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包含了尤氏一家和淮南侯夫人的娘家!
众臣们私下议论:淮南侯毕竟是重臣,皇上要考虑到军中的反弹。再说。淮南侯不过是受女婿牵连,不是主犯。所以尤肖的小命不一定丢,但官爵……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但无论如何。既然大赵国有大赵律,谋反叛国案还是要审,然后才能以国法处置。而这类大案,都不是三两天能结案的,所以一拖就拖到了近七月。
这期间,郭有年不断被刑求。被bī问与十王有关的所谓qíng报。若非他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好,连番的大刑侍候下来,只怕早就挂了。尽管如此,他仍然被迫供出一些“事实”。都是熬刑不过,胡编的。可就是这些瞎话。更坐实了他的罪状。
六月流火,琉璃坐在水将军府中,每天翻阅着漕帮打听来的此类qíng报,心qíng格外舒畅,就像在外头跑了一天,回家后洗个冷水澡,躺在沙发上吃冰激凌似的,美得很。当她把这些消息和贴身丫鬟们分享,所有人也都很开心,感觉胸中那口闷气,忽然就呼了出来。
“送封信给临山郡王。”在吃了半碗水果冰沙后,琉璃吩咐唯唯。
这丫头,因为是个闲不住的,成天跟着漕帮的人往外跑,如今已经晒得黑漆漆的。青黛还开玩笑说,不敢和唯唯同屋睡觉。否则半夜醒来,若唯唯冲她一笑,却只见一双亮眼和一口白牙,岂不吓死个人?唯唯又常做男装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假小子似的。但若论送信,她脚程快得很,连马车都省了。
说完,琉璃舒服的叹口气。水果冰沙是她发明的,不为赚钱,就为一家子吃得舒服。可惜红蝶姐姐说接到帮主的信,管她管得紧,又说女人不能贪凉,不许她多吃。
“小姐,有什么事非得找临山郡王不可?”在一边侍候的忆秋问。
琉璃的丫头都很有分寸,通常她要做什么事,没人问原因,执行力却是一流。但不知唯唯小八婆暗中说了什么,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对萧十一非常警惕。只要事关萧十一,都会多嘴多舌的来劝戒,或者做起事来拖拖拉拉。
她猜,是那天她初接到石夫人去世的消息,悲痛得难以自抑,在萧十一的怀抱里哭了一场的缘故。但,那只是一时的软弱罢了,后来过了这么久,萧十一甚至都没出现过,两人就像断绝了来往。倒是萧真,经常来探望她。她“病”好后,又想尽办法讨她欢心。
越是这样,她对萧九越觉得愧疚,有意识的冷淡些。可她越是冷淡,萧九不知为什么却越是火热。现在这都成了死循环,令琉璃无所适从。石头快回来了,他说回来就娶她,虽然有很多困难,但过了这么久,想必石头想到了办法。他大约是想给她惊喜,两个月来连封信也没有。
她想念着石头,可惜郭有年的事令她走不开。
“今天的消息说,不出十日,郭有年就会被判决的。”不得已,琉璃细细解释,因为丫鬟们是好意,她再不耐烦,也不想伤了关心她的人,“我想要进天牢一趟,非得求到临山郡王不可。”大仇得报,也得让仇人死得明白。不然,仇人死得糊涂,报仇的人也冤枉。
所谓报复,就是那些怨恨和愤怒得到了宣泄,就是做恶的人付出了代价。这时候,只有亲自站在仇人的面前,欣赏着他的悲哀和痛苦,原来的受害者,现在的报复者,心灵才能得到救赎和安慰。不然,怎么有手刃仇人一说。
她不动刀。那样太便宜坏人了。可是,她要欣赏郭有年的惨状。还要让他在希望被消亡的前夕,把他的心灵也绞杀一遍。还有什么,比临死之前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更痛苦的事?她要让郭有年明白,他要用自己的血和ròu,十倍偿还欠下姐姐的一切。
“小姐,会不会太危险?”忆秋很不放心。
“你说的危险,是指临山郡王。还是指我去天牢?”难得的,琉璃顽皮的调侃一句。随后就又想起,如今石夫人七七才过,她不应该欢笑。
忆秋多聪明个人,当然明白琉璃是笑她于临山郡王的事上乱cha手,就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临山郡王肯帮忙吗?会帮到吗?”
