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边的唐chūn也瑟缩了一下,他是水石乔专门派回来报信儿的,顺便和凌红蝶团聚几日。
很多正事未了,水石乔还在西北,没有回来。
“青柠,带你唐大哥下去休息。青黛,你也下去,帮红蝶姐姐备酒席接风,我要自己静一静。”琉璃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下心绪道。
她知道,青柠想打听黎豆豆的消息,青黛惦记着程格。唐chūn回来是好事,她心里再有震惊的事,也不想当qíng绪污染者,害大家不开心。
唐chūn捎回来的话儿是:晋王确实失踪了,但根本没有受伤。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埋藏十王宝藏的地方。同行的,还有脱脱不花。死的,脱脱不花。另一个重伤的,身份不明的人!
怎么回事?琉璃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目前正乱着,明的暗的势力jiāo错,所以很多飞鸽相传的暗信也断了。唐chūn又说得语焉不详,琉璃有太多疑问。
因为,这个消息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似乎在说,萧真没有关注真正的战场,而是存了私心,借机寻找十王宝藏,要命的是,还真让他找到了。脱脱不花是鞑靼人,重伤者据说是十王余孽,这两个人怎么会和大赵皇子在一处?实在太耐人寻味了。若在多疑的人看来,倒像是萧真与十王余孽及外族人合作,好推倒龙位,换个人坐坐。
到底,目前太子之位虚悬,景王萧中看起来最是靠近。以萧家男人骨子里凶蛮来说,眼看大势不妙,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硬夺才是正途!
但,别人看得云里雾里,琉璃却明白得很。一来九郎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为人太光明磊落,有时才让人觉得不适合龙位,想必萧左也有这层顾忌。二来,所谓十王宝藏是霍家的大秘密,她知道那宝藏在哪儿,也利用了那宝藏。其他知qíng的。有石头,有萧十一,但九郎却完全不知qíng。难道说误打误撞找到了?可天下哪有这等巧事!萧左是天下之主,暗中派人找了那么多年。不也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再说,九郎是从来是不信这些的啊。
偏偏,石头暂时回不来,密信联络又中断了。她心急九郎的处境,只能去找萧十一!她似乎闻到了陷害的味道,若说其中没有萧十一的手笔,那她得多不了解那个男人!
于是是夜,她一身夜行衣,独自出现在临山郡王府。
这时候,府内府卫和仆役齐全。入夜之后灯火通明,一派富贵景象。但她仍然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拦,算得上是畅行无阻。她心里明白,萧十一断定她会来,提前做了安排。那她也不必偷偷摸摸的。gān脆坦然的进了他的内院。
院内无人,走廊下连灯笼也没挂,只有正屋里有灯光透主。萧十一身着纯白夹杂隐隐银线的宽袖大袍,正躺在院中竹椅上乘凉。
夜凉如水,月华飘洒,竹椅边的石几上凉茶伴着果香。他的衣襟半敞,赤脚散发。手里还拿着一把棕叶制的大蒲扇,若有若无的摇啊摇。这场景,美得像一幅画,似乎呼吸重点就会消散。这模样,令他看起来就像世外高人,谪仙下凡。与这尘世间格格不入。
但,琉璃却深深明白,正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于他而言有如一盘棋,他信手拈来的棋子。就是生与死的角力,布下的,是进与退的迷局。
“小琉璃,快过来,今天的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啊。”他都不看大门的方向,却招呼琉璃。
“我要解释,给我解释。”琉璃很严肃。
“诶诶,你别那么扫兴呀,先陪我看下星星不成吗?”萧十一仍抬着头,语气却懊恼。
琉璃忍了忍,终究走过去。发现竹椅旁边还有个小竹凳,似乎特意给她设的,只好委委屈屈的坐下。双膝并拢着,两只小手规矩而呆板的放在膝头。
萧十一终于低头,看到琉璃的模样,不禁乐了,“小琉璃,你真可爱。”他顺手轻轻捏一把她的脸,“每回看到你,我心都痒痒的。”她穿夜行短打,本是高挑苗条的身段,此时团成一个小团,眼睛明亮而闪烁的看着他,满是戒备,似乎下一刻就咬人了,好像一只小黑猫。
“看完北斗七星了吧?那就赶紧的给我一个解释。”琉璃盯死某问题。
萧十一就叹了口气,听起来很幽怨,像是做戏,可不知为什么,琉璃的心尖却是一颤,好像他那声叹息发自肺腑,令她觉得内疚起来。看,把人bī的。
“我记得,上回你大半夜里来,就是为了九郎。这一次,又是为了九郎。小琉璃,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妒忌吗?你若肯为我在别人面前低头,为我能不惜名节,我就把命都给你。”
“上回我不是为了九郎来,毕竟那天被揍惨的人不是他。”琉璃努力板着脸,就怕下一刻破功。她可是来说正事的,别到头来又变成萧十一腻腻歪歪说些没用的qíng话。
第四十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啊,原来那是为了我啊。”萧十一笑,眼角却有涩意,“没错,九郎是遭了我的陷害。你就想听我说这个?那么现在,你是要恨我了吧?”
“所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琉璃忽然很生气,一把就夺过那把蒲扇,“给我个理由不要恨你。”之后忍不住着补一句,“我不想恨你!”
