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换了这身吧。”想着,青黛就拉住青柠,“还上瘾了怎么着?若不是小姐熟悉大小姐的装扮和动作语气,你想模仿得这么想也不能够。”
青柠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边随着青黛往外间走,一边用手摸着从七窍流出的“血”来,又把手指放到口中去吮,“这是什么做的?黏黏的,还有点甜,挺好吃。”
“糖浆!”青黛没好气地瞪了青柠一眼,“就知道吃和玩,半点正事做不得!”
看着两个丫头离开,琉璃忍不住唇角上翘。
哪有什么看不开的呢?蛰伏的三年,她每天研究那些人、那些事,早就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不然,怎么报仇?报仇是技术活,冲动和控制不住qíng绪都不行,只能把自己搭进去。
现在,已经有一只蚂蚁因为不安和怯懦开始钻dòng。这千里长堤,离崩溃还远吗?
她等着。
第二天,红院就闹开了,说是二姨娘着了凉,又病了,而且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大夏天的,人人怕热,她倒着了凉,大姨娘含巧听到信儿,冷笑一声,“这位病西施又出幺蛾子呢,打量着侯爷会加倍怜惜。”
一边的程妈妈yù言又止。
“有什么话,跟我还不能说?”大姨娘看到这qíng形,忍不住问。
她不在乎自己,但宣夫人留下的孩子们,她必须要保护。等他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她才能放下这担子。为此,她平时没少给几个管家好处,相处得也极为合意。
“奴婢是听到些没边没影儿的流言,怕是下人们见识浅薄,乱传的,说出来没得让姨娘打奴婢的嘴。”程妈妈道。
大姨娘明知如果真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不会露出形迹,当下便道,“说出来当闲篇听听也成啊。每日里管家,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外头几趟,怪闷的。我最知道那些流言,越传越真,若真是说得过分,正好提前约束一下。侯爷最重名声,可不能出了错。”
程妈妈又犹豫了下,这才凑近大姨娘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红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是……昨晚闹鬼了。”
“闹鬼?”大姨娘唬了一跳,蹭一下站起来。
“您倒是小声点啊。”程妈妈轻按大姨娘又坐下去,“听说,那院里侍候的丫鬟婆子昨夜都睡得死死的,什么动静也没听到。早上起来,看到二姨娘就晕死在院子当中,叫醒后就有点神智不清,不断说:别来找我,我也不想,我是被bī的。倒像是……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说完,极快的瞄了大姨娘一眼。
大姨娘不动声色,可心里却翻起惊涛骇làng。
宣夫人怎么死的?霍夫人又是怎么死的?都蹊跷着呢。自家的宣夫人便罢了,为侯爷子嗣计,毁了身子,还在chuáng上病了好几年。后头的霍夫人呢?那样刚qiáng的女子……都说是小产,一尸两命,可她不信。那样qiáng健的身子骨,怀相又一直很好……
想到这儿,她就浑身发寒。很多事是不能揭开的,纵然怀疑,也得死死捂在心里才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宁安侯府,外表上花团锦簇,谁又知道里头有多黑。
“说……是什么鬼了吗?”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大姨娘平静的问。
“没人瞧见什么。”程妈妈斟酌着字句,“但是听二姨娘的话音儿,似乎是……似乎是霍夫人回来了。”
果然啊!当年霍夫人怀胎七月,身边只留下二姨娘和三姨娘贴身侍候,她们众口一词的说辞,由不得外人不信。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真是如此,两个贱人死不足惜。
“你得空说说底下人,别没事乱传些有的没的。”大姨娘正色道,“霍夫人虽说去得很是有些凶险,可到底是因为产子,并没有天大冤曲。她生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过身后哪会和家里过不去?依我看,二姨娘实在是气虚神弱,好好调养一下便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便去吧。”
程妈妈应了声,转身退下。
等她一走,大姨娘就叫来自己的心腹丫头翠儿,低声把事qíng说了一遍,然后道,“你出去转转,别让人留意到你。但是,把这件事想办法传到老爷那里去。”
“姨娘,这样……好吗?”翠儿有些犹豫,“咱们与她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引火烧身?”
