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娇/遗珠记_清歌一片【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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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惊过后,温兰立刻便明白了。这个因了被困无法逃脱不幸被淹死在这里的人,想必便是岸上那些人口中的那个被招作湖龙王女婿的水生了。

  温兰拔出腰后的别着的匕首,小心地斩去缠绕在前的水糙,惊出无数潜伏在这里的小鱼小虾。等清理gān净水糙后,绕着石头堆上下左右游了几圈,隐约猜到水生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了。

  一个黑色匣子恰巧正落在几块巨石的狭长fèng隙间,被卡在中间。这也是为什么渔网一直网不到的原因。这个水生,水xing想必也是过人,竟潜到这里发现了匣子。他目测自己能够伸手探进石fèng里够到匣子,兴奋之下便立刻去做。探手进去抓到匣子后,或许是出来的方向不对,竟将匣子的棱角嵌入了石头fèng隙里,一时拔不出来。或许是当时已经接近憋气极限,而他又急着将匣子拿到手,不愿再次费事下水,便用力往外抽。这水下的石块常年被水侵蚀,质地疏松,突然受力之后引发部分变位,一下将他胳膊卡住。估计他当时很是心慌。而人在水下之时,最忌的便是心浮气躁。越是惊慌,体内氧气消耗越快。所以他再也无法上去了。

  虽然这只是温兰根据现场所见做出的猜想而已。但当时的场景,估计大约□不离十。

  温兰没时间去同qíng这位不幸的水下遇难者。只是选好方位后,握紧手中鱼叉,抵在压住水生臂膀的那块岩石之上,用力向前推去。石头不轻,不过微微一动,便又复位。

  这块石头不去,不但自己不好取石fèng里的匣子,水生的尸体也无法上浮,除非拿匕首割断他臂膀。但她不想这么做。

  温兰再次尝试。数次发力过后,终于在浮力的协助下推开了石头。石块砸在湖底,激出大片的泥尘。空悬在水底多日的这具尸体立刻像充了气的皮艇,晃晃悠悠地慢慢往上浮去。

  温兰目送水生尸体上浮,等湖底泥尘渐渐平息下来,水再次清澈后,游到石堆上方,探手伸进石fèng里,抓住匣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打开匣子,见里面一颗圆圆的guī钮铜印,应该就是要找的东西了。

  ☆、第5章

  湖面之上。

  见到那女子换气再次入水后,一开始,附近围观之人都觉松了口气的感觉。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不见她再次露头,便又猜疑起来,低声议论不停。正这时,水面上忽然浮上了一根水糙。随即第二根、第三根……很快,几团瞧着像被整齐斩断的水糙便零零散散地出现在了湖面上漂着。猜到应是水下那女子所为,顿时无人再说话了,全都屏声敛气地盯着那一爿水面。

  仿佛过去了很久,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之时,水面下忽然浮现出了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瞧着形状,像是个人。围观众人顿时激动起来,纷纷探身出去指着那团黑影,口中竞相嚷道:“快看,上来了,上来了!”

  卫自行早看到水面下的这团黑影了。虽没站起来,却也自然微微弓身向前凝神看去,却觉得有异。等那影子再上浮一些,眉头微微一皱,原本握在椅把上的一只手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慢慢往后靠,恢复了原先的坐姿。

  虽然隔得远,但以他目力,立刻便看了出来。这团影子不是那个温姓女子,分明是具已经泡胀的浮尸。

  “死人,是个死人!”

  等那团黑影完全浮了上来,脸朝下趴着半沉半没地随湖水飘飘摇摇时,旁人也终于看清,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方臻见预想中的那女子没上来,却浮上一具尸体,心咯噔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看向卫自行。见他靠坐在椅上,手中正端起一杯茶,神色淡漠。想了下,急忙回头令人驾小船靠近察看。

  衙役征了附近一条舢板,慢慢靠近那具浮尸。还没将那具浮肿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翻转过来,摇橹的渔家人便失声大叫起来:“水生,是水生啊!他后背腰间有个黑色胎记,我认得!就是他!”

  边上渔户听到这具浮尸竟是先前为捞匣子下水后一去不回的水生,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摇橹赶到近前。将那尸体用橹翻转过来。虽全身肿胀,皮肤破碎,面目也严重变形,但依稀还能看出水生生前的样子。一阵叹息过后,有人立刻飞快摇橹往岸上去通知他家人,剩下人七手八脚地一道将这具已经滑腻腻的尸身给捞上了船。正忙乱着,忽见水面上一阵波动,哗啦一声,那温姓女子再次破水而出,一只手拿了个黑色盒子,往大船方向划水而去。

  方臻一眼认出,那正是自己装了官印的匣子,喜出望外,脱口道:“快点,快点丢上来!”

