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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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半真半假,脸上还挂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倒真让温倚云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就连温芷云也有些尴尬。温氏姐妹历来知道琉璃不会拐弯抹角,但这样直白却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还真跟我丁是丁,卯是卯的吗?真是的。给你,我的添妆礼。”温倚云白了琉璃一眼,好像琉璃一直跟她很亲昵、很不见外似的,迅速地揭过这茬,把一个jīng美的盒子递给站在旁边的青黛。

  礼节上,琉璃不会当场拆开礼物盒子。但她总觉得温倚云有古怪,因而对青黛伸出手,“拿过来我看看,只不知倚云妹妹给我什么好东西呀。”

  温倚云脸上有些变色,可还没来得及阻止,青黛已经把盒子递到琉璃手里。那盒子是攒金丝海shòu葡萄纹缎盒,极之jīng美。可打开盒盖,里面却只躺着一只非常普通而“小巧”的金螭璎珞,都没有镶珠宝。以两人的关系来看,简直算得上格外寒酸,根本拿不出手的。

  “谢谢倚云妹妹了。”琉璃脸上的表qíng没什么变化,嘴却毒,“买椟还珠什么的,如今我做来倒是合适。”暗讽这盒子比那首饰还更值钱些。

  钱财,两世里她都没在意过。前生生在富豪之前,此生虽然当过乞丐,却因为和老天较劲儿,从没觉过苦。后来被姐姐带回霍家,就算隐居也过着小姐的日子。姐姐出嫁、去世,还留给她大笔的财产,够她吃用几辈子的。

  而礼物贵乎真心,根本不在于价值。只要qíng深意切,哪怕一根糙,也是珍贵的。但温倚云即想占她便宜,又弄虚作假,还想讨要很多好处,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欠温家人qíng,凭什么听之任之呢?难道温倚云以为,她真的需要一个宁安侯府义女的身份吗?这两年多来,逢年过节或者温家有事,她送的礼从来让人挑不出毛病了,现在温倚云如此,不是银子的事,倒有些侮rǔ人的意思了。

  她就说么,温倚云虽然是个糙包,但说话也不至于那般无理,果然有问题。敢qíng是前头拿话挤兑她,让她不痛快和气愤之下,注意不到添妆礼是什么。哪怕等她们走了,丫鬟们再登记造册时发现,温倚云至少不会当面丢脸。若和温芷云的礼混在一处,她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

  “别看不起人!礼轻qíng义重。”被当面揭穿,温倚云脸红了,也有些难堪。不过她马上梗起脖子,神qíng倔qiáng地说。“我比不得琉璃姐姐你,嫁给那样富可敌国的男子。王七是庶子,威远侯府又没有占着肥缺的人,京城事事皆要真金白银。我想大方,可也大方不起!”

  琉璃出嫁之后,紧接着就是温倚云。送么薄的礼,却希望琉璃反送的要厚,这才遮遮掩掩的,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其实想想,温倚云是可怜的,倒不是她没嫁了贵婿,而是她从前虽然直白、浅薄、自私而小气,到底对生活还充满希望。如今却早早陷入了柴米油盐。想必婚姻和爱qíng对她来说都已经绝望,所以只斤斤计较银子。从宁安侯府给的嫁妆,到宫里给的赏赐,到添妆和各种搜刮。这种行为很讨厌,可温倚云的年纪比琉璃还小一些。才十几岁的少女却变成了这幅德行,也让人感到悲凉。

  “行,你放心吧,我必不会坠了夫君的脸面。”琉璃这样说,是表示不会还同样寒酸的添妆礼,毕竟萧十一太有钱了。只不过那声夫君喊得……实在是别扭。

  温氏姐妹是她的仇人之女,她毕竟不是圣母。对她们有同qíng,却不会真心。只不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眼看到了报仇的关键时刻,她可不想因为一点金银就节外生枝。反过头来再想想,含巧姨娘那么疼爱温倚云。宁安侯府给的陪嫁定然不少,可温倚云却还如此贪婪,是不是该说这么多孩子里,只有温二小姐最像她爹?!

  “这可是你说的。”温倚云立即换了嘴脸,脸皮厚到已经让人无法理解。“我哥常说,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临山郡王府有金山,你挖一角送给妹妹也不为过的。”

  说到温宏宣,琉璃心头一跳。这个男人有才子之名,所有人都说他有书生呆气,长相虽然很俊,却从无花边新闻,且才气纵横,在士林学子中很有名望。可他,却总让琉璃不安,她来东京都后,第一个怀疑她的就是他,还曾不管不顾的试探,可见心黑。

  后来在陷害九郎的事上,琉璃严重怀疑他和萧十一有瓜葛,但从没详细问过。她以为,两方虽是盟友,却不必事无巨细,全向对方通报。而今要嫁进临山郡王府,忽然觉得温宏宣危险起来。她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

  可惜这感觉只是瞬间,她没有抓住,就又让温氏姐妹牵走了心神。

  “闭嘴吧。”一边的温芷云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虽然自私凉薄,到底还是要脸的。

  “敢qíng你过得好,就不管亲生妹妹吗?”温倚云撇撇嘴,眼睛瞄上了温芷云的肚子。

  温芷云已经怀了二胎,在婆家很受宠爱。加上她夫君算是青年才俊,升官指日可待,难免温倚云会妒忌。不过温芷云的丈夫也有好几个妾室,这样一对比,萧十一似乎越来越好。

  第七十六章大婚(下)

