,可见是个极jīng通的,这张蕙畹每每带给自己震惊,杨紫青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隐藏起来的。
杨紫青的目光扫过青葱玉指上移,落在她伸出的凝脂皓腕上,皓腕上带了一对璃纹细金镯,映着她的手腕越发的莹白如玉,chūn装罗裙本就轻薄,灯光一照,隐约可见里面腻白的肌理,削肩而上,脖颈处的领口沿着攒边的细细薄纱,掩住里面的透体chūn光,弧度优美的下颚,红润的樱唇上有些微微的晶亮水泽,大概是刚喝了茶的缘故,挺鼻上面是一双晶莹的眸子,如今低低垂下,伸展出高高翘起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潋滟的光芒,秀眉微蹙,刘海低垂,头上别的一支翡翠蜻蜓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灯影下,却真真如振翅yù飞一般。
杨紫青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也随着她头上的翡翠蜻蜓,微微颤动着,如平静的心湖,突然悄悄落下一颗石子,细细的波làng一圈一圈的dàng漾开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杨紫青不禁暗暗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下旨赐婚了呢,不然以张家的家世,且只有一女,必是要进宫阅选的,那时候,这样才貌双全,举世难寻的佳人,就名副其实的属于自己了,可如今,即使心动,即使喜爱,但她即是臣妻,又是弟媳,自己已然错失,心里颇有不甘。
这时也不得不羡慕起紫安来,能得如此兰心慧智的解语佳人为伴,也不枉此生了。蕙畹这一算,却是忘了今夕何夕,胡康呈上燕窝粥,杨紫青示意给蕙畹,胡康遂轻声道:
“张小姐!张小姐!张小姐......”
唤了她几声,蕙畹才听见,抬起头来,胡康急忙呈上燕窝粥道:
“皇上赐下燕窝粥”
张蕙畹急忙要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抬手止住道:
“你站了这许久,不累吗,坐下吧,这里不是朝堂,不用如此拘谨,且这帐一时半会儿恐也查阅不清,你要是一直站着,岂不要累死了”
蕙畹一想也对,抬头扫了杨紫青一眼,此时的杨紫青温柔和悦,竟和平日判若两人,其实和紫安两人颇有些相像的,不禁令蕙畹突生出有几分难言的亲切,遂卸下了些许心防,遂谢了恩,坐下喝粥,杨紫青扫了她一眼,大约这两日忧思,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不禁心下怜惜,开口道:
“卿可知庖丁解牛乎”
蕙畹一愣,不晓得杨紫青问她这个作甚,遂点点头道:
“《庄子养生主》里的一篇”
杨紫青微微一笑道:
“可解其意”
蕙畹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杨紫青让她劳逸结合,遂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恐怕今夜也弄不完的,且自己的眼睛确实有些酸涩难当,不禁开口道:
“谢皇上指点迷津”
杨紫青不禁低声笑了,和她说话真真令人愉悦,聪明机敏,不用自己着意解释,只一点即通,蕙畹喝了粥,侧头扫了窗外,这西次间窗外是养心殿的后院,透过琉璃窗,可见院内的两株女儿棠,枝头簪满了粉嫩的海棠花,一簇簇的,在明亮的月色中,显得分外娇媚。杨紫青道:
“坐了这会子了,不如随朕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说着不待蕙畹回答,已经率先下了炕,龙行虎步的向外面走去,蕙畹只得跟了出去,chūn末风清,却有明月当空,好一个难得的月夜,蕙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院中的女儿棠却不禁勾起了蕙畹些许思乡的qíng绪,平安城的家里也有两颗,记得刚搬去时,也不是很高大,后来,自己归家时,虽然远不及眼前这两株蓊润繁茂,却已是郁郁葱葱的了。
海棠树下设了石桌石凳,胡康拿了软垫放在凳子上,杨紫青坐下道:
“你也坐吧,如此月色,不要辜负了,朕与你赏月谈诗如何”
