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西北刚刚打完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双方呈僵持格局,西北军固守边关,朝廷便准了敬国公所请。
敬国公深谙伺候帝王之道,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二皇子的岳父,便是再低调,在世人眼中,敬国公府也自然愿意自己家的姑爷能正位大宝。
而敬国公在军中的威望和人手,显然是二皇子手中最重的一张牌。
说起来当初贤妃娘娘原本与皇上的亲妹妹长公主府打的火热,差不多就要说定了的长公主府的姑娘了,只皇上微露口风,立刻就转而谋求敬国公府的嫡长女了。
两位最年长皇子的正妃家世差距这么大,也算是出奇了,世人几乎都认为,皇上属意居长的二皇子,再无疑问了。
只有韩元蝶不这么想。
要真那么稳,安王殿下后面为什么会bī宫呢?那定然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会儿,韩元蝶面对敬国公府的小姐,她还是很警惕的,此时与姚二姑娘见了礼,又与在场的几位姑娘都见了礼,姑娘们倒都不肯怠慢,纷纷起身,大家年龄差别都在一两岁之间,姚二姑娘笑道:“外头人多,吵的很,咱们这里清净喝茶才好。”
韩元蝶还是没搞明白这位二姑娘请她来做客的意思,只是微笑点点头。她在外头向来不爱说话,看起来其实是十分贞静的。
姑娘们说了一会儿诗书品茶之类的闲话之后,姚二姑娘才笑道:“韩家妹妹这样安静,怪道会被我家大姐姐欺负呢。”
咦?这话韩元蝶就听不懂了,她眼中带着疑问,亮闪闪的大眼睛十分会说话,姚二姑娘道:“按理说,今儿这样的事,我原不该请韩家妹妹来观礼的,只是我想着,我家伯娘与大姐姐做了那样的事,妹妹心中定然是十分委屈的,我请了妹妹来坐坐,也算是我们家给妹妹陪个不是罢。”
原来是这样!韩元蝶明白了,前日沈繁繁跟她说的那话果然十分有道理,看起来在这敬国公府,姐妹之间并不和睦呢,想来和庆县主自持身份,定然骄矜跋扈,不仅是把妹妹们都比了下去,更把妹妹们都得罪过了。
若不是从小儿拔尖要qiáng,又怎么会养成那种我想要的就必要得到的xing子呢?
姚家其他姑娘,都是公府姑娘,总是被她踩着一头,想必也不甘心,如今那一房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就算是整个敬国公府都没有脸面,可看起来姚二姑娘并不放在眼里,反是觉得韩元蝶既然是与和庆县主闹出事来,那定然是被和庆县主欺负的。
韩元蝶真是啼笑皆非,这位二姑娘这算是明事理还是不明事理呢?
她也只得慢吞吞的道:“姚家姐姐言重了,我也并没有怎么着呀。”
姚二姑娘掩嘴一笑:“妹妹别不信,这会儿你走到哪里,人人也都多看你两眼的。”
那你还请我来!韩元蝶腹诽,嘴里却道:“那就看罢,也不要紧的。”
“韩家妹妹真是疏朗。”这话是王家三姑娘说的,她是个圆脸的姑娘,团团的脸,嘴角天生上翘,看起来就很甜美,王家也是世族,与姚家数代来往,互有姻亲关系,自然从小儿就认得,关系亲密,笑道:“早知韩家妹妹这样有趣,便该早些请来才是。”
“现在也不晚呀。”镇国公家五姑娘加了一句。
韩元蝶觉得她好似莫名其妙的就被拉进了一个亲密的小圈子里去了,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讨人喜欢呀。
不过这一日韩元蝶没有见到如今的华安县主,也没有见到和庆县主,听说华安县主病倒起不来身,而和庆县主在chuáng前侍疾,不敢稍离。
但韩元蝶在人前露面的时候,也确实像姚二姑娘所说,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去,很快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到底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朝廷的旨意里虽然没有华安县主为什么这样做的缘故,但小道消息传的何其快,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了,这里头有程安澜这样的当朝小红人儿不说,中间还又加上了东安郡王世子爷这一位,现在还在苦主府上露面,一时议论的声音极多。
当然,敬国公府算是苦主还是得益,还真得见仁见智呢。
常小柏见韩元蝶发呆,与韩元蝶道:“韩姑娘只管用,这些东西茶水都没问题。”
她还记着她来的目的呢,韩元蝶说:“你光看看就知道没问题么?”
