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梅,把姑娘这些日子写的大字捡上几篇好的,拿过去给老爷瞧瞧”
宛若不禁暗叹,她娘亲其实挺可怜的,做一切事qíng,都是为了博得那个男人的欢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宛若对于她爹,实在没什么感觉,只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匆匆的,她爹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仿佛不大qíng愿。
她清楚的知道,她爹不怎么喜欢她,从来都没抱过她,仅有见过的三次,每次都是为了承安过来的。
她爹重男轻女思想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不过,宛若觉得那位大姑娘比她qiáng些,自己遭受的冷遇,估计是因为她爹不待见她娘,连带的也就不喜欢她了,恨屋及乌,虽然达不到恨的程度,但是她爹对娘真是一点也不喜欢。
每次都是明显的应付,或者还有厌烦,她娘看着厉害其实也挺能忍的,要是她的话,立马离婚,当然,这不过想想,在这里,估计死也不可能。总之,她爹和她娘就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怨偶。
“宛若,一会儿你爹来了,多对你爹笑笑,和她说说话,知道吗?娘争取让你爹答应给你请一个教书的先生来”
宛若不禁有些感动,她娘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她,这个朝代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那个八股封建的爹是最忠实的拥护者,认为女孩子做做女红,学学琴就足够了,读书完全没必要了,所以她庶姐今年十岁了,也不认识几个字。
她是认识,可是让她用软趴趴的毛笔写出来,也是鬼画符一样,好在她娘出身仕宦,虽说读的书也不是很多,却可以教她些入门的东西,可毕竟没有老师教的好,所以至今宛若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宛若自己当然也想念书,最起码识字以后,想看书也不是很惹眼了,现在她连字都没认识几个,捧着本书看,岂不诡异。
宛若想着她娘为了她如此曲意迎合,遂乖巧的点点头:
“娘亲安心,这次宛若一定哄爹高兴。”
☆、条件jiāo换
苏澈刚迈进院子,就看到廊檐下迎候的王氏和两个孩子。
苏澈虽不喜王氏,毕竟是结发夫妻,且当初两人的婚事,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说起来,王氏并无丝毫过错。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当初答应过表妹映雪,会娶她进苏家门,最后却被王氏当间cha了一杠子,即便她没错,苏澈也难免迁怒与她。
可是王家如今正值鼎盛,和他苏家不同,若从根底上论起来,当年苏王两家也算不相上下的鼎食簪缨之族,祖祖辈辈都是仕宦人臣,可惜从苏澈爷爷那一代,苏家就渐渐衰败,而王家反而越发兴旺。
王氏出身的这一支尤甚,王氏是嫡出的三姑娘,上面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如今任大理寺卿,大姐是如今四皇子的生母圣眷正隆的贤妃,二姐是兵部尚书徐峥的夫人,家族势力庞大,如今苏家势必要仰仗一二,使得他即便不喜王氏,这体面必要留给她。
另一则,他也不怎么喜欢嫡妻的xing子,高傲冷淡,自成婚之日便如此,比不得映雪,喜欢讨好俯就与他,说起来,他一向喜欢南边的女子,纤细袅娜,眉眼盈盈,他另外两个妾室都是南边的。
相比之下,他这个嫡妻太过刚qiáng,硬邦邦缺少女子该有的妩媚风qíng,站在她面前,苏澈总觉得自己低她一头,所以不是bī不得已,苏澈绝不乐意来王氏的院子。
苏澈的目光扫过王氏身边的两个孩子,落在儿子承安身上,面色变得分外柔和,这是映雪给他生的独子。
对表妹映雪他本就怀着愧疚,因此平日也多有偏袒,去岁宛如将宛若推进池塘里险些淹死,他就是想偏心也站不住脚了。
尤其那次之后,王氏变得史无前例的qiáng硬,以前王氏对他还会稍稍俯就,那次之后,他总觉得王氏变了很多,看他的目光,连以往那点清淡的怨都寻不到一丝一毫了,眸光沉寂,他几乎猜不清她心里想的什么。
她把承安要在她膝下抚养,本来这事也是北辰的惯例,妾的儿子一般都会让嫡妻养着。承安出生以后,映雪硬是留下,当时王氏没发难,苏澈索xing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糊涂了。
后来宛若的事qíng出来后,王氏挪了承安进来,为此映雪和他哭诉了几日,哭的他都有点烦不胜烦,直接撂下话:
“你怕什么?就让她养着,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
为了此事,苏澈在心里对王氏又冷了几分,连带的更不怎么喜欢王氏所出的二女儿宛若。
王氏欠身行礼:
“爷”
苏澈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淡嗯了一声,王氏略扫了宛若一眼,宛若便规规矩矩的蹲身行礼:
“宛若给爹爹请安”
声音清脆软糯,有股子小女儿的娇气,苏澈倒是微楞,不由自主瞧向女儿,说实话,虽然是亲生女儿,印象却有些模糊,他一向极少来王氏的院子,宛若平日都跟着王氏,他见不了几次。
之前记得仿佛有些刁蛮,落水以后,大概受了惊吓,变得有些怯懦不怎么爱说话了,这次如此口齿清晰的给他请安,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澈遂端详了她几眼,见穿着一身素色裤袄,上面却用苏绣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显得淡雅又不失活泼,头上梳了两只丫髻,围着剔透的玛瑙珠串,两侧垂髫,发丝伴着流苏落在耳侧,映的小脸粉白晶莹,煞是可爱。
五官远不及宛如生的美,却清秀gān净,尤其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仿似有熹微波光流动,说不出灵动鲜活。
苏澈忽然想,自己以往怎会觉得这个女儿怕他。心里不由一阵温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ròu,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宛若的额头:
“二丫头好像长高了些”
王氏有些惊疑不定的觑了丈夫一眼,丈夫一向不喜宛若,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求她之事,先来示好。
想到此,王氏目光一沉,不着痕迹的打量丈夫,见望着宛若的目光诚挚柔和,倒也真不想是装出来的。
承安鞠躬行礼:
“给爹爹请安”
苏澈这才调转目光,一伸手抱起儿子,对王氏道:
“虽说chūn天,日头落下去毕竟风凉,咱们进去说话吧”
说完,抱着儿子率先进了屋里,王氏低头看了看女儿不禁心里酸涩,每次都如此,记得宛若落水之前,有一次还傻傻的问过她:
“为什么爹爹总是抱承安,有时也笑着和姐姐说话,从来也不理宛若,我听花园的小丫头说我是捡来的,不是爹爹的女儿,是不是娘亲,是不是?”
