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忽然心里一酸,眼眶发热,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她都负了他,可他还要守护她!不过,这时候多说什么都多余。语言,有时候如此苍白,于是她只是重重点头。
水石乔露出欣慰笑意,好像完成了重大的任务,心头卸下重担似的,“还要记着,无论何时何地别委屈自个儿。萧十一是很qiáng,可咱们给他帮忙够得上分量,要扯他后腿,也有那本事。”
琉璃就笑了,给了水石乔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然,他回江南也不安心。给不了他什么,就让他离开得坦然。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什么时候走?”她吸吸鼻子问。
“等圣旨一下来就走,红蝶已经帮我打点行装。”水石乔重新坐回座位,“你有什么事尽可以调动漕帮的人手,外事找唐chūn,内事找红蝶。”
琉璃应下,两人又商量了下漕帮和西北霍家军的事,以及往后联络的新办法,也就散了。
午饭,自然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吃,虽然菜色丰盛,但气氛同样是沉闷无比。水石乔努力掩去眉目间的郁色,尽量做个好主人,萧十一也完全没有黑脸,拼命保持友好的样子。但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场,气场不对,就什么也不对。
熬刑一样好不容易离开水府,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琉璃也很脱力。
“水石乔跟你说了什么,还要背着我?”萧十一实在忍不住,终究开口问道。他以为琉璃得主动和他说,可哪想到这丫头跟没事人一样。
琉璃想了想,不想凭白呕气玩,虽然对萧十一,她总想呛着来。但这回,还是把水石乔的打算原原本本说了。
萧十一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度,显然对qíng敌能主动退却相当满意。不过他也不那小肚肌肠的人,想了想又道,“那这两天,你请他来咱们郡王府,确实有些事qíng要详谈的。”
要谈的,自然是事关天下的正事。反过来想,在萧左眼里,虽说萧十一和石头都是拔了牙的老虎,已经不足为虑,但确实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近。只有说成哥哥不放心妹妹,在回家乡之前,来妹妹夫家多跑跑看看,还是说得过去的。毕竟,水氏兄妹感qíng好,那是全东京都都知道的事qíng。
“你什么时候进宫?我记得你可以随时进宫的。”到了郡王府门前,萧十一要扶琉璃下马车的时候,琉璃突然问。
“有事?”
“我想见见娅娅。”以前,萧娅公主私下里就和琉璃互叫昵称,现在她好歹也是萧娅的皇嫂了,直呼小名,毫无压力。
萧十一怔了怔,立即就明白琉璃的打算,登时就有点兴高采烈的意思,笑弯了桃花眼,好声好气地道,“要找娅娅,也不一定非得我出马。咱家萧蛮跑皇宫比我还顺溜,jiāo给他才不显眼,还万无一失。本郡王嘛,如今新婚,要和娘子好得蜜里调油,哪儿也不去晃。”说着,就伸出láng爪子,揽在琉璃腰上,亲手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
这是临山郡王府的大门口,虽然附近几坊都是高门大户、权贵之家,没有闲杂人等在附近乱逛,更无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到底也是有人经过的。于是,临山郡王对郡王妃这样的“爱护”,当众都忍不住亲昵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人们后来还说,临山郡王妃不愧是来自民间的糙莽女,自然有些歪的手段,把个风流不羁的临山郡王死死拴在身边。临山郡王之前都是不着家的主儿,每日纵马狂欢,高歌舞乐,现在可好,整天关在内宅里不出来,自从成亲后进宫谢恩和三朝回门,外人连他的人影子都不见,恐怕恨不能死在郡王妃的chuáng上了。
“多冤枉啊,我可连你的chuáng边都还没摸到呢。”萧十一满脸无辜。
在这件事上,他有着琉璃想不到的君子。自从琉璃嫁过来,就独占大屋,他一直睡在西厢的书房,除了言语调戏挑逗,倒也没什么举动。似乎只要琉璃名义是他的妻子,只要琉璃在他身边,他就会很满足。
可他这样,琉璃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愧疚不已。有时候又想,他定然是故意如此,引得她对他产生同qíng心。yù擒故纵这招,郡王殿下玩得高妙已极。
好在郡王府的主院还是没人能轻易接近,对外的说辞是外面的桃花阵改为了求子阵,谁敢轻易破坏,那就是和宗室子嗣过不去。他们身边的人又都是心腹,就算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好奇又不安,到底没人多嘴。
第三章托付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萧左那迟到的旨意才下来:准水石乔回乡,爵位升一级,从忠武将军升为了云麾大将军,另赏赐丰厚。
水石乔离京心切,行程早就安排妥当,于是谢恩之后就到临山郡王府拜别,第二天一早轻舟简行,趁着漕运还未到最忙碌时,扬帆而去。
琉璃自然去送别了,萧十一始终陪同在侧,三人在码头依依惜别,在外人眼里更证实临山郡王夫妻恩爱,水氏兄妹感qíng深厚的传言。岂不知萧十一和水石乔正事商议完毕,见最大的qíng敌远离,心qíng自是极好。而琉璃和水石乔则有些轻松的感觉,因为有时候,距离和时间能给人最佳的保护,让你慢慢疗伤,真到真正好起来。
回到临山郡王府,下人回报,萧娅公主来访。
因为萧十一仍然坚持不许外人进主院,所以待客,哪怕是贵客,也在专门的客院。那边的布置奢华,婢仆成群,其实倒衬了萧十一的身份和平时展示给人的花哨风格,绝不会简慢。
“公主好难请啊。”琉璃一进门就开玩笑道。
萧娅上下打量琉璃,也笑,“看来十一嫂和十一哥琴琴和谐,日子过得不错呢。不仅人爱笑了,不像往常那样,身子都绷得紧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连面色也非常好。”
琉璃下意识的摸摸脸……没发烧,但有点微热。她自己知道和萧十一没有同房,哪来的变化呢?萧娅又是个直xing子,不像温芷云那样,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那么……她确实是气色很好喽?是最近jīng神愉快的缘故?可他们明明不是真正的夫妻,爱qíng会让人变得漂亮这回事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啊!
