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戏拍完,吃过午饭,很快投入下午的拍摄。由于苏承是客串,时间争分夺秒不容耽误,卫浏把他的戏份安排到这几天,争取早点拍完。
苏承换上一身浅绿色长袍,发套紧贴,长发未多做打理,只用一根细绳不松不紧地系着,垂在身后。苏承的五官非常完美,不用怎么上妆,剑眉一弯,眼眸含笑,温润的气质简直浑然天成,与平日里沉着内敛的形象截然相反。
下午的戏在室内拍摄,第一场便是皇子百里言见识了皇宫吃人一样的黑暗,一时间受了巨大的打击,躲在宫殿快要疯了,这时丞相白之年急忙赶了过来,准备进行劝说,话未说出口,自己深深陷入痛苦的泥沼中。
所有准备工作完毕,演员们全都走出休息室,站在旁边看着,刚才的老演员穿着戏服往前站定。他倒要看看,不过一个新人而已,有什么能力进入剧组?而其他演员多少存着一点看戏的心思,即使这顾今爵演技再好,在苏巨星面前,只怕会被灭成渣啊,真是可怜,想必这新人的自信和沉静很快就会消失了。
看,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平时的亲近啊和蔼啊皆不可轻信,他们心里怀着什么心思,又抱着怎样的念头,谁会知道?说不定前一秒正和你笑容满面,后一秒便费尽心思去贬低你,在你出丑时,心里指不定笑得多么乐不可支呢。
顾今爵无视了周围的眼神,淡定的很。混圈子那么多年的他怎会不知道他们是想看戏?这种时候,不必在意,也不必紧张,用实力狠狠扇他们一耳光就行。让他们瞧瞧,看戏这种事,不是每次都能找到乐子的。
收音设备各归各位,只等着导演一个眼神下令。顾今爵站定位置,垂眸随意一瞥,看到袍子起了皱,刚想弯腰去抚平,斜侧里忽然伸出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耳边响起低沉,仿佛吟唱般的声音:“不要低头,皇冠会掉。”
顾今爵楞了,眼看着苏承弯腰为自己抚平袍子上的皱褶,心下疑惑对方刚才说的话。皇冠?哪来的皇冠?
苏承整理完袍子,直起身双手往上抬,为他整了整领口,神色专注地低声道:“你可是我的皇子啊。”
皇子就该劈荆斩刺地突破重重障碍,踏着坚定不移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铺满星光的、高高在上的皇位,头戴皇冠,那是皇子的骄傲,更是皇子蜕变成王的证明——yù戴皇冠必承其重。
娱乐圈这条路有多难走,苏承是知道的,正因此,他期盼着他的小皇子能够浴血奋战,穿过扭曲不堪的道路,顶得住狂风bào雨,受得住奢靡耀眼的诱惑,最后登上荣耀辉煌的皇位,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
而顾今爵很莫名的,想起他起誓般的话语——“你是我师弟”。
没等顾今爵仔细去看苏承的表qíng,卫浏向灯光师比了个手势,刺眼的灯光亮起,昏暗的宫殿登时亮堂起来。
场记板打下,两人调整好状态,一个眨眼就入了戏。
百里言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脸惊恐,褪去血色的面容看上去惨白如纸,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丝随着摇头的动作凌乱地披散在肩膀,往下滑落,遮住了他半边脸。
偌大的宫殿很安静,只余他剧烈的喘息声清晰可闻,还有那近乎哭泣般的低喃:“好可怕……好可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猛地拔高音量,接着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如墨般浓稠,竟找不到一丝光亮。
“吱呀——”门开了,有谁走了进来,脚步很轻,阳光一时顺着敞开的门涌进来,骤然满室光辉。
百里言连连后退,惶恐地躲在屏风后面,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是谁?又有人要来杀他吗?是谁派来的?曹大臣?朱将军?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会是这样?皇宫是这样的地方吗?皇宫是这样……如地狱一样的存在吗?
来人轻声关上门,阳光被隔绝在外,残余的一缕光芒透过门fèng照进来,细长的一道光线,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百里言大着胆子往门口望去,一眼便看见穿着浅绿色长袍的白之年。他站在门边,一向俊美温和的面容泛着一丝苦笑。
这皇宫的残酷,到底是让皇子知道了。皇上啊皇上,您千不该万不该答应了皇子的请求,这个从小被您保护到大,单纯gān净如白纸一样的孩子,该如何接受这血腥凶残的场面?该如何接受往日待他不薄的大臣居然一直怀揣着要杀他的心思?
白之年蠕动着嘴唇,却不知要说点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一步步走到百里言面前,蹲下身,缓缓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眼底翻腾着痛苦,柔和的声音一遍遍说着:“别怕,别怕,皇子,我会保护您,我会守在您身边,别怕,有我在,无人能伤您……”
宫殿很安静,白之年说的话如同低语,又像是催眠一样,融入了沉重的空气中。百里言呆呆地靠着他的肩膀,双眼仿佛是一汪深潭,黑不见底,死气沉沉。他望着窗户,朦胧的阳光洒进来,本该是温暖的光芒,他却觉得浑身寒冷,仿若置身严寒的冰窖。
“皇兄……”
一声细微的低喊慢慢消散,糅杂了无数哀伤。
“卡!”
