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银子?三百两?半口袋黍米换的?天哪,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高官厚禄都指望得上。可算是有价无市,价值连城。黎豆豆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蹲在山窝子里,都能劫到这富贵!
瞿越国从前叫jiāo趾国(就是越南),前燕时给平定了。归了版图,后来燕赵jiāo战,无暇顾及,他们又闹了独立。看皇上的意思,等腾下手来时。还要收回这小弹丸小国的。不过对于在西南流放苦熬,没有出路的前权贵来说,逃到那里确实是个好主意。至少,暂时是的。
心里这么想着,眼睛都发了光,脸上却很快平静,淡然道,“若是真的,倒值些银子。”
“能换银子就成。”黎豆豆高兴,“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哥哥快拿去买路子,早点把兄弟弄回来吧。”
“jiāo给我吧。”郭有年心里都哆嗦了,表面上却只拍拍黎豆豆的肩膀,“你且先回去,明天我就给你跑跑看。对了,你还要在石台子呆几天?”
“在等兵部公文下来呢。”黎豆豆道,“估么着十天半个月,还是少说的。哥哥知道,兵部办事一向拖拖拉拉,何况这次是要东西,西南军的军服要换了。哼,跟他们拿点东西跟割他们ròu似的,比便秘还不痛快。”
“那你就安生点,别惹乱子,听我消息。我明天先去兵部打听打听,这次他们再拖,于你反而有好处。”
黎豆豆应了,郭有年就赶他走,临走时还塞了几十两银子给他,很有当大哥的风范。
而当黎豆豆离开后,“郭大哥”就把屋里的烛火都亮燃了,贼眉鼠眼地趴在那古董上仔细研究。越是细看,就越觉得那小子走了狗屎运,简直天外横财啊。
但是,现在这横财转到他手里了!
坐在那儿考虑来考虑去,只有两个出路。
一,就是献给皇上。
不过有两个难点,首先是不能确定真假,虽然他有些眼力,毕竟不是行家里手。可若找人鉴定,他却又不放心。他平时不玩古董的,认识这行的人少,万一再被骗了,或者让其他他惹不起的权贵看中,他岂不是竹篮打水吗?他为人特别谨慎,所以想得就特别多。其次,他虽是从三品的武官,平时却是只上差,不上朝的。这东西给皇上送寿礼自然是好,但若越级上贡的话,却也容易被掉包。最起码,他岳父那关就过不去。那时,这场令皇上龙心大悦的好处就不知谁得了去,人家还不会念他的qíng。怕他多说少道,指不定还给小鞋穿。
二,就是给青柠当聘礼。
青柠,他是志在必得的,这么多日子不见,他心里愈发痒痒。而她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一件独特又高贵的聘礼。这件人首蟠龙四錾罂拿出来,任谁都没有话说。关键是,万一是假的,以水家的底蕴来说也发现不了。若是真的,将来青柠过门,这宝贝不还是会带回郭家?到底仍然是他的。明年这时候,他再想办法亲呈给皇上做寿礼不是更好?
他越想越美,觉得简直是老天成全。甚至,他开始幻想给青柠打扮成红莲的模样,被扔在chuáng上任他摆弄。想到这儿,他的身心都热了,包括脑子在内。所谓jīng虫上脑,不外如是。
第四十五章报恩
在郭有年纠结那难得的宝贝古董是给皇上献寿,还是先用来纳妾的时候,黎豆豆趁着夜色来到城门边,躲在一处yīn影中窝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开启,他立即出城。
今天正是程格当值,当然是提前就算计好的。从前在霍家军的时候,程格曾被霍大小姐认为是最有前途的年轻将领,还着力培养来着,可惜入京后他很快得罪上官,从正六品的果毅都尉,一贬再贬到没有品级的守门小吏。
他年纪只比黎豆豆大上一两岁,同样的孤儿出身,同样的老大不小还光棍一条。但若认为他是传统印象中的城门官:邋遢、寒酸、一把大胡子、满脸褶子或者是感qíng压抑的老宅男就大错特错了。这么说吧,他的外貌绝对有当小白脸、吃软饭的资格。于是自从他当这个差,他守的城门,来来回回的女子总是很多,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就为了瞧他一眼。曾有某个花魁,还特意挟带了东西,想他搜身来着。可惜,他却是个臭脾气,对不相gān的人爱搭不理的。
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可别小看他的职位,过年期间,琉璃被设计,若不是程格,水石乔哪里可能半夜三更的出城?所以,他是否带着使命,自愿被贬到这儿?那就很值得深究了。
若非要紧急事故或者通缉事务,一般来说出城要比进城容易得多,几乎没人盘问。清晨人少,黎豆豆路过大马金刀坐在镇门石上的程格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程格接到暗示,目光闪了闪。
他一直当值到晌午过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毕竟是没家没业的武将出身,城门官的俸禄又少,因此他就住在平民聚焦的织云坊,倒有个整洁的独门小院。他隔壁住着一对老夫妻,儿子儿媳都病死了,只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孙子过活。
老夫妻卖羊杂汤面。正宗的西北口味,就在院门外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三五张木桌,十几把木椅,人多的时候,棚子对面的屋檐宽大,尽可以捧着大碗,蹲成一溜儿。平时里,生意倒还不错。程格的一日三餐就是包在这家小店,他下了值总是先不回家。而是直接来吃饭。
