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胸口,心道凡人就是事儿多,这点伤走几步路还能死人不成,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你点个灯笼给我带路便好。”
这属下从前定是极为敬重将军的,虽然面有犹豫,但却还是不敢说什么,打了灯笼便在前面给我看路:“将军想去哪儿?”
我眼珠转了转:“安静点儿的地方。”
他在前面一路静静的走着,带我弯弯绕绕的走过许多小径,停在花园围墙外,我点了点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自是没有异议。我独自迈步走进花园,一来我便后悔了,此处确实安静,半点嘈杂也无,大半夜的什么也看不清,唯有假山背后一个池塘映着月光闪闪发亮。
等等……池塘边上立着的那人是谁?
我眯了眯眼,定睛一看,登时大惊,那竟是公主模样的初空!他……他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生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想自寻短见?这可使不得啊!他死了,我孤军奋战,岂不是更难做了!
“公主空!不准跳!”我大呼,“珍爱生命啊!”
初空淡淡转头看我:“啊?”
语言的力量始终是不大管用的,当下我脚一跺,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你冷静一点,我们谈谈!”
“你在gān什么!”怀里的人奋力挣扎,但现在他一个女子的力量始终是没有我一个糙汉来得qiáng的,任由他纤细的手在我宽厚的胸膛不痛不痒的捶了几拳,我松了他,将他肩膀一抓,捏着他狠狠晃了晃,他整个人仿似都被我晃散架了一样,身子一软,我就势揽住他的腰,沉痛的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好歹……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
初空在我怀里颤抖起来:“你……”
我侧耳,认真倾听他的话语,他却是抡了拳头,狠狠打在我的脸上,趁我呆愣之际,他一把推开了我,指着我鼻子骂道:“你他妈别入戏太深了!”
我揉了揉脸,介于如今我二人体格的差距,他这一拳实际是没给我造成多大伤害的。我也万分理解他现在的心qíng,所以便不与他计较这一拳头的事了。
盯着初空看了好一会儿,我奇怪问道:“你不是要自寻短见么?”
“寻你大爷!”他气得跺脚,“你以为我是有多着急要赶下去和阎王亲热!小爷我傻么!”
我又指了指亮晃晃的池塘:“那你是在做什么。”
初空的神色瞬间变得萧瑟起来,仿似一下就苍老了数千岁:“我在感叹天命难违,李天王心狠手黑。”
我无言,与他一同沉默的哀叹了会儿人生。
“那……”我迟疑的开口,“孩子,你还是要的吧?”初空瘦削的肩膀一抖,我抬头,眼神四处乱飘,“其实我还是挺想看看你生孩子的……毕竟为人父母,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初空的肩膀抖个不停,我仿似听到了牙齿都要咬碎的“咯咯”声。我打着哈哈,摸头一笑:“当然,这事儿还是要女方做主。”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我的头上,我脑袋一晕,踉跄了两步摔坐在地,胸膛一痛,我感觉有温热的血液流了出来,我呆呆的一摸,在皎洁的月光下抹了一手的血,我骇得倒抽冷气:“救命救命!我不要见阎王!”
那方的初空也被吓到了,他呆了呆,忙跑到我身边蹲下:“有无大碍?”他一手捂着我的伤口,仿似想要以法术为我疗伤,但是捂了半天,连屁也没憋出一个,初空青了脸:“该死的凡人!”
我忙拽了他的手:“不准说死!还没到二十年啊!”
初空喉头一梗,紧紧闭上了嘴,他在衣袖里掏了掏,颇为粗鲁的掏出一张丝绢来,捂在了我胸口上。我也别无他法,只有乖乖的让他捂着,静待血液自己止住。
月色朗朗,我能看清初空紧蹙的眉头,清风徐徐,我能听见没了法力的两个凡人jiāo错的呼吸,如此贴近。
脑海里有很多模糊又清晰的画面闪过,有陆海空仰头望着我静静微笑,也有初空轻轻拍着傻祥的背一同入睡,我恍然发觉,这好似是我与他第一次在两人都拥有记忆的时候和谐相处,互帮互助。
“喂……”
“喂。”
我与初空一同开口,也都一起愣了愣。
“好吧,你先说菲堞轮谈。”
“你先说……”
我俩又是一愣,望着对方沉默了下来。初空深吸了口气,道:“……对不住。”
我呼吸一窒,忙转了眼望天上的月亮,看是不是有人做了个假的挂在天上。但令人稀奇的是月亮居然是真的,更稀奇的是,初空方才与我道歉……也是真的!
我傻眼了。
初空眼神闪烁,瞟向不明的远方:“在第二世的时候屠了杨府,虽然并非我本意,但也是我未来得及阻止,我赶去之时,圣凌教众已经动完手了,之后未告知你实qíng,也是我……”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你要给我道歉的,是这个?”
初空眉头一挑:“不然你以为是哪个?”
我内心的狂风在呼啸,难道不该为经常动手打女人道歉么?难道不该为害得我要陪着他历七世qíng劫道歉么!难道不该为之前做的种种对不住我的事qíng道歉么?他甚至都不是为现在将我伤口打裂了道歉。只是为了……
他做的无数对不住我的事qíng其中最特定的一件!