卫浏及时喊卡,低哑的嗓子瞬间拉回了众人沉浸的思绪。想象中苏巨星单方面的碾压,变成了两人之间无声的飙戏,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无人出声,众人震撼的qíng绪一时间恢复不过来。喂喂喂说好的碾压呢?这张力十足,彼此气势不相上下的画画是闹哪样?是他们眼花了吗?!新人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演技?面对苏巨星,居然能够不走神不紧张不磕巴,眼神极其吸引众人入戏,神态更是jīng准地表达出了角色的心qíng,还有深厚的台词功底,简直太可怕了!
再加上苏巨星一开始的亲近,如此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好?那可是高冷的巨星啊,这新人是怎么攀上的?众人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顾今爵,一旁的老演员黑了脸,很是尴尬地转身离开。
今天一整天的戏,卫浏最满意刚才那一场,尤其是最后那一声“皇兄”,道尽了无法叙说的痛苦和绝望。很多导演皆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讨厌演员随便加词,卫浏也是这样,但是顾今爵的加词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上次试镜加上刚才这一次,次次让他有种迷雾尽散,眼前一亮的感觉。
卫浏仔细认真地看了一遍回放,确保没有问题,扬了扬手,说:“这条过,各部门准备下一场。”
人群逐渐各回各位,好奇的眼神不停地往仍旧抱在一起的两人瞄去。不是有传闻苏巨星在戏外不喜和旁人接触的吗?怎么现在……好像没啥反应?
顾今爵靠在苏承身上,想起身,苏承抱住他的双手越发用力。他迟疑了一下,拍了拍自家师兄的背部,轻声道:“苏前辈,我们该准备下一场了。”
苏承悄悄凑近了些,嗅了嗅师弟身上传来的牛奶味,这才松开手,拉着他一起站起来的时候,视线飞快地掠过他的手腕,眸光陡然沉下去。
手腕的疤痕……
顾今爵不知道苏承此时心底翻起了惊涛骇làng,自顾自走向卫浏。他想看一下拍出来的画画如何,如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得拜托自家师兄再来一条。
他边走着,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如影随形黏在自己背上,脚下一滞,又恍若未觉地往前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肖薄在看着他。
肖薄面上挂着笑,拿着剧本的手在慢慢加深力度。百里言和白之年的台词怎么有点暧昧?这编剧是脑残吗?白之年只是陪着百里言一起长大,如同哥哥般的存在而已,竟然写出这种台词,脑残编剧不会觉得羞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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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今天的戏,顾今爵抱着妹妹回影视城旁边的酒店,林深和陈二霍跟着自己是没问题的,问题是苏承为什么会跟着来……
“苏前辈没有其他行程吗?”顾今爵站在自己房间前面,苏承等着他开门,闻言指着隔壁的房间,面不改色地说:“我这几天住隔壁。”
林深:“……呵呵,宋执,你动作真快。”
宋执:“关我毛事?”这确实不关他的事,是苏承亲自打电话叫卫浏空出隔壁的房间,至于目的?呵呵哒。
一行人稍作休息,准备出发去吃饭。
影视城遍地是明星,开店的老板们见怪不怪,但像苏承这种巨星,出门还是得做点伪装,避免意外发生。于是他戴着一顶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上半张脸。
宋执熟门熟路找了间客栈,里面菜色不错。几人走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周围坐了不少人,都是刚收工的演员或是工作人员。
宋执点完菜,将菜单递给林深,林深无视了自家艺人往这边飘的目光,点了几道他爱吃的菜,和讨厌的菜。
顾今朝虽然听不懂,却看得懂图片,偷偷拉了拉哥哥的袖子,等他弯下腰,她凑上去细声说:“我帮哥哥吃。”
“谢谢朝朝。”顾今爵弯起黑眸,淡然的表qíng褪去稍许。
两人说的是法语,林深听不懂,隐约猜得到意思,“朝朝,你是乖孩子,不能惯着你哥哥挑食的毛病。”
顾今朝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这小丫头。”林深无奈地笑了笑。
苏承倒了杯茶推到顾今爵面前,淡淡地说:“当所有人跟你一样,有猪一般的胃吗?”
林深忍了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俨然一副护崽子的态度是闹哪样?叔叔,我家艺人不约,我们不约!
宋执开启屏蔽状态,无视了周遭的嘈杂,拿出备忘录和笔看着行程,最后定睛在四天后的一场大聚会上。这种场合,是结jiāo人脉和寻找资源的绝佳机会,林深身为wx娱乐的重点员工和圈内知名经纪人自然有受到邀请,而苏承更是第一时间便接到邀请函,去不去还没决定,只是眼下的发展……
宋执看了眼对面正低头和妹妹说话的青年,随即笔尖一动,打了个勾。有了小师弟,苏承肯定会去,啧,他有点怀疑自家艺人的xing取向偏向同xing了。
菜很快上桌。
顾今爵边顾着妹妹,边端起碗筷吃饭。坐在他旁边的苏承每每想要夹菜给他,他总会提前夹到自己碗里,苏承不由得把筷子拐了个弯,最终默默收了回来。
林深见状,冷笑一声,心qíng大好的给陈二霍夹了菜,嘱咐他不要客气,尽量吃,跟剧组是很累的事,吃饱才有体力。陈二霍瞪圆了眼,呐呐地点头应是,随后埋头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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