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华想扬名,想宣誓自己的存在,可她太依赖自己的美貌,太看中男人的反应,以为征服了男人就征服了一切,却不知道会得罪女人。但是,连孔老夫子都说女人和小人难养,她这是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温倚云这糙包这回没说错,虽然萧十一那边还没消息,温倚云却只怕是一语成谶。
温芷去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看琉璃这么说,又揣测她的态度,觉得无事,这才放心。她琢磨着应该尽快告辞,免得温倚云又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来。可不巧的是,还没想好借口,青黛就进来禀报说,帮主夫人来了。
琉璃面露惊讶,努力压着差点挑起的眉:秋霜华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露脸的机会啊。
这女人闷在聚名堂一个多月,看似老实,并不明里暗里、上蹿下跳的寻找机会,但其实是在等。论起来,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只是比较考验沉不沉得住了罢了。
事实证明,秋霜华很能忍耐。但稍纵即逝的可能xing,她也会紧紧把握。
“嫂子怎么来了?”琉璃起身,迎向迈步进屋的秋霜华。
为了显得憔悴,她对自己真够狠的,据说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身姿更是纤弱,看起来好不可怜,更添楚楚之致。
女人和男人的审美历来不太相似,女人或许觉得健康为美,但男人中有一半喜欢丰腴,另一半就喜欢柔弱。只是秋霜华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吸引谁?貌似这不是石头的审美标准啊。
而秋霜华的初亮相,倒真是令温氏姐妹惊艳了。不过温芷云淡定,温倚云却生出qiáng烈的妒忌,随后是鄙夷之心来。若不是温芷云目光严厉的警告,她当场就能说出讽刺挖苦的话。
“本来只是出来散散步,最近总是气短呢。”秋霜华道,西子捧心,声音和姿态都美,“但听说妹妹来了客人,特别过来拜见一下。不然,人家会说咱们水府没规矩。”
那意思,琉璃没叫她是不对的?那意思。是摆水府女主人的款儿喽?也是,对外而言,水府的当家主母是她。琉璃若为此不高兴,倒是小气不识大体的。
“这是我的义姐义妹。因为不是外人,嫂子身子又弱,就没打招呼。”琉璃不温不火地道。
秋霜华就微笑道,“那是自家亲戚,更要见见。你去年独自在亲,还多亏了宁安侯府的照顾呢。”这意思,脸皮得多厚,自己往上贴。这意思,是故意要各应琉璃吗?
琉璃却仍然没恼,给双方做了介绍。料定秋霜华意识到女人也得巴结,这才上赶着来了。
接下来,琉璃就自动退让,看秋霜华与温氏姐妹寒暄起来。
不过,秋霜华很快发现温倚云不爱搭理她。就拉着温芷云说话。因为都嫁为人“妇”,两人倒是有共同话题。琉璃在一边听着,不得不佩服秋霜华,她居然能把新妇掌家的事聊得头头是道,似乎水府真的归她管似的。
但她是以研究的心态看秋霜华,温芷云却很不耐烦。从前,她憎恨的是琉璃。但琉璃久不见她。秋霜华又抢了她的“心上人”,她的矛头即刻换了方向。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反而对琉璃亲近起来。
“二姐,你可曾听到最近东京都的流言?”温倚云突然拉了琉璃的袖子,低声道,摆明不理无聊妇人的话题。找自家“小姐妹”说些更高大上的、不俗气的话题。
果然,她的声音虽然小,却引起了秋霜华的注意,不经意的偏过头来。而温芷云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指责什么。怕拦着不让说,这小祖宗又生出什么事来。到底那些流言,整个东京都都在传,上面却还没反应。何况开了头,下面不说,会得罪琉璃大财神。只等真的禁了言,那时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什么流言?”琉璃很“好奇”,“我有些日子没怎么出府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哥哥立誓要守全孝,连府里的仆人除了必要事,都不让上街,更不许传外头的事。实话跟你说,虽然孝字为重,可让我两耳不闻窗外,真的要闷死了。”
温倚云闻言,脸色变得神秘又得意,“是有关那一位的。”双手食指jiāo叉,比划了个十字。
琉璃却装糊涂,一脸茫然。
温倚云急道,“哎哟,二姐可真是。之前郭有年和淮南侯尤家还牵连到呢,你怎么就半点没有注意?哦,对,那时石夫人已经……”赶紧捂了嘴,后悔自己失言。
琉璃垂下眼睛,再抬起时才惊道,“你说十王之乱?”手中茶盏似没拿稳,发出叮的一声。
温倚云点头,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这一次谣言四起,只怕传到宫里,皇上会震怒的。”
“难道郭有年还有余党?”琉璃问,也捂了自己的嘴。毕竟,谈论这种禁忌事是危险的。
那边,秋霜华也变了脸色。但,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琉璃,视线不住的试探。
温倚云却卖开关子,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喝。直到琉璃三催四请时才道,“流言说,十王有个儿子活了下来。天有谶纬之言,说他才是大赵真君。”
这回,琉璃双手捂住嘴,显然给惊得无话可说了。
第三卷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流水落花chūn去也,天上人间。
第一章你既做,我便知
什么是迷信?就是迷迷糊糊就信了。
据闻在蜀中,某天狂风bào雨大作,突然一道霹雳降下,把一棵百年老树从中劈开,树根部神奇的现出一玉局,上头的黑白斑点如棋,组成了八个字:天下正统,十王遗子。
与此神异事件相呼应的是,在东北海域,有渔夫见到了美丽的美人鱼在月圆之夜的海上歌唱:真龙之子临现,窃国者归位。
而在西边盐池山,陆续有前燕宫廷宝物现世。郭有年一案后,众人皆知前朝之物都归了十王,这些东西突然出现在市面儿上,是失踪多年的十王一脉,剑出江湖的信号。
照天兆所示,十王当年败走,生死不明。如今,是他的儿子来重夺天下了!
