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信我?”萧十一做出委屈的样儿。
琉璃摇头,“我真的信你,至少是现在的你。但我不相信人xing,永远也不要考验人xing,因为没有人考验得起。”
萧十一怔住了,居然说不出话来,呆呆望着琉璃消失在门口。
其实琉璃心里也混乱得很,那些话,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也不想伤害九郎,可目前看来,伤害不可避免。是她的错,她计划了整个复仇事件,一步步向前走,每个当年伤害过姐姐的人都逃不掉,包括萧左在内,可她漏算了感qíng。她以为舍出自己就可以,却没料到爱上了石头,没料到萧真并非如他父亲那样十恶不赦、不可原谅。
连带伤害,她预估过,觉得承受得起,可是面对萧真,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本来石头成亲,她可以安心嫁给萧真,但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她的虚qíng假意是最大的伤害,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刀两断。
理智,告诉她这样是对的,可她怯懦了,不敢面对。结果,事qíng越拖越拔不出来,造成的伤害也会越大。于是,她就更不敢挑明。
恶xing循环!
要命的是,天上掉下个秋霜华!且不论姓秋的了不了解她和石头为姐姐报仇的事,知不知道他们与萧十一结盟的事。到少……秋霜华知道她和石头是假兄妹,真相爱!若她再不主动解决此事,九郎若从秋霜华嘴里听到实qíng,他会怎么样?很多事,主动坦白和从外人、特别是不怀好意的外人嘴里得知,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所以,萧十一今天帮了她。他的突然发问,让她终于做了决定!萧左已经下旨,要萧真在冬季季风起后回京。那时,她要和九郎谈一谈,解除婚约!
第三章落水
大赵启承十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史上罕见。
十月底就下了初雪,才进了十一月,小北风就一溜溜刮起来,大面积的水域倒还不至于结冰,但泼在地面上的水,经过夜晚的寒冷,转天就形成薄薄的冰霜,很难分辨,踩上去,却很是滑人。
琉璃为了保持体能,虽然不用每天到专门的院子去练武,但总要在早饭后,围着水府的小花园快走一个时辰。因为是在自己家,她并不需要丫鬟们陪她,自己换上利落的短打和舒适的软底鞋子,风雨无阻。久而久之,府里的下人们都习惯了。
这几天,她却走得心事重重,因为脑海里总在排演着一个场景,如果和萧九说分手。
九郎,我有喜欢的人。所以,对不起……
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你是我的错误,也是我的遗憾……
我一直努力想爱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不能背叛你,因为我心里想着别人……
每一种说法,都让她觉得虚qíng假意。不是她不真诚,可既然伤害不可避免,再多说什么都是矫qíng。如果认错有用的话,世上哪那么多痴男怨女,哪那么多因爱生恨?
对九郎坦白,可能会影响她的复仇大计。可继续隐瞒,就要继续利用,良心上又过不去。
她曾想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既然错了就错到底,承担后果,将身嫁与。当初不是为了报仇愿意付出一切么,那她还有什么好遗憾和不甘的?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就是!穷极一生对九郎好,她谁也不愿意亏欠。将来,若为萧氏天下的事和九郎发生冲突,那是某种程度上的各为其主。她无愧。
可问题是,秋霜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那女人背景神秘,目的不纯,很可能搞破坏。到那时。局面就会更难收拾。况且,她隐约觉得若不坦白,萧十一也会出来捣乱的。所以,她现在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在伤害九郎,或者更伤害九郎之间做选择。
或者说她的计划一开始就有巨大的缺陷,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意外……
只是问题又回来了:要怎么和九郎摊牌,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呢?就算他们达成共识,又怎么能解除婚约呢?他们之间是赐婚,一旦解除,首先惊动的就是萧左。那么她也好,漕帮也罢,都会受到牵连。毕竟,这桩婚事从表面上看是皇上要报答石头的救架之恩,实际上却意在朝廷拉拢和分化漕帮。让统治安稳,不受治于民。也就是说,萧左无论如何不能答应这桩婚事告chuī,或者……直接再把她赐婚给其他皇子。这种事前朝有过,一个女子许过两位皇子……
想到这儿,琉璃不禁抱住头,蹲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已经冻得坚硬的泥土里。是她自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但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她必须先取得九郎的和解,然后再解决下一步的问题。
若她是个狠毒心肠的该有多好,谁管别人死活,自己目标达到就完了呗。
“啊。救命啊。”正烦恼得不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的方向,似乎是来自花园内的小池塘。
那池塘不算大,水却有两人多深。chūn天时,碧水波动。灵气十足。夏天养了满塘的红白莲花,算是水府一景。秋天枯荷凄凉,也很有些诗qíng画意。冬天极寒之时,还可以以竹篾片做了冰鞋,在上头滑冰。一池多用,是府中人最爱。
“来人哪,有人落水啦!”尖叫声再起,都带了哭音。
琉璃心头一跳,因为听那声音,似乎是诗儿发出。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落水?
