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大约二十上下,却没有系里的那些男生的拙劣的“未完成品”气息。他的五官在亚洲人身上十分罕见——眼角的线条锋锐,眼尾下垂,眼窝很深,鼻梁高挺。这是容易看起来轻佻却漂亮的天造之物,但他嘴唇单薄,唇色浅淡,偏偏就看起来严肃冰冷。说起来班里的男生穿了西装总有一种劣质憋足的感觉,但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却匹配无双。再兼之似乎因为归家,他刚刚解开领带与上面两颗扣子,有一种不亚于刚刚睡醒时的魅力——
妈妈,我还上大学gān嘛?
我做佣人会更满足一点啊!!!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于是头巾掉下来,刚刚盘好的头发倾泻而下。宋真真有点不好意思,但见他神qíng严肃,很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腕外侧——等等,那儿有一块儿胎记来着?
宋真真急忙收回手,他也并不阻拦,问道:“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没见到你。”
“我、我叫宋真真!我是来替班的——”宋真真立刻就回答了,反应过来又懊恼不已,她咬着嘴唇补充道:“——我……我妈妈今天生病了,真的很严重,所以我才来替班她的……”
她悄悄地窥测这个人的表qíng,却见他毫无怒色……倒不如说,冷冰冰地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神色。
不对,一般来说这就是生气了吧?
他浓黑的眸子扫了宋真真一眼,她立刻觉得浑身一凉——
“明天来见我。”
诶?!
可是我明天还有一份带小朋友唱英文歌的兼职啊?
宋真真怂包地把反抗吞进肚子里,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等,这个不会就是那位真·小少爷·楚松落吧?
***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
愉悦的叹息要从喉咙里溢出——来了来了!这世界上唯一……有“颜色”的人。
楚松落。
几日未见,他的靠近都几乎让江怀信的颤栗起来,但他很好地压抑住了一切表象,带着温和的笑容,“哥哥回来啦,累不累?”
“——与你无关。”他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
这声音——尽管江怀信偷偷录下来了许多他的声音,却仍然为听到他开口说话而感到兴奋。他的笑容更深了,添上两三分受伤的神色,他使兴奋的颤抖听起来像是故作坚qiáng的不安——“哥哥在说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女仆恍若什么都听不见,面色不改地探手帮楚松落脱下外套。白色的衬衫显得他的眼神更加浓黑如墨,烦躁明显地摆在上面,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理他,只是回头,翻看起了文件。
江怀信站在角落低着头,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非常完美的“受伤”。
啊,还应该有“委屈”?
于是眼泪砸到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语言的唯一功能是遮掩蒙骗。
尤其是,他的这位兄长可素来不是坦诚的人。
——来了。
那人果然来到他的面前,掐着江怀信的下巴,让他抬头。和自小经过严密训练、身形修长肌ròu匀称的楚松落不同,江怀信要瘦弱得多,身高不过一米七,微红着眼睛,带着讨好的笑容,低声叫:“哥哥……”
烦躁。愧疚。再一次烦躁。甄选话语。
沉默寡言的楚松落终于选好了台词面对哭泣的“弟弟”:“出去。”
这可不算是及格的安慰。
但江怀信无比熟悉楚松落——
方才还在哭泣的人一把抱住僵硬的兄长,“我知道了!”他很善解人意一般将主动说话定义为骄傲的兄长的道歉行为,“晚饭时我能和哥哥坐一起吗?”
江怀信趁机深深呼吸着楚松落的皮肤和衬衣的味道——但立刻就被推开了。
“出、去。”
他一字一顿,烦躁的qíng绪一时竟然压过了冰冷的神qíng,随即又迅速收敛。
真遗憾——
江怀信无声地叹气,“……好吧。”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回味着刚刚楚松落的神色与言语……真是太可爱了。
江怀信嗅了嗅手上残留的他的衬衫的味道。
——关于楚松落,江怀信是能够写一本匹敌大部头的相处指南的。
严谨、克制、律己、少言、qiáng大。
除去过于冰冷,他是完美的社会生物,仿佛能够处理一切问题。
江怀信仿佛生来就不在意许多事qíng。他不被自杀也要保护他的父亲感动,从未感觉到家破人亡的凄凉与孤独,也不在意江寒对自己父亲的背叛,却偏偏……能够清晰地嗅到楚松落的味道,捕捉到他的每一点声音,谋求他的每一丝qíng绪变化。
仿佛黑白默片里出现了彩色的、有言语的人,怎么能不投给他关注?
他社会生物的身体里是一个锋锐的仍然似少年的灵魂,热爱极高的地方,有点音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qíng绪(虽然看他的脸就能明白),轻度洁癖——还有,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江怀信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啊——毕竟,那种反应是不可能作假的呢。
关于如何取得楚松落的好感,江怀信的确是了如指掌的——首先要表现出绝对的信任和依赖,懂得进退有度,适当地撒娇才能获得足够的关爱;其次不能太过主动,ròu食动物可不爱跟人共享地盘,保持表面上的被动也是必要的。
江怀信能够写一本攻略指南,但他谁也不会给看的。
江怀信喜欢看楚松落没有朋友的样子,因为他的孤僻意味着“江怀信”的依恋是可贵的。
成为我一个人的所有物……!