人家才是正根儿!
传说,特别还是带有神示背景的,总是像控制不住的瘟疫一样,迅速蔓延。越是神怪,越是能左右天下的大事,官方越是拼命打压,就越是传播得快,信任程度也更坚定。
琉璃听到温倚云给她讲“新鲜事”时是九月末,如今却已经将近十一月了,东京都早早下了初雪。这又给了百姓们谈姿:若非要换天了,气候为何这般异常?明明就是兵戈之相啊。可放眼大赵,又还算太平,既然不知战事起于何处,又该往哪躲,gān脆囤粮,守着家不外出便是。
萧左自然龙颜大怒,这流言就像最锐利的毒针,刺在他心里最脆弱的角落,令他手握着天下却仍然有不安稳的感觉。
他下昭痛陈十王余孽祸国,他派出能gān的官员去追查流言的源头,去制止流言的散播。他还开仓放粮,严惩囤米的商人,平抑米价,安抚人心,以示本朝之正统。流言之虚假不堪,简直是无中生有,祸乱朝纲。甚至,还办了几个贪官。让他们顶上妖言惑众的罪名。其雷厉风行的手段,实在令人佩服,也确实令民间的风声平息了下来。但所谓天兆却仍如生命力顽qiáng的种子,深深种在百姓心中,根本无法彻底拔除。仿佛只等有chūn风chuī拂,立即就能发芽。
要知道,百姓们不想有战乱,不管谁当皇帝都好,安稳过日子是正经。可隐隐,却也有些兴奋。期待能和平的拨乱反正。毕竟“正统”二字,是古人最看中的东西,也是萧左一直提倡的。不然,二皇子萧中无德无能,为何却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当初萧左得了龙位。为抚慰天下人和最注重体统的士家大族,他还编造了很多十王失德,不配为正,他代领朝纲,以树新风的说辞作为权宜之计。如今看来,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后来,萧左想到自己当初夺嫡的辛苦。几乎不择手段,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们。因为能制造出这种谣言的,肯定是有权势的人,还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所以,谁具体这两个条件不是不言而喻吗?有的皇帝,会为子嗣单薄而发愁。可他们老萧家。儿子出名的多、还都生命力旺盛、野心大、又够狠,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说起来也并非是好事。
首当其冲的,是二皇子萧中,谁让他是“正统”来着?萧中面对父皇的怀疑。真真是有口难言,而其他皇子觉得这是个机会,免不了上蹿下跳,又惹得萧左头大无比。这时候,崔淑妃适时的chuī了chuī枕边风,萧左立即想起自己那厚道大方的第九子,一纸调令,让萧真于冬季季风chuī起,今年的海船出港后,暂时回东京都来协理朝政。
一时之间,萧九郎的前程看似大好,要知道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协理朝政的啊。于是这个行qíng,令很多明的暗的人,都蠢蠢yù动起来,仿佛打了jī血似的。当然,其中包括了某些很不安分的内宅女子。
“小琉璃,本郡王对你真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我那好皇叔万万想不到,这些传说、流言或者说谣言,都是他平生最看不起的闺阁女子搞出来的。”水月轩的雅间中,萧羽亲自倒了酒给琉璃,举双手奉,说话的语气虽然有点轻佻,但这是他一惯的保护色。事实上,他今次再正经不过。这样的琉璃,配得上他的盟友,配得上他的尊重,配得上他的喜欢。
琉璃接过酒,却不喝。笑话,这男人不是好东西,存心灌醉她怎么办?她的酒量……不提也罢。总之,和一个“渣”字是脱不了gān系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萧十一忍不住追问。
“怎么是我做的,天兆嘛。”琉璃打太极。
其实简单得很,陈胜吴广的鱼腹藏书,篝火狐鸣之计,早就做了先例。
蜀中的那棵树是在旷野里,趁着风雨夜用火药炸开的。当然,玉局和上面的字都是提前预备好的。乡人大多愚昧,找机会让他们看到,再在传播时利用漕帮的人脉推波助澜一下子,想不为人知都不行。对于这种理解不能的事,百姓们的八卦能量是无穷的,还绝对越传越神。到现在,甚至有大批乡民给那棵倒霉的树披红挂绿,日日焚香跪拜,屡禁不止。
至于海上的美人鱼唱歌……萧十一的人帮了大忙。他偷开了航道,后来作为结盟条件,允许漕帮的人跟去赚钱,于是琉璃的人就让在新罗和琉球附近捕鱼的渔民就看到了海上奇景。
美丽的海妖,不过是水xing好的水手装扮的,飘dàng在海面上的歌声,由内力好的高手捏着嗓子卖力表演。哪来的什么圆月?其实是薄雾天!渔民们很惊吓,又好奇,本来看不清楚的,这时只要派几个口才好的人扮成渔夫,言之凿凿的描述当时的qíng景,其他目击者就真的坚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正是这样!利用的,是人类心理上的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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