蕙畹一愣,张口要拒绝,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旧年朕曾问你,你说不善辞赋,不过些许识得几个字,如今还要推辞,却是不能了吧”
一句话堵住了蕙畹的退路,蕙畹只得坐下,细细看去,月光下的海棠别样娇艳,一阵夜风拂过,随着叶子浅浅的沙沙声,落了一地的浅淡的花瓣,令人不免叹息刹那芳。杨紫青颇有兴致的道:
“古今咏海棠的诗词多矣,唯独东坡居士的最绝,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卿觉得如何”
蕙畹也被眼前的瞬间美景震慑住,随口道:
“我倒记得一首咏秋海棠的,栽植恩深雨露同,一丛浅淡一丛浓。平生不借chūn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
杨紫青一怔道:
“这个朕倒不曾读过,却是何人所作,颇有大气之风”
蕙畹摇摇头道:
“很久以前看过的,臣女也记不得了”
杨紫青微微一笑,月光下,对面的佳人,何尝不是最娇艳的一朵,月色、海棠、佳人、jiāo织酿出一坛最香醇的美酒。令杨紫青不饮已醉。
琴挑蕙畹
天一蕙畹才找出几个疑点把博文贪污受贿私账和督查府进出公账一对就出了纰漏几处进出竟然相差无几可见系出一人之人而这个人就是向盐政督抚举报之人也是博文督查府里主薄齐安。
张蕙畹暗叫不好急忙拿了私帐去禀告杨紫青这日杨紫青心qíng却愉悦非常虽然还在歇朝却已经有了jīng神处理积压政事白天他和蕙畹人一个御书房一个西次间各自忙碌御膳这日却都摆在了西次间晚间安排蕙畹歇在西次间耳房榻上但是目前蕙畹还没用到往往吃过饭后人会闲谈一刻。
谈话内容颇广从朝廷弊政到诗词歌赋从绘画到乐理包罗万象蕙畹原就知道杨紫青喜好毕竟有求于他故屈意jiāo好也不在蓄意隐藏和他侃侃而谈杨紫青原也是一个才高之人虽帝王心胸却也有几分文人气息且喜好颇广平日常恨后宫嫔妃虽广有颜色却无几个秉真才qíng就是有些真才qíng和眼前蕙畹一比也是天上地下之别。
越了解越喜爱越喜爱越遗憾就是此时杨紫青心qíng杨紫青不得不说张蕙畹真乃世所难见之奇女子也秉xing柔佳却又柔中带钢并不一味谄媚附和且才气纵横琴棋书画除了棋艺外均太过出色且非寻常闺阁见识胸中自有丘壑这样女子真正是集天地造化之功而生那里是凡俗女子可比较。
不说别就她那一片策论杨紫青很清楚假使三年前她也去殿试那么三张三鼎甲必出一家也。且容颜秀色丽质天然最要紧是毫不做作胜在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杨紫青竟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总共加起来。没有这天快活所谓知己红颜当如是吧。
正想着胡康进来道:
“张小姐有事求见皇上”
杨紫青颇为无奈要说蕙畹不好地方就是礼节恭肃并无一丝逾矩却令杨紫青觉得有些疏离不舒服他心里想若是人也能像平常朋友一样自在相处该是何等迤逦光景想到此不禁暗暗一叹一摆手道:
“让她进来吧”
蕙畹手里拿着私账躬身走了进来行了礼和杨紫青细细说了其中缘由杨紫青虽知道她有些不同寻常才能却不想她这么快就查了出来这可是户部官员们集思广益都没瞧出来她说许多东西杨紫青并不大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个齐安实在乃是此案关键然杨紫青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个齐安举报了张博文后就莫名失踪不知去向了。
以前杨紫青是打定主意牺牲博文也就没有下力气搜寻如今既要为博文开脱却势必要寻出此人方可想到此开口道:
“胡康命禁宫暗卫速速出京赶往江南寻了这齐安与朕带回来。”
胡康领命而去蕙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虽不是十分有把握但是最起码看到了一线生机紧绷神经忽松散下来竟然觉得有些眩晕不由身子一晃杨紫青急忙伸手扶住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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