——不,没那么急。他说服自己。
要一点一点打破他的冷静自持。
要让他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江怀信”是不可或缺的。
世界上唯一有色彩有声音的人。
如果他能喜欢我,那一定很有趣吧?
***
这是晚饭时无意间被那首著名的《EverybodyWantsToBeACat》洗脑了之后的事。
江怀信在心底暗暗把兄长比作高傲的黑猫——但想到他的音痴特xing,江怀信又忍不住含笑低声哼唱了第一句词。
——再睁开眼,他就在楚松落房间的阳台上了。而兄长却异常地高大,低头与他对视。
喵喵喵?
从楚松落眼里的倒影来看,这是一只很可爱的布偶猫。浅淡温柔的灰色色块分布在耳朵上,粉嫩嫩的鼻子,柔和的蓝色眼眸,刚刚张嘴发出细微的、甜甜的“咪——”的一声。
糟糕……似乎攻略指南里应该包括【楚松落不喜欢小动物】这一条?
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曾被楚寒命令着开枪杀死过自己养的拉布拉多吧?
“弱者的存在是一种làng费。”当时楚寒对小儿子谆谆教诲道,“弱者不应当存在。”
江怀信原本对这种观点没有任何评价,但——此刻他就是这只布偶猫。
更糟糕的是,变成了布偶猫之后,楚松落的味道变得更加诱人了。
于是对着楚松落伸出来的手,江怀信没忍住舔了他的指尖一下。
果然好甜……啊等等!?
江怀信难得感受到了紧张,揣摩了一下楚松落的表qíng——嗯,面无表qíng。
月黑风高的夜晚,站在阳台围栏上的布偶猫弓起了脊背——随时准备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豪门狗血大少惊讶发现家中女仆竟是双胞离散多年的妹妹!》《昔日兄友弟恭如今为何互不相认?背后的故事竟然是……!》
第49章吾辈是猫
这个世界格局真小——同胞兄妹分离、身份悬殊的兄弟、豪门恩怨,归根到底都是家长里短、爱恨qíng仇的故事。
主角自然是江怀信与宋真真。
独立自qiáng的少女和看似温柔孤寂实则态度恶劣的养子意外相遇。最初只是虚qíng假意的少爷和qiáng装淑女的女仆的来往,但就在又一次被只拿他当玩伴的兄长???用真枪实弹逗着取乐之后,江怀信心qíng极为恶劣,竟然在宋真真面前bào露了真面目,当晚还不巧变成了一只猫,不得不承蒙宋真真的关照。从此以后,每一次变成猫,他都会去找宋真真。天长日久,江怀信竟然渐渐爱上了宋真真——他们遇到了不少反对,宋真真又终于被认养回楚家改名楚真真,然后经历狗血的失忆梗,终于找回记忆的江怀信向楚真真袒露心声——过去的仇恨比不上你我的爱qíng,我愿意与你互相扶持走过余生。
不过,虽然很多梗都又老又狗血,这本书人设倒都很新颖。故而气运旺盛得这么不寻常……大概也是有道理的吧?
楚松落破坏原始剧qíng线的第一步就是改变对江怀信的态度。
不同于原著里xing格吊儿郎当的???,楚松落是jīng心打磨的形态。楚松落给予江怀信关怀和保护,却总是保持足够的距离。所有的事qíng都要足够合理,楚松落还为此去特意偷听了楚寒跟他人瓜分江家的计划——所以面对成为了他弟弟的江怀信,他有足够的愧疚,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所以才总是冷冷地对他,却无法置他不顾。
对江怀信这种容易偏执的xing格来说,甜头只要一点点就很足够了。
像他对楚松落的计划一样,楚松落对他采取的也是相同的计划——
保持表面上的被动。
江怀信在xing格上是很不够成熟的。他病态地执着于不同寻常的世界,对于平庸的日常生活毫无兴趣。他时时刻刻都觉得分外无聊,所以在拼命寻找所谓的“有趣”。作为独一无二的能让他感受到丰富的qíng绪的存在,楚松落对于他来说如同唯一的玩具,故而他对楚松落的感qíng也是与其说爱,不如说是出于享乐念头的占有yù。
渴求有趣的话就给他足够的有趣——
他的视线扫过趴在沙发上的布偶猫,面色平静。
给他完美的幻象。
然后以平庸击碎他的幼稚吧。
***
在猫的身体里,江怀信发觉自己疲惫得非常快,不过在软软的沙发垫上趴了一小会儿,他就撑不开沉重的眼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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