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亮看一眼,没有上前,而是跑向水湾村的小代销店。
“张伯,我要辣椒糖、江米球、酸梅粉、唐僧ròu,还有玻璃球。”闻亮喘息着说。
张伯笑眯眯地说:“你捡的知了壳卖钱了?”
“不是,是我姐给的。”
“你姐?她会给你钱?”张伯不相信。
“张伯,你快点,我急要。”闻亮催促。
张伯这次问:“要多少?”
“吃的一样要五袋,玻璃球要十个。”
“好,我这就给你拿。”
辣椒糖一个两分钱。
江米球一个两分钱。
酸梅粉一袋三分钱。
唐僧ròu一袋三分钱。
玻璃球一个一分钱。
总共花了六毛钱,闻亮接过找零毛钱,装进上衣口袋,好在他的衣裳口袋多,裤子上四个口袋,短袖上两个口袋,都装的满满的。
他见自己买的太多了,唐僧ròu和酸梅粉这么贵,朋朋都没吃过,他扣下来两袋,深埋到糙丛里,等会儿带回去给闻朋吃。
一切准备就绪,他原路返回,跑到河边,喊:“二虎子!”
与此同时,王婶已经哭喊一遍了。
闻青不让姚世玲说话,她也只说一句:“闻朋没有放火。”
王婶几乎要指着闻青的额头,咬牙切齿的:“就是他放的,就是他放的!你们别想抵赖,我告诉你,我几百斤的麦子,还有玉米种,红薯种都没有下地呢,你们都得给我赔!”
“凭什么?我们不赔,闻朋没有放火。”闻青不急不徐,不管王婶说什么,她就是不yīn不阳的这么一句。
气的王婶扑上来要打闻青。
围观的邻居看不下去,一把抱住王婶,几个人合力,把王婶抱开。
王婶嘴上开始不gān净,又是骂又是踢打。
闻青仍旧不松口,也不急躁。
“闻青。”姚世玲担忧地喊一声。
闻青一边搂着闻朋的肩膀,一边拉着姚世玲的胳膊,说:“妈,不是闻朋放的火,这账咱不认,我还要讨她烧了咱家麦秸垛呢!”
“你个没羞没臊的闻青,你看看整个水湾村,哪个姑娘像你这样,一点脸皮都不要,跟我一个妇女一般见识,你要不要点脸皮!”王婶可劲儿的折腾。
闻青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qíng。
邻居仍旧拦着王婶,王婶打不到闻青,突然“扑腾”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老天啊,村长啊,闻朋放火烧了我的家啊,我们一家五口以后吃啥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二虎子她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就是啊,村长在这儿呢,肯定会给你做主。”
“对对,别哭了。”
“”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
“王大,王大,你也劝劝你女人。”邻居中有人发声。
“劝劝吧,哪能这样哭。”
王大低头不作声,他也认为是闻朋放的火,这年头,几百斤麦子不是说着玩儿的,这是一家子的命,闻家必须得赔!
王大没有阻止王婶闹。
王婶更来劲了,突然喊一声:“姚世玲,你必须赔我麦子!”还没有说完,声音一卡,整个人倏地一倒地。
“二虎子妈晕了!”有人喊一声。
几个邻居一蜂窝的上前,喊着:“王婶,王婶。”
闻青、姚世玲、闻朋三人愣住。
昏倒了?
原本邻居们还相信闻朋没有放火,王婶伤心的一背过气去,同qíng弱者的心令大家态度有所反转,该不会真的是闻朋放的火吧,大家都在心里犯嘀咕,不然王婶怎么伤心成这样。
村长也在这时向闻青一家走来,看向闻朋说:“闻朋,你跟村长说实话,这火是不是你放的?”
村长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已有定数相信是闻朋放的。
闻朋转头,想找大刀做证,转头一看,并没有大刀了。
“是不是玩火的时候,不注意,把麦秸垛给点着了?然后又跑到树林子去玩了?”村长问。
“村长,我真没有放火,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着火了。”闻朋回答。
“那”
“村长!”闻青不悦地打断村长,说:“我弟弟连火柴都没有,怎么放火?”
闻青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闻青。
闻青说:“村长,你也知道我家穷,一针一线都是金贵的,更别说火柴了,平时多用一根火柴,我妈都心疼,用完了火柴,我妈就把火柴收到堂屋里,就怕亮亮和朋朋làng费火柴。”闻青看向闻朋,说:“村长,你看我弟弟的衣裳连个兜都没有,火柴装哪儿?”
所有人又看向闻朋。
闻朋今天穿的是旧衣裳,又是窟窿又是dòng的,姚世玲为了省布,特意把闻朋裤子上的裤兜都拆了,用裤兜布补在窟窿dòng上,所以,闻朋身上除补丁外,连个裤兜都没有。上哪儿装火柴?
“虎子妈,虎子妈!”突然王大的声音传过来。
一群人围着王婶又是喊,又是端温水,又是掐人中,王婶只哼唧两声,又昏过去,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要不要送医院啊?”有邻居提醒王大。
王大一下子火起来,搂着王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姚世玲:“姚世玲!我告诉你,虎子妈有个咋滴,我跟你们一家子没完!”