  温兰没理睬,只是摘掉眼镜,继续游向船体。

  卫自行放下手上茶盏,到了船舷侧,俯视着水中的女子。见她越来越近,露在水面上的一张脸满是水珠,乌黑的眉和两排睫毛被湖水打湿,整齐地伏贴在浅麦色的皮肤上,正午qiáng烈阳光照she下来,水波潋滟间,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奇异美感。微微闪神间,见她将手上匣子丢到了舱里,手够向船舷。知道她要上来,几乎没想,鬼使神差般地便俯身下去,右手微动,刚要继续往前探,准备拉她上来,却见她的那只手已经搭在了舷上,一个发力,哗啦一声,人已经出了水,半个身子上船,水珠从她发间衣衫纷纷坠落。

  卫自行顿时觉到些须尴尬。好在伸手出去的动作并未成形,边上的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子身上,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慢慢站直身子。

  方臻倒没留意身边卫自行的异样。他现在整副jīng力都放在了匣子上。见匣子湿淋淋地被丢到舱板上,立刻抢上去打开,官印正在匣里,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咯噔一声落地,紧紧抓住不放。

  温兰爬上了船。因方才水下停留颇久,体力损耗,刚微微喘息调气,瞥见船上人大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衣衫紧贴,身体曲线毕露。这在从前自然没什么,在这地方却有些不妥。抬眼见那个卫千户也看了过来,便从腰间拔出匕首放在舱板,立刻钻回舱房中去,擦拭头发和身上的水,换了身先前备好的衣服,这才从舱房里出来。

  方臻找回官印,心qíng大好。偷看向卫自行,见他神色竟也少见地轻松,瞧着像是在欣赏湖光山色,更是放心。船往岸靠时,见温兰出来了,便喜笑颜开道:“好,好。你替本官拿回了东西,本官自然也信守承诺,赏银一百……”看了眼卫自行,立刻改口道,“两百两!”边上师爷早有准备,忙递出了两张银票。

  温兰下水,自然全是为了钱的缘故,现在他肯多给,本是好事,但瞧着似乎是因了边上那卫姓男子的缘故,这便有些违逆己心了。正要拒绝,抬眼间忽见那姓卫的把视线从湖光山色上转望向自己,意识到若说不要,反倒显得刻意出众了。便改口道:“那就多谢大人了。”接了过来。

  两百两对寻常百姓是笔大钱,在方臻却没什么。既找回了官印,又能在卫自行面前落好,何乐不为?当下含笑点头。

  温兰对这姓方的县令本就全无好感。现在明明出现了具尸体,那水生之死虽是意外,但一是他境内子民,二是为他打捞官印所致,他这个父母官却一句也没问及,心中更增厌恶。至于那姓卫的男人,从那天抓白莲教徒时的举动便可得知,也绝不是什么善人,又觉察到他有意无意间,似乎不时在看向自己。置身这样的一条船上,便如脚底爬满了毛虫,极不痛快。现在钱到手了,一语不发望着远处的湖际线,只想快点上岸离开。

  “温娘子,我见你戴此眼罩下水,有何用处?”

  温兰听见师爷问,便道:“戴上后能助于水下视物。是我祖上时留下的海外舶来之物。”

  师爷哦了一声。卫自行望了眼拎她手上的眼罩,微微抬了下眉,并未作声。

  岸边已经围拢了许多人。原来先头那条载了浮尸的舢板早靠岸了。尸身被抬了上岸,上头覆了张席子。水声的老母和妻儿闻讯已经赶来,正跪在他身边哀哀痛哭。边上人见qíng状凄惨,纷纷陪着叹息。温兰刚上岸,水生那妻子便朝她扑了来,泪流满面道:“我家水生怎么没了的,你可知道?”等听完温兰简略讲述后,泣不成声,朝她跪了下去,道:“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可怜他就要一直葬身水底,永世不得安生……”

  温兰忙扶她。方臻见边上百姓俱都拿眼睛盯着自己。他平日爱扮清官,见此qíng景,略感尴尬,捻了下胡须,作出痛心模样,怒道:“论起来,全是那盗贼可恨。本官早晚必定会抓住盗贼,还本县一个清平!水生不幸溺水身亡,本官甚是痛心,特恤银十两,家人节哀。”水生家人感激涕零,又过来叩谢,一阵纷乱不提。

  范大娘起先未跟着上船,只等在这里。原本还一直惴惴不安。现在见温兰竟真的捞上了,还得了赏,自然高兴。忙迎了上来问东问西。

  事既已毕,温兰不想多留,挽了范大娘的臂,在众人注视之下匆匆离去。

  方臻凑到了卫自行的身侧,赔着笑小声道:“卫大人若看中这女子,下官可代为行事……”

  卫自行收回目光,瞥方臻一眼,淡淡道:“你想多了,方大人。”说罢从一百户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喝了一声,飞快纵马离去。

  方臻讨了个没趣,讪讪站在原地,有些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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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兰手里有了钱,事qíng立刻就好办了许多。在范大娘的陪同下去钱庄里兑了些散银,回去后便要替李三娘买棺下葬。里长本就怕多事。现在自己地盘里死了个人,有人出面肯认顶,他便不用报官,自然乐意,帮着张罗开了。完毕过后,这夜,温兰宿在范大娘家,却是一夜无眠,想着自己往后的出路。

  这几天打听下来,她知道这个朝代对人口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尤其是这些年,因为天下不太平,控制得更严。出行就需路引。规定军民离开户籍所在地百里之外,必须要有一张经本地里长证明到官府签发的路引,上面注明姓名年纪以及外出目的地等等,沿途接受关隘巡检的检查。如果没有路引私自外出被查到,就构成“私度关津罪”,要处杖刑。像她这样没有身份证明的,按照法律,里长若是知道,须得报官。只是收了她遮口费,这才瞒了下来的。却怕日后事发担责,叫她快些离开。

  她身边现在虽有些钱,但举目无亲,这里不能留,又没什么可靠的长期谋生手段——下水充当打捞员这样的好事不可能时常遇到,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盗贼流寇横行,她一个女子单身行路,必定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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