  “琉璃,这是我给你的。”温芷云不理亲妹,和颜悦色的对琉璃道,“刚倚云就一句话说得对了,嫁给临山郡王是你的福气。我送的东西再金贵,也不及未来你自己的。不过,到底是心意,你不要嫌弃。”说着,不等琉璃接过礼物,自动把盒子打开。

  她倒不是要显摆,或者压亲妹一头,是怕琉璃误会她也出手抠抠嗦嗦的,gān脆就直接过了明路。琉璃自然知道她办事周到,一见果然,除了贵重的金珠首饰四件,还有压箱银票。这些东西虽然没超过萧娅,摆摆名却也能轮上第二份了。

  “太贵重了。”琉璃和温倚云几乎同时说。她是感谢,温倚云是妒忌。

  “拿着吧。”温芷云按了按琉璃的手,“你有,是你的。我给的,压在腰上,往后做事花用都硬气。”

  温倚云在旁边冷哼一声,琉璃和温芷云只当没听见。

  按大赵的风俗,成亲的时候,娘家人是不能跟去婆家的,要在自家摆宴席。不过,琉璃的娘家人就只有水石乔,偏偏他做为“哥哥”还要送嫁,所以水府就没有主人主持场面了。而府内若空人,又是不吉利的,为此身为义父的温凝之就得坐阵水府。可他毕竟是男人,内院的事只好jiāo由温氏姐妹负责。当天这二人添妆完毕,顺便商量了下成亲当日的安排,这才走了。

  “天哪,那位温二小姐来给咱们看家,谁放心?”听青黛说了添妆的事,青柠第一个紧张了起来,“还不把值钱的东西都翻一遍呀!她这是大家小姐吗?明明是贼婆子!”

  “有红蝶姐姐在,你就放心吧。”忆秋道,“红蝶姐姐那双眼是火眼金睛。”

  琉璃没说话,心里却有奇异的感觉。照说她嫁人,把嫁妆拿走。这个水府就跟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了,可从她最贴身的丫头说话的语气来看,就好像她只是去临山郡王府暂住,水府还是她的家似的。她早晚还得回来,所以才这么担心。

  这让她心里慌慌,好像有野糙疯狂生长。一定是她的态度不对,才让丫鬟们也被潜移默化了。如果她的qíng绪连丫鬟们都瞒不过,萧十一那样jīng明,定然也能发觉。他娶她过门,给予正妃之位,还不知付出什么代价,结果却发现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会怎么样?会很生气吧?会难过吗?不知为什么。她之前跟他针尖对麦芒,怎么狠怎么来,总想要赢他,要压过他才快意,从没顾虑过他的qíng绪。现在却突然怕他会生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焦虑不安。

  而就在这类似婚前综合症的恐慌加紧张中,三书六礼按部就班又极为快速地进行。然后三月初三那天的正日子,还是到了。

  这天的天气极为晴朗,而且难得的暖和,微风轻拂。人人都说,水大小姐命好。不仅命中注定会得贵婿,连老天都偏心她,连着yīn了好几日,突然就放了个艳阳天出来。

  琉璃头天晚上就死活睡不着,安神茶喝了好几盏也没效果。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是个顶顶没用的。嫁个人就吓得心神不宁。天还没亮就被拉起来洗澡梳妆,她被动的响应着,看着镜子中自己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感到惊恐,有一种极其qiáng烈的冲动。想转头就跑掉。不是跑到天涯海角,而是回到现代,这样萧十一就没办法捉到她了。

  萧十一总说她身上有股子锐气,能令她一往无前,从不畏惧。她之前还为这句评价骄傲来着,现在才发现,是人就会怕,只要到了怕的时候。

  活了两世,只明确的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石头。可惜这朵爱qíng之花还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又枯萎了,虽然伤怀,却无能为力。但嫁人,却是头一次。她不知道,结婚是那么吓人的一件事qíng,对未来满是迷茫和不确定。若说别的新娘因为喜欢还有点期待,她就只剩下心惊ròu跳。

  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有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似乎都不知道,只像个木偶一样,被不同的人cao纵着,被画了厚厚的浓妆,被里外数层套上喜服。直到吉时到,听丫鬟嚷嚷着说临山郡王已经亲迎到门口,她才陡然一激灵。

  她腾地站起来,抹头就想跑,完全出于本能,可却被喜娘一把位住。那喜娘还迅速给她盖上了大红盖头,嘴里高声笑道,“新娘子这是急的什么,临山郡王已经到了门口,那俊俏郎君很快就是自个儿的啦,咱得端着些,不用这么快走。”

  到处,是善意的、调侃的笑,可只有琉璃自己知道有多么想做个逃兵。不知为何,她敢保证没人对她下过药,但此时她却手脚酸软,明明有武功在身,却挣扎不过那个喜娘。

  脑子里乱哄哄的,耳鸣声盖过了一切,唯有心跳咚咚的响,震得她神魂难安。等稍微清醒的时候,石头已经背对着她,弯下了背,“妹妹,我送你。”五个字,只有她听得懂那其中的痛意和死死压抑的哽咽。

  下意识的,伏上石头的背,被他负了起来。他的背很宽厚,很温暖,隔着qiáng健的肌ròu,有力的心跳透了过来,一下一下,有如千言万语。琉璃突然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霍家大火的那一夜,她光着脚,看到火儿带着姐姐的冤qíng归来,石头用斗篷包着她,背着她离开那个冬夜。

  一梦是百年!恍然间,她似乎自己做了场大梦似的。眼前一片红,但不是霍家大宅燃烧的大火,而是红盖头营造的光影。背着她的人是同一个,当初是带她走,如今却是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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