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之表面谦虚谨慎,甚至还诚惶诚恐的上书婉拒,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在高高兴兴的准备搬回侯府之余。眼看日子就要向富贵以极发展。温倚云和大姨娘跟着高兴,温倚云当然还借机回家打了秋风。一时之间,宁安侯炙手可热。
岂不知,凡人若被捧到这个地步,就站在神坛上别下来了。否则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一切,都照着琉璃所预计的发展。不过她到底还心软了,亲自去慰问了正在伤心和丢脸中的伊莉米拉公主,劝她离开东京都,到大赵其他地方游览一下。等过个一两年,再回来准备择婿的事。反正。公主才十七岁嘛。
伊莉米拉听从了琉璃的建议,很快就请旨离了京城,到大赵各地去领略湖光山色去。萧左做表面功夫还是不错的,派了一队侍卫随行保护,还责令各地官府好生迎接。琉璃觉得自己这算是日行一善,把公主弄过来搅局。也还她一个平安,公平得很。
惟一她预计以外的不安定因素,大概就是温宏宣。
“父亲,您不觉得最近发生太多奇怪的事了吗?”某天在书房,温宏宣问温凝之。
“有什么奇怪的?若有人cao纵。那也是命运之手。为父隐忍多年,也该是得到回报的时候了。”温凝之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对这个他惟一自傲,并且认为会继承他衣钵的儿子,也不曾刻意回避什么。
他娶红莲的时候,宏宣已经大了。儿子又那么早慧,很多事无须瞒,也瞒不住。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在非好兆啊。”温宏宣道,见温凝之随意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似的,唇角边就凝出一朵嘲讽的笑花,“或者是儿子多心了,可若真有什么变故,父亲尽管放心,温家一族就算倒了,死的也不过是些倚傍他人,蹭吃蹭喝的东西,个个死不足惜的。至于只咱们家,总会有根苗留下,不会断了的。”
“说这些gān什么?多不吉利。”温凝之有些不高兴了,“倒不如想想开chūn后,还是好好考个功名回来。为父在朝中人单力孤,有道是上阵父子兵,到底互相倚仗的好些。”
温宏宣却摇头,“儿子最近要出门游学,等回来再说吧。”
第三十章失控
温凝之被噎得一梗,脸露不悦之色。不过他深知这个儿子是bī不得的,心中再有气也没敢发作起来,只皱着眉道,“你要背着你大赵第一才子的名头,自在逍遥到什么时候?”
“父亲觉得我自在逍遥吗?”温凝之笑哼,却又摆手,“算了,随父亲怎么想吧。”
“好吧,你若实在不愿入朝为官,为父可以再容你胡闹两年。”温凝之也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过年前,咱们要搬回新修好的宁安侯府,这时候你想跑去哪里?映宣已经傻了,你的两个妹妹也出嫁了,这个家得靠着你,你不出现怎么行?”
“父亲放心,我就是因为顾着家,顾着弟弟妹妹才会如此的。”温宏宣笑得深不可测的样子,可惜温凝之完全没在意,也没注意儿子在答非所问,“我游学之地并不远,就是到东津府看看海贸。咱们大赵国的商贸船队出发,全是在冬季呢。这时候季风才起,不然船行也难。如今虽过了启航的最佳时机,可我听说还有多如牛毛的船等着不知第几轮出海。”
“记得搬家前回来,自然也是要一起过年的。”温凝之不耐烦的挥挥手。
温宏宣这才躬了躬身,慢慢出了书房。临走时,看向父亲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不屑。所谓才子,不是书读得好就行。被权势和富贵蒙了眼睛,就是愚不可及。
他站在院子中,望了望比东京都更东的天空。然后收回目光,盯着临山王府的中路。
那里,是琉璃和萧十一所居的主院。他从不曾进去过,不管他多么小心也无法靠近。那里的守卫很严,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秘密,但却感觉那是萧十一的心窝子,藏着萧十一最珍贵的东西,包括……水琉璃在内。
“快过年了,照例给萧左添堵的日子到了,你有什么计划?”主院中,琉璃背对着萧十一坐着,问。
此时,萧十一在给自己的大腿做药物热敷。
大腿,算是人身上比较隐秘的地方。萧十一不可能日日叫大夫过来,又明知道琉璃不喜欢有丫鬟过于亲近他,于是只好自己动手。好在他小时候大伤小伤不断,如今他就算抵不上半个大夫,三分之一还算得上,这点小事,自然是难不倒他。
只可惜,他的王妃太正经了,如今独处一室,却连看他的腿一眼也不敢。他时时想,他的腿算是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太用力,其实不太耽误做“某件事”。不然,过两天找机会拜了霍红莲,赶紧圆房得了。这些日子,因为和琉璃的感qíng又近了一步,他有些忍耐不得了。
“你都说照例了,自然把十王遗诏的事拿出来再说说。”萧十一收回带着chūn意的心思,笑得坏坏的,“正好,你那两招狠的要接连不断扔出来了吧?”
