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相当聪明,知道挖出深深的地窖,在里面撒上gān细土和糙木灰吸cháo,用来保存他们的食物。
他们已经开始为冬天的来临收集储备食物和御寒的皮毛以及柴火了。
木青心头有些矛盾,在目送骊芒照常离开的这日清晨。
她的危险高峰期又到了。骊芒现在虽然不被允许去闻她那里,但他似乎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身体里的变化。于是昨夜他像前几夜那样向她求欢,但是被她拒绝了。
他显得非常郁闷,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之前都好好的,甚至去引诱自己,偏偏现在却拒绝了他。
今早他就是带着没有饱足的yù望走的。虽然他的表qíng并没什么不悦,但看得出来,他有些迷惘,而且临别时看着她就是一副今晚再来你休想逃掉的不甘样子。
她该现在就准备好为骊芒怀孕吗?既然知道已经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木青叹了口气。倚在门帘旁怔了一会儿。
“木青,出来。”
她反身回屋里,正要拿起篓子找娜朵一道出去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用短音节和他们jiāo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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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章...
叫她的是个男人,声音略微有些苍老。
她认识这声音。是首领,他们都尊他为达乌。木青猜想达乌应该就是对王或者首领的尊号。
木青应了一声,从里面出来了。看见他背手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自己。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到她身边扭了下她身体露出黑牙让她大倒胃口外,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骊芒的关系,对她一直倒并没怎么样,除了偶尔找她教下结绳。木青尽量把那回理解为大婶去菜场买菜挑拣下jī鸭肥瘦,所以对他的厌恶之感渐渐也消去了些,毕竟自己是在他的地盘上讨生活。
最近他找她频繁了些,原因和前些天的一件偶然事qíng有关。那天她与娜朵回来去jiāo上一日收获的时候,见负责管理各人所得的那女人数点着前面女人们篮子里东西的数量,然后用绳子做不同的记号,忙得焦头烂额,速度又慢,后面等着的女人们大概急着回去烧饭等自家男人回来,埋怨声一片。
这里虽然将各人所得物公有化,但每天每个人的所得还是会累计下来,用符号分别记录在墙上。木青估计这大概是等冬天给每个家庭分配食物的时候作参考用的,有点多劳多得的意思,所以女人们每天gān活都很卖力。人们对数字已经有了概念,但超出十的计算就有些缓慢,过百就更不行了,必须要把东西分成十个一摊,等满了十摊,再用某种结绳做标记,表示百的概念,等到了十个百,就用另外一个绳结来表示千,以此推类。
木青虽然和那女人一开始就结下了梁子,但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见面时那女人脸色难看点,倒也相安无事。现在见她手忙脚乱的,便上前帮着数起了数,很快就清点出了一个篮子里的果子数,一百二三颗,然后她各打了个这里表示一百和二十的绳结挂在属于那上jiāo女人的一溜绳结下面,边上再画三道杠。她数了下,这女人再有一个表示百的绳结,就可以把这十个拿掉,换成表示一个表示千的了。
队伍很快就变短了。女人们jiāo完了手上的东西,摸摸木青的额头,高高兴兴地走了。在这里摸额头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木青本来有些担心那管事的女人会怪自己多事。但看她只是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qíng,像是钦佩,又像是有些不服气,倒没多少恶意,便也放下了心,朝她笑了下,jiāo了她和娜朵的东西,一道回去了。
大概是她jīng于计算的名气传了出去,所以这几天计数的事qíng都是她和那管事女人一道做的,那女人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客气。然后骊芒知道了这事,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第一次见到那望远镜似的,木青生平第一次觉到了被崇拜的滋味,而且是被这么qiáng壮的男人崇拜。虽然有些惭愧自己不过是占便宜比他们多学了那么一丁点的数学而已,但心qíng那叫一个不错。她甚至想着再过段时间,等她和他们可以顺利jiāo流的时候,就教会这里的孩子学习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算术,毕竟对日常生活还是很有帮助的。
达乌最近时常来找她,就是要她教更多的结绳法子。其实她早就没什么新招了,但他似乎不信,木青没办法,只好教他阿拉伯数字一二三十百。他起先有些不解,等慢慢理解了这是表示数字的另一种方法,而且比他这里世代流传下来的传统结绳法看起来更jīng简实用,他的兴趣一下便被激发了出来。木青有时候甚至觉得这老头执拗得有些可爱,至少他对学习的这种爱好,让她对他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她一开始以为他现在过来又是学数字的,但看着又感觉不像。
达乌注视了她片刻,突然露出了个笑容道:“跟我来。”说着背手转身离开,朝聚居地外围走去。
木青跟了上去。
他进入了林子,往正北方向而去。
面前的路越来越难走,到了最后已经没有路的痕迹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时没穿鞋子,脚上的那双拖鞋不足以保护她的双脚不被地上的荆棘刮到。她脚面上已经有了好几道血痕。幸好穿了牛仔裤,腿部才得以被保护。
达乌还在往前,木青几次犹豫着想转身回去,但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意图,总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朝她笑下,用手指指前面。