琉璃点头。
萧十一与漕帮是盟友的关系,在她看来。他还蛮重视这次结盟的。虽然,他表现得漫不经心。这些日子他不露面,定然是忙活淮南侯的事qíng去了。
她送了他一份大人qíng。尽管也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让他多还些回报,应该不为过。
至于萧十一怎么才能把她弄到守卫森严,没有皇上手谕都进不去的天牢重地?她根本不cao心,她认为他有那个本事。在京为质十余年,他的布置从一开始就在,从来没停过。那个名为桃花潭的销金窟就是佐证。相信在东京都,他完全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然,还谋什么朝,篡什么位?gān脆洗洗睡吧。
她既然有正事。丫鬟们再不qíng愿,也照她的吩咐做了。
对此。琉璃有些哭笑不得。古代女人,最怕上头有多事的婆婆。她倒没有,可这几个丫头和小婆婆也没什么区别了。因为太关心她,显得有些没有上下尊卑。好在她不介意,她不是孤儿,却严重缺爱,其实很喜欢“被多事”。
不出两天,萧十一的回信儿来了。他的人,没有出现。他的回信分为两部分,前头是个小纸条,上头写:明晚二更。后头是某个人,姓袁名丹青,萧羽身边第一信任的手下。
“水小姐可准备好了?”黑灯瞎火的,有人在生生居外投拜贴,是喜欢上窜下跳,最近又因为不用装霍大小姐,不用应付郭有年而开心得不得了的青柠接的。
琉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感觉很怪异。夤夜来访,又是去探天牢这样的秘事,袁丹青居然还守着贵族规矩,感觉即可笑,又很可爱。而萧十一的能量这么大,两天就办好了她jiāo托的事,也真是让她惊心。
“有劳袁大人。”琉璃并不客套。既然是萧十一派来带引她的,必定得萧十一看中,那么他们结盟的事,袁丹青也必是知qíng的,她倒不必太谨慎。当然,她也早就准备好了,黑色的夜行衣,利落的短打,甚至还准备了蒙面巾。再看袁丹青,是同样的打扮。若非男女有别,相貌差异很大,就有如一对生于黑暗的双胞胎。
“水小姐不必叫我袁大人,岂不折煞我?我是我们郡王的手下,自然也是您的手下。”袁丹青恭敬的道,“您以后叫我小袁就可以了。不然,叫小青也行。”
小青?!琉璃第一时间就想起那条妖娆的青蛇。随后她又注意到袁丹青的语气,什么叫是萧十一的手下,也是她的手下?她和萧十一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好不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
第五十五章你骗我
月黑风高夜,鬼影沉重的天牢中,郭有年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不堪,腐臭难闻。
死寂,周围没有半点声响,于是就连老鼠的走动和吱叫都格外清晰。就在这种死亡般的气息中,轻而稳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接近了郭有年的牢房,惊得虫豸纷纷躲到更yīn暗cháo湿的dòng里。
就算身体再痛苦,郭有年也抬起了头。在活坟墓似的牢房里,任何新鲜的东西都是囚犯所贪婪和渴求的。譬如空气。譬如gān净的水和食物。譬如活生生的人。
来者两名,前面身材中等,步履是军中人惯有的,显然是个男子。后面的身体苗条,因为全身黑衣,更显窈窕,竟然是个年轻姑娘。只是,他们都穿着带大风兜的斗篷,看不清脸。
走道里火光昏huáng,明明灭灭的,就像死囚犯的最后一口气。但郭有年却借着这点光线,断定来者是来探他的。他疑惑又激动,手脚并用的爬到牢门前,卑贱如地上的烂泥。
“谁?谁?”他断断续续地叫,因为缺水,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嘴巴张大些,gān裂的嘴唇就冒出鲜血来。六月的夜里,空气是闷热的,天牢内更是没有一丝风,这让郭有年的喘息声像接风箱一样,让人听着都替他难受。
两名来着并没有开口,而是定定站在郭有年的牢房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好半晌,男子才打着官腔道。“传皇上口谕,赦免郭有年叛国谋反之罪,即刻释放。”正是袁丹青。
郭有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喉咙里嗬嗬了两声,整个身子都扑在地上。狂喜,毫无预兆的袭击了他。他就像上了断头台,在屠刀落下的瞬间听到“刀下留人”。他就像即将渴死的人,弥留之际看到一口活命的水。他就像葬身火海的倒霉蛋。眼看火烧眉毛,却天降甘霖。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郭有年拼命爬起来,头磕在地上嘭嘭响,不过十几下,额头就见了血。细长的血流像从乱发中蜿蜒流出,就像狂舞的毒蛇。
琉璃看了一眼袁丹青,在这种环境中,居然想发笑。
腹黑妖孽的手下,果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就算看起来厚道,做起事来也yīn损刻薄。不过嘛,为什么她心qíng这么愉快。感觉这么慡呢!
袁丹青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低低地道,“我们郡王说了,给一个涉死的人以生望,再狠狠夺走,那个人会有比死还难过的痛苦。这样。水小姐心里会痛快,我们郡王也替小姐高兴。”
琉璃怔住,没想到这招数是萧十一想出来的。
她目光下掠,见郭有年还在叩头谢恩,而袁丹青却残忍地笑了。“姓郭的,别磕了。爷是骗你的。你是十王余孽,皇上怎么会赦免你啊,做梦吧!你是不是猪啊,我说什么都信?”
郭有年怔住,或者说是惊呆了。狂喜之中,浑身火热,此时却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那种滋味,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无法形容的失望、失落,还有恐惧。
“你……你骗我。”他喃喃地道,身体呆立如一块茅厕里的石头,臭气熏天又僵硬无比。
袁丹青摘掉帽兜,额头上挂着汗珠子,脸上笑得恶劣,“我刚才骗你了,实在是对不住了郭将军。可怎么办呢?我忍不住哪。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乌guī王八蛋,我总是要踩上几脚才快意。不过,现在可没骗你。你死定了!幸好你是孤儿出身,陪葬的兴许只有尤家。”当着水大小姐的面儿,他已经尽量说得很文雅了。
郭有年又愣怔了会儿,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似乎要把眼前人撒碎。他活不了了!他在临死之前还被涮了一把,被耍了一道!他对着外头磕头,现在想来是跪了两个骗子!骗子!他以为真的出现了奇迹,哪想到还是一场空。他要死了,尊严还被侮rǔ!是谁!是谁这么害他!
52书库推荐浏览: 柳暗花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