“我本也想安分守己,难道还真对侯爷有其他想头儿?”大姨娘冷笑,“可惜,有人就是天生爱生事。”她伸出指头,比划个“二”字,“她还算老实,可那位……”又比划了个三,“是个心野的,想独占侯爷还不够,连我这边也要cha手。”
说着,脸上露出狠意,“她怎么折腾我不管,但不能沾了少爷小姐们的利,不然我就是鱼死网破,也跟她没完。这件事,把三姨娘也牵进去才好。侯爷心里有了疙瘩,看她们还得意到几时。”
第十八章你疯了吗
所谓流言,就是越压制、越阻止,传播得就越快越广。何况,还有人推波助澜。
不几日,宁安侯府闹鬼的事甚至传到了工部下属的水部衙门,漕粮运转司,传到了温凝之的耳朵里。同样的,作为当事人,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聪明的不解释,不理会,云淡风轻,还搭配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倒让人觉得那些只是无聊的谣言。没人知道,他心里又惊又怒,从衙门下了值,直接就去了红院。
当然,外表看来绝不是兴师问罪,而是看望生病的二姨娘。
一番嘘寒问暖表演完毕,远远打发走了丫头,温凝之的脸才沉了下来。不过,他却并不问话,只看着冷香。
冷香qíng不自禁的瑟缩一下,“侯爷……”
他从前不是这样子的,那么英俊温雅,笑的时候,眼波就像能把她没顶的chūn水。大小姐进京那天,他到城外三十里外亲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就跳个不停。后来她到听涛阁去侍候笔墨,不小心打碎了他珍贵的古砚,他也没发脾气。
再后来,在那个风雨之夜,她扶着醉酒的他走进书房,他忽然亲了她时,她没有躲开。他的手似乎有神奇的力量,唇舌也是,划过她的胸前,抚入她的腿间,令她浑身像着是火一样发热,融化得像一摊泥,只有彻底打开自己,贴紧了他才能得救。他们连衣服也来不及脱掉,就在两排书架之间……狂风bào雨之声,掩盖了她痛快淋漓的尖叫。
事后他非常自责,但她已经离不开他,所以又有过很多次。她从来不怪他,因为每一次都是她自愿的。只可惜大小姐下嫁之前,他们曾经有言在先,不得再纳妾室。可她太想做他的女人,不管多么卑微也好。于是她愿意为他去死,为他做一切事qíng。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yīn沉的男人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那个人吗?
冷香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觉得自己陷在了泥里,不管多后悔和疑惑,也不可自拔了。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温凝之等得不耐烦,冷冷的问。
冷香深吸一口气,抑制着哆嗦的声音,“大小姐、夫人……找我来了。”
“你发的什么疯?”一句话,就足以让温凝之bào跳的了,“她死了!死了三年,怎么能来找你!”这个家,霍红莲是个禁忌,不许提、不许说、不许做与之有关的事!
“妾身没疯,是大小姐的魂魄来找我了。”冷香突然激动,扑过来,跪倒,抱着温凝之的大腿,“妾身想了很久,她是多刚qiáng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死得那么憋屈?”
“住嘴!”屋里没人,温凝之那么英俊的脸变成鬼怪般狰狞,高贵文雅的气质变成毒蛇般的冰冷,“她是难产死的,是她在战场上杀戮太甚,上天不容许她有子嗣!你要记清楚,她是难产死的!难产死的!”
“侯爷!”冷香苦求,压在心里的话,好不容易能说出来,怎么可能停止,“求侯爷给大小姐做一场大大的法事,请几位高僧超度,让她英灵远去吧。侯爷在东京都素有美名,定然有高僧愿意前来。求您,求求您了,给大小姐和没出世的小少爷超度!”说着,磕头如蒜,咚咚有声。很快,额头上就红肿一片。
温凝之毫不怜惜,抬脚把冷香踹翻,转身yù走。
冷香丧失理智般再扑上前,从后头抱着他的双脚,“侯爷,妾身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今日找上我,明日又找上谁?侯爷,侯爷,请您就做一场法事吧!”
三年前发丧出殡,已经请高僧和仙道超度过亡灵。那时还可以用大办丧事做由头,现在算怎么回事?难道,要让全东京都的人都相信宁安侯府闹鬼,霍夫人灵魂不安?那么她的死,就会掀起已经沉寂三年的风波!他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绝不能被破坏!
真是,愚蠢的女人!
“放手。”他低下头,冷声道。
他踹她,她都敢再扑上来。但那眼神,却让她心中冰凉一片,恐惧得浑身发抖。那是从心底涌上来寒意,根本就没办法躲避。
“你果然是疯了。”温凝之伸出手,温柔的抚在冷香的头发上,声音也温柔,令人汗毛直竖的温柔。而他的手指修长优美,有如玉雕。只不过,是以坟墓中的殉葬的玉雕刻出来的,带着肮脏的死气。
冷香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磕得咔咔响。
“放心吧,就算你疯了,我也不会叫人把你扔到井里去。”温凝之的qíng绪,似乎是平静了下来,继续“温柔”地说,一只手像抚摸宠物那样,在冷香的头上摩挲,“你知道,井口很小的。如果人的头朝下掉进去,就算是死,也是倒吊着。人在水中没办法呼吸,会生生憋死在那里。若泡得太胀,卡住了,井也只好封上。脚下头上,就像竖着棺材,死得才叫凶呢。多嘴的人,就再也不会说些让人生厌的话了。”
“不不不,妾身不说!妾身从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冷香已经身如筛糠,口中不断喃喃地道,“妾身病糊涂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梦到!求侯爷给妾身请个好大夫,调养一下就身子。会好的……会好的……”
“这才乖。”温凝之蹲下来,手从冷香的头顶,滑到她的脖子处。
那只手,从前会让她浑身发热、颤抖,会让她渴望着他更深的触碰。可此时,却缓缓按在她脖子两侧的大血管上,稍用力,她就连呼吸也不能了,发出嗬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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