当时王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解释,好容易哄的女儿睡了,转头寻了那个胡说八道的丫头,狠狠打了板子,直接找人牙子卖了出去,立了规矩,凡是再有私下乱嚼舌根的,一概撵出去。
虽说发落了一通,毕竟心里难过,她金贵宝贝的小女儿在丈夫眼里,一钱不值,甚至想请个先生,还要费尽心思周旋。
想到此,王氏不禁暗暗咬牙。
宛若见娘亲神色不对,猜着是因为自己被爹爹冷落所致,遂小手伸进王氏手里摇了摇:
“娘亲,我们进去吧!”
王氏回神,摸摸女儿的额头,牵着女儿的小手走了进去......
一时婆子摆了饭上来,王氏和苏澈坐在炕上,宛若和承安由丫头伺候着在下面的八仙桌上,屋里周围站了七八个伺候丫头,却不闻一丝杂声,规矩颇大。
丫头夹了一块红烧ròu放到宛若面前的小碗里,宛若盯着那块肥瘦相间的ròu,相了半天面,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承安。
如果不考虑娘亲的敌对关系,这小正太挺可爱的,漂亮的有点过分,而且xing格温和沉默,就比宛若小两个月。
虽然爹爹对她冷淡,娘亲对这个弟弟,也不算太亲热,奇怪畸形的家庭。且这个弟弟不怎么喜欢说话,貌似很好欺负。
宛若看了看承安,又看了看自己碗里那块碍眼的红烧ròu,眸光一闪,把自己碗里的红烧ròu夹到承安碗里,还一副姐姐的语气:
“这个很好吃哦!承安多吃点”
承安抬头看了看宛若,乖巧的低头吃了碗里的ròu块,宛若松了口气,回头却看见她娘亲笑着瞥她,宛若咬咬唇,冲王氏偷偷做了个鬼脸。
这么久了,她的喜好,娘亲自是清楚的,王氏暗暗摇头失笑,宛若这丫头自从落水后,变得尤其古灵jīng怪。
王氏的目光落在承安身上,说实话,这孩子并不惹她讨厌,和她娘她姐姐完全两个脾xing,很安静,听话乖巧的离谱,而且和宛若意外的相处良好。
要说以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这到了一起,倒是有意无意总让着宛若,因此,渐渐的王氏对这孩子也不会一味冷淡了。
“宛若倒是真懂事了,知道照顾弟弟了”
苏澈放下筷子开口,语气意外温和。
王氏轻轻咳嗽两声点点头:
“这一阵教宛若识了些字,这丫头聪明,便懂了不少道理”
王氏说着,不着痕迹扫了苏澈一眼,悄悄冲那边宛若的奶娘使了个眼色。
这边宛若和承安也吃饱了,丫头婆子伺候着去里头耳房里净手漱口,收拾妥当了,放到窗下的沿炕上,寻了几个玩意儿来让她们玩耍。
宛若却竖着耳朵偷偷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只听王氏小心翼翼的道:
“如今宛若也一天天大了,况且,这孩子我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我教的书,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让孩子识些字,毕竟见识不同,道理也懂得多些”
说着,接过丫头捧上来的青花茶盏亲手递了过去,苏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接过茶盏,单手托住,手指揭开碗盖轻轻chuī了chuī,放在嘴边浅浅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好半响才开口:
“映雪跟我多年,又为苏家添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苏澈的话没说完,王氏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眸光幽然变得清冷,身子坐的笔直笔直的,等苏澈说完了,也不在拐弯抹角:
“如果我应了此事,宛若便能请先生了是不是?”
苏澈却没应她的话,只是站起来道:
“既然你应了映雪的事,我就让人去cao持办了,先生的事,我忘了和你说,承安如今也该开蒙了,我请了冀州城的方子宏来府当西席,既是宛若想读书,索xing和宛如跟着承安一起进学吧,不早了,你好生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说完,径自走了。王氏死死盯着炕桌上的青花盖碗,上面的缠枝莲花,仿佛化作狰狞的藤蔓,紧紧缠住她,缠得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手里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指甲嵌到ròu里都没觉出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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