“王叔,你别这么说,王婶昏倒我们可没有碰她一手指头。”闻青冷着脸厉声说。
“闻青!你等着!”王大恶狠狠地说。
“我就在这儿不走,我等着呢。”闻青就跟他杠上了。
“闻青,你少说两句。”邻居劝说。
“王婶都昏倒了。”
“就是,你弟弟放了火”
不待邻居说完,闻青厉声反问:“不要一句一个我弟弟放火,你们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一群邻居鸦雀无声。
“我告诉你们,我闻家是没有顶事的男人,不是没有人!我闻青在一天,你们就别想欺负到我家头上!赔钱?行!拿出我弟弟放火的证据来!没有的话,谁敢让我家赔钱赔粮食?到我家一个我捅死一个,到我家两个我捅死一对,不信咱们试试!”闻青顺手将麦秸垛上的镰刀拿起来,握在手上。
若是旁人拿镰刀,邻居们会以为是吓唬人。但是闻青不一样,她二叔差点打死过人,她从小就是睚眦必报,邻居们可是见识过这丫头的不要命,曾经有个小偷,半夜偷她家,被她发现,大半夜她拿着菜刀,硬是追小偷追了三里地,追的小偷自动进派出所。
要不是她和她二叔两个人这么qiáng,就凭姚世玲这么弱又是个寡妇,闻亮闻朋小,闻家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他们毫不怀疑闻青敢捅死人。
一时间,闻家院后寂静无声。
村长惊愕。
王大被闻青吓住。
其他人都是看着闻青。
姚世玲眼眶红了,她的女儿一直都是这么好的。
闻朋则直接摸眼泪,脏兮兮的小手,紧攥着闻青的衣角。
正在这时,几个孩子跑回来。
“咋了这是?”一个小瘦孩说:“二虎子,你妈躺地上了。”
二虎子是这群孩子中最胖的,平日里最调皮捣蛋,偷着拿王婶的钱买玻璃珠、pào仗不说,经常跟着他家的两只母jī,母jī一下蛋,他立刻捡了去县城卖,一个jī蛋六分钱,够他玩pào仗了。
“爸,妈咋了?”二虎子问。
王大正生气:“闻朋把咱家麦秸垛点了,你妈气昏过去了。”
“王叔,不是闻朋点的,闻朋一直在捡知了壳,是二虎子点的!”小瘦孩说:“是二虎子把pào仗扔麦秸垛上,说烧了麦秸垛,他妈以后就不会让他拽麦秸引火做饭了。”
小瘦孩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炸弹,“轰隆”一声炸懵所有的人之后,大家忍不住惊讶出声。
“居然是二虎子点的火。”
“不是闻朋!”
“他把自己家的点了,把闻朋家都烧了。”
“我们的麦秸垛也没有了。”
“”
姚世玲也是惊讶。
闻朋懵了。
闻青转头,闻亮又回到了原位,说:“姐,还剩四毛钱,还给你。”
闻青这还是第一次听闻亮叫自己姐,上辈子他都是喊闻青,或者不喊,闻青心里顿时柔软:“不要了,你留着花吧。”
“我不要。”闻亮顺手把四张毛票塞到闻青衣裳兜里。
闻青只好收着,转过头来看时,王大满脸震惊地看着二虎子:“真是你放的火?”
二虎子看着一圈人,也被吓到了,就是因为吓着了,才说了实话:“我没放火,我就是放了个pào在我们家的麦秸垛,我没放火烧他们的!”
不待王大反应,一直昏倒的王婶一个骨碌爬起来,把总邻居吓了一跳。
“你个砍头的!”一个狠狠的巴掌,啪的一声甩到二虎子脸上。
二虎子一个趔趄,兜里的火柴盒和碎pào仗都掉在了地上,这可是铁证,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王婶一愣,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二虎子顿时捂着脸嚎啕大哭。
王婶咬着牙劈头盖脸地打:“我让你哭,我让你哭!”
“王婶,别打别打,二虎子还是个孩子。”邻居们赶紧上前劝。
王婶只可劲儿的打。
闻青、姚世玲、闻亮、闻朋就在一边看。
村长见此qíng景忍不住羞愧,刚才他冤枉了闻青一家,此刻看向王大说:“劝劝你媳妇,别打了,算一算,这几家的麦秸垛,你们能赔点损失就赔点儿吧,大家都指望着麦秸玉米杆修房子呢。”
王大脸臊的通红。
王婶一听赔损失,两眼一翻白,“嘭”的一声摔地上,这次是真昏了,额头将将好磕在一根树枝上,立刻鲜血直往外涌。
“虎子妈,虎子妈!”王大立刻扑上去查看。
王婶之前昏一次,大家当真,没想到她是装的。这又昏一次,大家半信半疑。
直到王大把她翻过身来,她额头冒血,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大家才相信这次她是真的昏倒了。
众人纷纷上前,喊魂的喊魂,掐人中的掐人中,直至把王婶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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