萧十一闻言愣了愣,忽然低头,极轻的在琉璃额头上吻了吻,又迅速离开。
琉璃只感觉到那柔软而微凉的唇,隔着几丝碎发,贴上自己的额头,还有他的气息,穿过她的脑门。普普通通的吻而已,却让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就滚烫,浑身跟过电似的。
“为了你不想恨我,给肯我解释的机会。小琉璃,我愿意把命都给你。”萧十一却似乎很自然,一手捏着琉璃的下巴,目光很深,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琉璃甩开那只同样烫着她的手,几乎要bào跳了,使劲擦了擦额头,“快解释!不然你再说什么,我也不听了。”不是不相信他此时的qíng话,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只是她很怕谈感qíng,更怕踩着九郎的尸体,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说过,要借这次的机会把九郎摘出来。”萧十一的眸子有如上好的墨玉,星光落入他眼中就沉淀其中,令他看起来无比认真,“所以,我如愿地把他摘了出来。”
“这是摘吗?这是陷进去好不好!”琉璃急得用蒲扇猛扇,“等等,你给我仔细讲讲,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真让人吃醋。”萧十一哼哼了声,身子一歪,头侧出躺倚,搭在琉璃肩膀上,“你这叫关心则乱,怎么遇到我的事。你永远那么冷静呢?”
“我这样子像冷静吗?”琉璃再推开他,气急败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在这件事上她失了冷静。因为她太知道qíng势的严峻xing,搞不好会死人。就是……若十一挖得坑太深。九郎可能爬不出来,会死的!
天家无亲qíng,指望着萧左对九郎网开一面,下辈子吧。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正色道。
“好吧好吧,给你细说。”萧十一从躺椅上坐直,心qíng无比愉快。
他不是想占琉璃的小便宜,才故意搞出些肢体接触,是因为她从心底那么抗拒他,他希望她慢慢习惯他的存在,慢慢亲近起来。当然。更多时候他是qíng不自禁,纯出自然。他从没试过这样认真喜欢一个姑娘,哪想到就像陷入流沙,根本拔不出来,越陷越深。而且越是挣扎,就陷得越快。而且毫无理智可言,简直傻到没边。
“你之前知道,九郎自请到西北平匪,是我的激将法。”萧十一开始说,“那么自然,他找到十王宝藏。也是我的谋划。但我得感谢你,你对身为盟友的我产生了信任,告诉我这宝藏的秘密,我才能充分利用起来。”
琉璃心下揪痛,“我姐姐已经奉命削藩,还嫁了那样不堪的男人。萧左想要的中央集权已经实现。而他,却还是要我姐姐死。为的,不就是那些财宝吗?怕的,不就是十王重临?我告诉你实qíng,是因为你答应要在三年时间内。把萧左从皇位上拉下来!”
她自己也做到把皇上拉下马,但就算加上漕帮,她的力量也还太小。挡臂挡车,需要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时间的算计,才会变成大象掀车。而既然通过联手能快点达到目的,她就急切起来,再也等不得。
这就是霍红莲必死的缘故!
当初诸王争天下,各蕃王按兵不动,两不相帮。因为无论谁登龙位,蕃王们认为自己是安稳的。就连野心勃勃而残bào不仁的临山王都因为自己没希望,选择了隔岸观火,而不是硬cha上一脚。当时局势那么复杂胶着,谁都可能登顶,不相gān的人自然不会表现出倾向xing。至少,表面上是哪样。搞政治的人都明白一点:你可以做任何事,却绝不能站错队。
不过在暗中,霍家的家主霍江林,也就是霍红莲的父亲,琉璃的义务有些秘密举动。他不是为权势,霍家人骨子里都重qíng,所以他为的是qíng义。少年时,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与十王萧煜结jiāo,二人是肝胆相照的好友。
但霍江林背负着整个霍家和霍家军,纵有心,也不能挑明支持谁。萧煜非常谅解,因此从不开口提要求。两人私下里的jiāoqíng,也极少有人知道。所谓君子之jiāo淡如水,大约就是这样的吧?都明白对方的难处,不会为此怪罪,仍然保持着最深的信任与了解。
但在萧煜与萧左进行关键的一战之前,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那时,他再无人可以相求和托付,只好把十王宝藏的秘密告诉了好友霍江林。
那是足以养兵、足以颠覆国家的财富。那是万一败走,还可以东山再起的根基。那也是刺在萧左ròu里的箭,是持有者手中的烫手之物。
萧左做为最后的胜利者,在登位后一直寻找下落不明的萧煜和十王余孽。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萧煜早在当年就死了,继承人也死了。他再有本事,再富有天下,怎么能找得到死人?开始几年,萧煜及其后人逃遁的消息满天飞,不过是十王谋士为掩护其追随者能顺利逃走而故布的疑阵。确实,还有十王党存在,可他们只是隐居起来,已经再无力争夺天下。
财富再诱人,财富再能制造机会,没有了抓住机会的人,也不过是死物。但霍江林一言九鼎,始终死守着诺言,自己即不动那批东西,也不会让除了自己好友之外的任何人得到。
或者,那是他对自己好友的哀悼方式,并发誓宁死也不会吐露秘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煜与霍江林jiāo好,并托付了重大宝藏的事,还是由一个十王党逃犯的口中,传到萧左的耳朵里。他不能允许有威胁皇位的人存在,十王余孽彻底覆灭或者宝藏被他得到,二者必要做到其一,他才能安稳。而显然,得到宝藏是更靠谱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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