她片刻的沉默,却不知落在萧娅眼里就成了羞涩,连带着自己对婚姻生活也向往起来。只是想到水石乔离京了。弄不好要在父皇确定的婚期后才回,想联络下感qíng都不成,就有些发愁。
“萧蛮倒是一早就把消息递了进宫,我却被bī着抄经祈福。一直不得空出来。”萧娅叹了口气,“就连他……去江南,我都没能相送。连临别礼什么的,也没空打点。”
“我哥不会怪你。”琉璃劝道,“他走得急,皇上之前大概也没透过信儿。你知道的,没下旨之前我更是不能乱说,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是否不喜这桩婚事?”萧娅长相清秀,xing格却大大咧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敏锐的感觉。尤其恋爱中的女子对待心上人的qíng况。那都是有神秘第六感的。
“我知道,他那样的男人都有雄心壮志,可尚了主,别说封侯拜相、在朝堂上一展毕生抱负了,就连漕帮的实事都要放手。得到赐婚之时。我只顾得高兴,却没想过他心里如何。”毕竟是公主,自己父皇那点子cao控漕帮的思量,她是懂的。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被别人夺了去,哪怕那个人是皇上。为此,她一直担心将来成亲。夫妻间心里有疙瘩。那个男人会想:若非娶了公主,我不会一生无所事事……
而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琉璃心中却是又酸又甜。酸的是,有其他姑娘关心石头了。甜的是,萧娅身为公主之尊。却懂得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顾忌别人的感受。这对石头来说,是捡到宝了。
于是,她更坚定了早有的打算。
“我哥离开,并非对赐婚不满。”琉璃想了想。认真地说,虽然这话半真半假,可有时候真话伤人,萧娅那么好的姑娘,她可不忍心。
“我哥是孝子,而我……成亲时都没有在母亲灵前祭告。”说着,有了几分真的伤心,“你们的婚事对他来说,确实比较意外,但他虽然有雄心,却并非好权的人。他一直就喜欢自由自在、热血沸腾的生活,可惜现实的责任容不得他任xing。实话说留在京城,他始终不怎么快活。”
萧娅眼睛一亮,“那往后,我让父皇派他个远远的职,我们gān脆离开东京都。其实对我来说,京里也是太过繁华和甜腻,倒是想着外面的海阔天空呢。”说起亲事,她并不扭捏,那大大方方的态度,给了琉璃更大的好感。
“叫你来,可不是跟你商量往后的事,而是现在。”琉璃笑笑,又深深吸了口气,把心中那个理所当然的存在,本以为永远也不会抹去,因此从没刻意以语言雕琢过形象固化,“我哥重qíng,心扉不轻易打开,可一旦准了的人和事,也不会轻易改变。他看起来粗豪,但实际上心思极为敏感,在他面前别耍花样,真心真意的对他好,他就会明白,会慢慢接受。可能他不会说出口,但他会很贴心。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能为你撑起一片天。可是他又心软,受不了温言相求。他是个很负责的男人,所以背负就多,大概不能事事以你为先,有很多无可奈何,可你要体谅他的为难,别计较小事,他就会有真心的巨大回报。相信我,他的回报,会让任何女子觉得值得。还有啊,他不喜欢甜,口味偏甜的水果都很讨厌。他喜欢骑马,虽然他是水上的男人。他不喜欢华服,而是喜欢柔软的棉布……”
说到这里,苦笑,“我这个当妹妹的特别不合格,母亲身体不好,哥哥身边没有通房或者妾室这样侍候的人,我却从没有张罗过他的衣食,从没给他亲手做过哪怕一个荷包、香囊或者汗巾,更不用说衣服鞋袜。我希望做为未来嫂子的人,能真正贴心照顾他。我哥的名字中有一个‘石’字,而他就真的像石头一样,只要慢慢捂热了他的心,他就不会冷掉。”一连气儿地说到这儿,感觉脸上凉凉的,一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是在把除了爱qíng之外,最珍贵的东西托付给另一个值得的人。
“我哥很苦的,也很孤单。我希望,有个人可以慰藉他整个心灵。”
萧娅没料到琉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怔了片刻。忽然动容,上前拉住琉璃的手,诚恳万分地说,“谢谢你。十一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从水家的角度来讲,这证明她的小姑先接受了她,“在宫里出生,长大,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见识够多。我知道,好男人太难找。要不怎么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呢?身为公主,不用去和亲已经是万幸。遇到合了自己心意的,那简直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所以琉璃你放心吧,为了得到好男人,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这些水磨工夫。我不怕做,也一定有做得好。你不知道,虽说我出身皇家,可女红厨艺却是我所爱的,正经好好研究过。不是chuī,倒真没几个女子及得上呢。你哥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宁愿耗这一辈子。也定要捂热他的石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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