因今天他来得有些晚。过了午饭的点儿。棚内就只坐了他一个人。那小孙子跟他极熟,见他来了,就摇摇晃晃跑过去。程格伸手在怀里摸呀摸,居然拿出一颗麦芽糖来。递了过去。英俊的脸上,露出见了上官都没有的笑意。
“谢谢程伯伯。”小孙子奶声奶气的道谢,穷人家的孩子,举止言谈居然很有礼貌。
“去玩吧。”程格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孙子开开心心拿了糖跑开了,老汉就亲自下厨煮了面来,宽宽的汤,冒着浓郁的羊ròu香气,雪白的面条足有两指宽,里面下了荷包蛋。汤头洒上切碎的羊杂、青翠的小葱和芫荽,看起起、闻起来都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程格吃相一向秀气,此时更是不急着动筷,对给他端来小咸菜的老婆子低声道。“有点事要麻烦大姐,婶子帮忙给传个话儿。”
老婆子一愣,程格就从袖袋出拿出个东西,又快又稳的塞在老婆子手心里,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吃。旁人就算看到这一幕,也只会以为程格是jiāo当月的饭钱。没人留意到,程格前脚吃完饭离开,后脚就有个像是大户人家的妈妈来此处歇脚。很快,那东西在找零钱的时候,又传到了那妈妈手里。
那是一张折得小小的纸,开口处以蜡封了。那妈妈小心翼翼的捏在手心,直到回了淮南侯府后,才亲自jiāo到三小姐手上,想了想又低声回禀道,“三娘放心,刘家一家子过得很好,孩子也……”说到这儿眼圈红了红,“孩子的眉眼愈发长开了,虎头虎脑、无病无灾,看着可疼人了。模样,有点像侯爷……”能直呼侯府小姐的名字,又帮着做秘事的,必是极为贴心的人。
“多谢奶娘。”那尤三娘果然亲近的拉了那妈妈的手,声音都哽咽了,“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日子,过。歹日子,熬。都说三娘将来没依靠,要在侯府里仰人鼻息一辈子,可三娘往后就是个有福的。留儿看起来聪明伶俐,又落在良民之家,虽说穷了点,到底有咱们暗地里帮衬着,将来无论文武,考个功名,有的是办法接小姐出府。那时,咱留儿好好孝顺三娘,还有好大一场天伦之乐呢。”
尤三娘听这个,就掉了眼泪,脸上却是扬起希望的笑意,“奶娘就跟我一处,将来让留儿也孝敬您。”
“唉,你能好,我一把年纪还有什么担心的?”奶娘叹了口气,“知恩要图报,快看看那信上写些什么。程大人对咱们有大恩,无论如何要报答的。”
尤三娘就立即擦gān眼泪,打开那封折得一寸见方的信,匆匆看过,露出惊讶的神qíng。之后又仔细看了遍,仍是十分奇怪的样子。
“很难办的事?”奶娘紧张的问。
尤三娘摇了摇头,“不难。可是,却透着古怪。您说,程大人怎么要cha手我八妹的事?”
奶娘想了想,吸了口凉气道,“难不成为了八姑爷?听说,八姑爷和程大人之前都是霍家军的人。自从那位女将军没了,两人就反了目,八姑爷倒是平步青云,程大人却一贬到底。说不定两人有什么仇,程大人要借机报复呢?”
尤三娘总觉得程格不是那样的人,可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她第三次读那封信,一字一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后点了火烧掉。
“无论是什么,我必会为程大人做到的。”尤三娘目光坚定地道。
于是转天吃过早饭后,尤三娘来找尤八娘,就是郭有年的老婆尤氏。尤三娘和尤氏都是庶出,却并非一个娘生的,但尤氏自小得淮南侯的宠,不怎么把这个三姐放在眼里。何况尤三娘出嫁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因为无子,夫家刻薄。容不下她,淮南侯就接了女儿回来,那意思是要养在娘家一辈子的。
这样的身份,在娘家非常尴尬,虽因为淮南侯的特意关照,仍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缺人侍候,但尤三娘从来低调,除了给父母请安或者重大日子,极少出自己的小院。这让从小得宠。又嫁了个将军的尤氏分外看不起。所以。尤三娘突然前来。尤氏特别纳闷。
“今儿chuī得什么香风啊,三姐居然大驾光临。”尤氏再不待见这三姐,面儿上也得过得去。
她亲亲热热拉着尤三娘进门,又张罗着让丫鬟们端茶送点心。好不热qíng。尤三娘对此安之若素,等尤氏消停了才说,“这天儿说热就热起来了,在屋里怪闷的,找八妹妹来聊聊天。”嘴里这么说,却拿起茶盏,轻轻抿了喝,并不言语。
尤氏了然,见尤三娘的丫鬟根本就没进屋。也就打发了自己的丫鬟们都出去,这才问,“什么秘密事啊,都是自家人,还这样小心的。”
“不是怕你在丫鬟面前。脸上挂不住吗?”尤三娘开门见山地道。
尤氏一听,脸子就掉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位寡居的三姐要说什么了。她从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又泼,当即就冷笑道,“那三姐还是别说了,妹妹脸皮儿薄,在谁面前也挂不住。”
尤三娘本不是个软xing子,又一心要办成程格jiāo待的事,当下忍下难堪,不动声色的道,“姐妹一场,我不过提醒妹妹一句,妹妹别嫌我多事。除了父亲和母亲,但凡是个明哲保身的,也不会明知你是个不好惹的,却还来讨你的嫌,何况我还是个多余的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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