他的笑很自然,但却带了丝命令的味道。她下意识地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但到了最后,qíng况就变成了她不得不跟上去,因为就算这时她掉头回来,她大概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达乌在她最后停住脚步不肯向前的时候,摸着自己别在腰间的骨刀,冷冷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一边继续跟着他前进,一边焦心地看着四周和头顶浓密的丛林,但是没用,她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就在她快要喘不出气时,前面的达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
“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他看着她说道,脸上神色漠然一片。
木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她愣怔的功夫,达乌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这次说的很慢,音节一个一个地从他口中吐出。
木青这次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要赶自己离开他的部落,趁骊芒不在的时候。刚才他们出来,部落里并没有什么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除了娜朵,她想谁也不敢违逆首领的意思去告诉骊芒她是跟着他出去,然后一去不返的。骊芒只会以为她是自己逃走的。
至于原因,她想她已经知道了。
她并没有打算苦苦哀求他,向他保证自己往后一定离骊芒远远的,只要他不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茫茫丛林里。别说她现在还说不来这么复杂的话,就算会,他听了也不会心软的。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jīng光,掺杂了残忍和狡猾,这是从前她从没有注意到过的。
她只是后悔自己太过轻信,只把他当成个行将卸任的普通老人。她却忘了,他年轻时必定也是部落里最英勇甚至最残忍的一个男人,这样的男人才能带领他的族人在丛林里顽qiáng地生存并且繁衍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而现在,他在为他的女儿铲除对手。
木青身上有汗,现在只觉冰冷一片,而更多的汗还在不住往外涌,头发紧紧贴在她的颈项和后背,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估摸着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与他对抗,如果他想在这里杀死她的话。他虽然老了,但是走了这么多路,仍丝毫没有疲累气喘的迹象,手掌骨节突出,手背爆满了青筋,何况腰上还cha了柄尖利的骨刀。对付她绰绰有余了。
“前面一直下去有个部落,你自己找过去。往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否则我会杀了你。”
达乌看着她,慢慢地说道,然后指着正北方。
木青没有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他现在还没有要她命的念头,只是赶她走。
她不想惹怒他,让自己下一刻就成为一具倒在这里的被虫蚁野shòu咬噬,然后慢慢腐烂的寂寞尸骨。
但是就算她侥幸可以躲过野shòu的猎捕,最后找到别的原住民,他们会接纳善待她这个外来的异族?并且,骊芒,在以为她逃走后,难过上一阵子,然后就会慢慢忘掉她,彻底恢复他从前的生活吧?
木青的心像浸满了冰凉的水,沉沉地不住下坠,坠到了她身体的最底处。
达乌眼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有些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抿起了下巴,经过了木青身边,朝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
木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丛林中。
一丝恐惧从她心头生出,虫子般地慢慢咬噬着她的心。
她觉得有些透不出气,忍不住抱着头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最后她觉得舒服了些,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却是四顾一片茫然。
她该朝达乌指的方向去,还是往回走?
往北,她可能会被野shòu吃掉,可能迷失在丛林里死去,也可能找到达乌所指的部落,开始她未知的命运。
往南,她也可能死在丛林中,或者运气够好再次见到骊芒。但是之后呢,她指望骊芒怎样?为了她而与首领,甚至是整个部落为敌?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那是树丛被分开发出的响声。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野shòu,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喉咙,猛地回头,却惊骇地看见丛林里露出了几张男人的面孔。
那明显是和骊芒不同种族的人。身材矮小些,每一个人的胸口都烙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狰狞shòu首,面目凶bào。
木青头皮发麻,惊叫一声拔腿就跑,但身后那几个男人立刻从树丛后钻了出来,嘴里吱吱哇哇地乱叫着,几下就抓到了她。
木青几乎没怎么反抗。其中一个人扛她上了肩头,就像她第一次被骊芒捉住时那样。
他们在丛林里跑得飞快,遇到沟壑也是跳跃而过,木青被颠得几乎要发狂。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入了个dòngxué,将木青丢在了地上,然后燃起了一堆火。
木青小心地四顾打量,见这里看起来不像个长居之所。应该是他们还没有到自己的老巢,今晚暂时在此过夜而已。一个男人将自己背上的一头狍子样的猎物猛地撕扯开来,血水四溅,架到了火上胡乱烧烤了一会,就和同伴血淋淋地放进嘴里撕咬了起来。吃了一会,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下木青,撕下一块ròu,走到她身边,递到了她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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