“这世上还没有真正无味无色的药物。”常小柏笑着解释:“通常都是下在颜色味道相近的东西里以作掩盖,但终究不能一模一样,只要有些经验,再细致些就能辨出来,反比银针还qiáng呢。”
韩元蝶不由自主的想了一想,只是想不起自己当初吃下去的到底什么是有毒的,因为她没有防备过。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她看见了程家大太太。
那一日她与母亲上门道谢过后,她就没有再见过程家大太太了,这一次,韩元蝶没有异样,不像那一次那个模样。
程家大太太独自一人从另外一边走过来,这姚家摆了七八十桌,没有一个地方全摆的下的,分了三处,韩元蝶是姚二姑娘请的客人,是以也没有与自己母亲一处,反是在这边小花厅里与她们几个姑娘一桌,程家女眷似乎在另外一处偏厅里,也不知到这边来做什么。
韩元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就算这次没有异样,可心中终究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她到目前还全无头绪呢。
她已经把那几日的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回想了又回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她一个后宅寡妇,非要如此仓促的置自己于死地。
可是自己不能永远这样躲下去,韩元蝶想,躲下去这一世难道一直活在随时可能被她下手的yīn影里吗?她这一世始终比上一世更加大胆,终于又鼓起勇气正视那个妇人。
这至少是面对的第一步。
这一眼,却正好碰到程大太太的目光也随意的看了过来,看见了韩元蝶,她仿佛想要装没看见,然后就往另外一边移了移。
那目光仿佛凝固了一样,程大太太的动作也跟着凝固了。
韩元蝶的一边是常小柏。
果然常姑娘与程家的姑奶奶长的很像呢,韩元蝶见程大太太惊讶的看了一会儿常小柏,然后居然走了过来:“韩姑娘。”
几乎整个花厅的眼光都看向了这里,这一位,可是程小将军的母亲呢。
韩元蝶莫名其妙,还有点恶心,不过当然还是有礼而且镇定的站起来:“程夫人好。”
也不知怎的,程大太太突然就与韩元蝶熟稔起来了似的,好似真与韩家世jiāo般的对韩元蝶笑道:“你几个姐妹也都来了,先去与你母亲请安还问你呢,没承想你在这里,你回头也跟她们说说话去。”
“我都不知道姑娘们都来了呢。”韩元蝶随口答,只觉莫名其妙,还不由自主的严阵以待。
她以为程大太太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她只是又看一眼常小柏,问道:“这一位姑娘眼生的很,是谁家的姑娘呢?”
韩元蝶继续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道:“这是沈家姐姐的远房表妹常姑娘。”
这是韩元蝶与沈繁繁、常小柏都商量好的身份,贵家小姐带个未婚的远房表妹亮相一些人多的场合,并不是罕见的事,多半是想给亲戚找个好点的出路,这样介绍通常不会有人再问,也就避免了解释常小柏的身份。
果然程大太太好似松了口气般,确实没有再问,只是说了两句听起来都生硬的客气话,就匆匆走了。
韩元蝶都没搞明白她到底过来做什么的。
而且大太太向来会说话,今天几句客气话罢了,怎么这样生硬破碎呢?
第62章
韩元蝶随着母亲婶娘从敬国公府出来,王慧兰吩咐自己家的管事带着马车将常小柏送回她住的别院去。
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一个青衣小厮,一直跟到别院前,眼见着常小柏下了车,客气的跟程家管事到了谢,一个小男孩跑出来,两人牵着手进去了院子,那小厮又在附近转了两圈才回去复命。
程家大太太也回了程家,与老太太跟前回了话,才回自己屋里,她原是孀居之人,原本这样的事她是不大好去的,只今儿敬国公世子爷娶的二房正是大太太的同胞妹妹的夫家小姑子,这一回的事,又是程安澜率人抓到了人,成为置华安县主到绝境的风头人物,说起来,程安澜也是大太太的儿子,又与那一家有这样的渊源,再三来请了几回,大太太才总算去了。
姨娘家也能出面请客人,可见这敬国公二房身份就与别的妾侍不一样了。
大太太刚进了自己的屋子,她跟前的管事魏嬷嬷也就跟了进来,轻声回道:“太太,那位姑娘住的地方是邓五少奶奶自个儿的陪嫁别院,还带着个小哥儿,六七岁的样子,在周围打听了一回,都说这位姑娘是家里父母没了,来投邓五少奶奶的亲的,邓五少奶奶是个心善的,便让他们姐弟在这里住了,还找了家家学让小哥儿附学开蒙,那位姑娘也隔三差五的去邓家陪着五少奶奶说话呢。”
大太太点点头,还没说话,魏嬷嬷在旁边桌子上倒了茶奉上,大太太接了喝了一口才道:“既然真是邓五少奶奶的亲戚,那也就……”
大太太话没说完,那语气听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这位姑娘真是邓五少奶奶的亲戚,还是希望不是。
魏嬷嬷从做丫鬟起就是大太太当年院子里的丫鬟,后来跟了大太太陪嫁来了程家,如今已经二十余年了,她今日没去敬国公府,没见到常小柏,不是很明白大太太的意思,便不好说什么。
大太太却叹口气:“你是没瞧见那姑娘,我只远远的乍然一看,就觉得那是……又是差不多的岁数……”
这话虽然说的没头没脑的,但魏嬷嬷却听懂了,不由悚然一惊,声音越发压的低了:“太太的意思,那是……”
大太太看她一眼,道:“既是邓五少奶奶家的亲戚,那自然不是了,只是那模样儿,活脱脱的……如今我想起来,她长到如今,也该就是那模样儿罢……”
魏嬷嬷寻思了一下才道:“这世上人有相似,且年轻姑娘,略一打扮,看着也都差不多儿,太太只是常常想着,不免就觉出些挂像来,也是有的。”
大太太想起先前远看近看的常小柏,不由的微微摇头,那模样还真是程家姑娘的样子,决不是她多心,这么多年,她总也见过不少姑娘了,从没有这种感觉过,不过她心中虽这样想,嘴里却道:“你说的也是,我这也是免不得总要想一想,且如今孩子大了,我还不由的有些后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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