我懂了,点头道:“你原来好那一口啊,你原来喜欢傻子啊!”
初空听了这话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他盯了我半晌,眼神持续往远处飘:“哼,你不也好那一口么?那个叫陆海空的傻子,还是个瞎了眼的。”
他这句淡然的讽刺微妙的将我心底某根神经刺痛了。
我忘了胸口还在淌血,也感受不到疼痛,拽了初空的衣领,qiáng迫他看着我。我盯着他,严肃而郑重道:“你给我听清楚了,陆海空不傻,他眼睛不好,但看得比谁都清楚,他心里比所有人都清明。别再说他一句坏话。”
初空呆怔的望着我,一双黑瞳里全是我被月光映白了的脸。
隔了许久,他才失神的问道:“你果、果真……”
我觉得自己这点心思着实没什么遮掩的必要,而且陆海空也早已经死了,死在初空的过去里。
我点头,直直的望着初空:“没错,我喜欢他,很喜欢。”说完这话,我有些伤感的垂了眼眸,只可惜,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想陆海空那样对我好,我也再不可能那样心疼和喜欢一个人。
整理好心绪,我再抬眼,看见初空的那一瞬我又傻眼了。
他涨红了一张脸,全然不似被我警告过的模样,脸耳根子都有羞涩的痕迹。
我讶异的抽了抽嘴角:“哎……”
“闭……闭嘴!”初空恼怒的将染了血的丝绢扔在我身上,他自己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小爷……小爷不想听你说话!”言罢,他扭身便跑,俨然一副小娇羞的模样。
我眨巴了一会儿眼,还没回味过来其中滋味,便见胸膛血液持续而澎湃的往外淌。我大惊失色,连忙捡了丝绢将伤口堵住,挣扎着向花园大门爬去,嘴里呼唤着:“救命!救命!”
还没看见初空产崽,我怎能在这时去亲阎王的脸蛋!李天王你让我如何甘心!
花园一夜之后,我又捡回一条命。时光飞逝,眨眼间我养伤已养了两个月了,两月以来,我的伤好得差不多,周遭qíng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我的名字叫楚清辉,是个凭着自己出色的军事才能混到将军位置的武将,我那忠心的属下名唤楚翼,是将军的左膀右臂。那公主名号“青灵”名字叫芙盈,是皇帝的幼妹,当今太后最疼惜的一个女儿。
话说,这段公主与将军的孽缘要从将军从小兵变成将军的那一天说起,将军入宫受封,公主在宫中对将军惊鸿一瞥,从此非君不嫁,愣是让皇上下旨,bī着将军娶了她。
而这时将军还有一个与他私定终身的女子,也就是之前我那下属无数次提过的馨云姑娘。那姑娘是个医女,曾救过将军的命,将军与她感qíng笃深,但碍于皇命,无奈之下只好先娶了公主。但将军与馨云的联系并未就此断绝,他用不归家的方式来抗议皇命,日日住在馨云姑娘的别院之中,后来馨云姑娘怀了将军的孩子,却不经意流掉了,据说是公主gān的,至于到底是不是公主gān的,这还有待商榷。
而馨云的孩子始终是没了,将军将这怒火发在了公主的身上,殊不知公主也有了他的孩子,心高气傲的公主无法忍受这样失败的婚姻,最后选择的与将军同归于尽。
这是我了解到的事qíng经过,但这事的疑点尚有许多,我总觉得事qíng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与初空的目的是摆脱目前皇亲贵胄的身份,隐归山林,但按照目前这qíng况,公主有孕,将军有婚外qíng,公主她哥定是不会放我们归隐的,而且朝堂上的形势不如家事这般容易了解,要脱离将军公主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没有头绪啊。
我坐在凉亭之中,静看亭外秋色,饮下一口酒,又是一声叹息。
在我身边伺候着的楚翼又立即给我添上了一杯酒。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除开qíng势不大明朗之外,我现在的生活还是相当惬意的,吃喝不愁,还有贴身伺候的人,美好得堪比我第一世的日子啊。
我打量了楚翼几眼,心想,归隐之后,我若还想过不用自己动手便能丰衣足食的生活,必定要想个法子把这家伙给诓走,挑水砍柴,洗衣做饭,看门守家,他一个人可以全部包gān,甚至多诓一诓,还不用发他月钱。这实在是一个完美的劳动力啊,我现在必须将他拉拢着。
我清咳两声:“楚翼,你也坐,来陪我喝两杯妃饭伦摊。”
楚翼一惊:“属下不敢。”
“坐。你亲如我手足,实在不该有尊卑之分,日后有我一杯酒喝,你便也有一杯。”
“将军……”
楚翼正待要说话,一个侍卫却走了进来,抱拳道:“将军,馨云姑娘求见。”
对了,我还差点忘了,目前这三角恋当中还有一个人活着,这馨云流了产却没死,现在还来求见将军,想来是多日不见君,心里思念了罢……我有些苦恼,和一个女人谈qíng说爱,这不是为难我么。可骑虎难下,我只有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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