她豁的站起来,拔腿就往池塘那边跑。论起来,水府的人手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平时鲜少有人在花园附近闲逛,也就是她……
紧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琉璃飞奔而去。远远的,就看到秋霜华正站在横架在池塘上的九曲小桥上,急得团团转。诗儿已经跑到岸边,像个疯子般的尖叫着呼救。
池塘中,有个人在拼命挣扎,但已经渐渐沉入塘中,只剩下一只纤弱的手在水面上无助的抓着,显得无比的凄厉与绝望。
在彻底沉没之前,琉璃看到一截绛紫色的衣袖。她忽然有了很不祥的预感,因为今天青黛穿的是绛紫色偏襟小袄。而且自从早饭后,就没有见到这丫头了,说是有人讨她的花样子。
想也来不及想,琉璃飞跃入水。
刺骨的冰寒,立即透过衣服,刺入皮肤,浸透她的骨血。她身子一抖,因为运动过后的身体正微微发汗,此时冷热相激,令她浑身的肌ròu差点痉挛,而这样的qíng形在水中是最危险的。
咬紧了牙,她挥动四肢,向着那个水底的人奋力游去。待近了,赫然发现,此人不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青黛又是谁?
此时,岸上也炸了锅。
由于水府的花园不算正经内院,紧挨着二门,诗儿尖利的呼救,到底引来了不少在外院工作的人,包括凌红蝶在内。本来,凌红蝶才要去别院那边,与水石乔商量过年时给漕帮帮众的福利事宜。
“出了什么事?”她冲到众人最前,厉声问。
“掉……掉下去了……青……”诗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受到的惊吓不轻,“大小姐她……大小姐……”
“大小姐怎么了?”凌红蝶追问,却不等诗儿回答,猛一跺脚,就要往水里跳。
恰在此时,水面哗啦一声,琉璃已经带着青黛浮上了水面。
“男子转身,搭人墙!快!你,就近去找几chuáng被子!你,去请大夫!要找咱们漕帮中擅长看伤寒的欧阳大夫来!速度速度!再磨蹭,家法和帮规侍候!”凌红蝶推开碍事的诗儿,一连串的吩咐,自己则快速奔到琉璃游近的岸边,亲自把人拉上来。
水府的男仆们。其实全是漕帮的人手充当,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凌红蝶命令一下,他们就肩并肩、头也不回的站成了一排。而由于有他们搭上的人墙遮挡。闻声再来的人,根本看不清岸边的qíng况。
秋霜华满脸惊慌,还站在桥上,似乎给吓傻了。但她看向凌红蝶的目光,却似乎含了些恨意。水大小姐水xing好,不用人救,不过湿了的衣裳贴在身上,出水芙蓉被外人瞧见,或者qíng急之下被男仆拉上岸……在大赵国,男女偷qíng?倒是可以宽容。但若乱了尊卑。男下人看到女主上的身子,却是大丑闻哪。那时候,水琉璃还怎么有脸嫁给晋王殿下?
可惜,都让那个姓凌的泼妇给搅了。
她盯着凌红蝶,却未料到琉璃看到了她的神qíng。不过。现在琉璃顾不得别的,忙着把已经没了声息的青黛平放在地上,把现代那套挽救溺水者生命的方法运用得熟练,不管守在旁边的小丫鬟已经吓得发出啜泣声,始终保持冷静和自信。直到,青黛的脖子侧歪,连着吐出几口水来。而后剧烈的咳嗽,琉璃才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没事了就好。”终于从桥上下来的秋霜华,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若非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就连琉璃也几乎被她真诚祷告的神qíng骗了去。
“被子来了!被子来了!”几个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凌红蝶连忙把被子包裹在琉璃和青黛身上。又叫了个qiáng壮的婆子,赶紧把青黛背回生生居去,而后拉了琉璃一把,“大小姐,你也得赶紧去换了湿衣服。吃几副药,发发汗。不然在这种天气掉进水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她着急,说话就没有遮拦。
“对对,快回屋。”秋霜华点头道,“屋子里记得点几个炭盆子!我知道琉璃一向怕热,却不怕冷,可此时不比彼时。你院子里的炭,若是备得不够,赶紧从我那儿拿点儿去!”
“谢谢嫂子。”琉璃谢道。大约是冻得牙齿轻叩的缘故,那声音比池塘里的水还冰冷。
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全身如坠冰窖。这时候和秋霜华斗嘴,或者找出青黛落水的原因,那是跟自己过不去,也正和了秋霜华的意。于是她立即就走了,在路过诗儿身边时,仍然扔下一句,“这件事,最好与你没关系。”
诗儿一哆嗦,再抬头看,却只见一行人已经迅速往生生居而去。
“小姐,大小姐她……她若是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奴婢。”诗儿害怕的对秋霜华说,“奴婢知道上回为了救我,小姐连自个儿也伤了。可是今次您不管奴婢,以后……谁疼小姐啊。”意思很明显,我倒霉也是为你办事。你不顾我的生死,以后就没人帮你办事。
秋霜华瞬间就笑了,俏面如花,说不出的志得意满,“放心吧,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这次不与她硬碰硬,釜底抽薪才是上策。过几天,她自己都焦头烂额,顾不得罚你。”秋霜华亲昵的用指尖点点诗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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