“那不如三管齐下,把遗诏的事坐实?”琉璃建议。
萧十一想了想,摇头,“不好,打击力度会被分散,还是一波接一波的好。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让人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而且打击力是叠加的,越来越重。”琉璃接话。
重压之下,才会出错。出了错,他们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
启承十三年,十一月三十。
宜嫁娶、祭祀、入宅、开光、出行、修坟、立碑。
忌伐木、动土、安chuáng、造桥。
彭祖百忌:壬不汲水更能提防、申不安chuáng鬼祟入房。
这一天,是钦天监给的huáng道吉日,温凝之一家从暂居的临山王府搬出,搬进已经整修一新的新宁安侯府。因为是大赵国的新圣人入新宅,一路上好多百姓都来道贺。
这些普通民众的心思是极单纯和热qíng的,知道自己地位低贱,没办法上前,却敬幕宁安侯的为人,称其为大赵立国以来最完美的贵族和官员,因此哪怕每人送一个jī蛋、一颗菜,一刀ròu,都表示了自己的尊敬之意。
这朴素而真诚动人的qíng愿被某些上位者利用,于是从表面上看,就成就了官民一家的和谐场面。而琉璃在旁边只是冷笑,只不知那个黑心烂肠的萧左和没有心肝的温凝之,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愧疚之意呢?
搬家这种事,自然用不到临山王妃亲自动手。温家这边,有大姨娘张罗布置。至于王府这边,自然有萧十一的大管家出面安排。力气活,两家都有的是仆人。琉璃只要在三天后的温居宴上出现道贺,表现阖家团圆的场面就好。
因此,她只是在吉时那刻出门,亲自相送温凝之离开,照古礼挽留三次。温凝之自然温言说了些诸如:要好好和夫君过日子,早点开枝散叶,要贤良淑德的废话,琉璃忍着各应的感觉答应了,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仅百姓们庆贺宁安侯归家,就连宫中的萧左也没闲着,大手笔的赏赐颁了下来,指名由萧十一领旨,把赏赐送到宁安侯府。这么做是因为修侯府是琉璃和萧十一夫妇出的银子、卖的力气,这个脸面自然要给他们。可是,让萧十一这个身体还没好利索的伤号跑腿儿,还号称是恩典,琉璃简直无法理解皇族的思维。
“摇光、萧蛮和狗儿他们呢?”萧十一不在,琉璃在屋里坐得气闷,闻听送行的鞭pào声响完,就问。平日里,有这几个小子cha科打诨或者耍宝,琉璃总是愉快的。
“一大早就跑得没人影儿了。”在身边侍候的忆秋道,“他们三个和温家的二少不是挺好的吗?听说打从昨天,那温二少知道要离开咱们王府了,就哭个没完,不想和其他三人分离,还抱着廊柱子,死也不肯撒手。他们三个承了温大少的请,今早一起去安慰和哄劝,这时候大概是送温二少回去。”
“依奴婢瞧,大约不用给他们留饭。”唯唯在一边笑道,“搬家的宴席上,就算不比咱们家的饭好吃,到底是热闹的,他们必要蹭了饭才回。”
琉璃想想那三个小子的怠懒样子,不禁莞尔,之后又眉头轻皱,因为也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些不安来,心里重重的跳了下,似乎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倒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像和萧十一说的那样,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萧十一表面上不管事,看着很懈怠,事实上努力保护着他在意的人。所以,摇光他们三人身边,总有武功很高的暗卫跟随。他们三人有时候疯跑到城外,也没出过什么事。但今天有些不同,所有人都知道,搬家的时候是很忙乱的,来往的人很杂,搬家时丢东西是常事,不管多小心仔细也免不了。那么,会不会把人丢了?那三个小的窜来窜去的,再好的暗卫在这时候也会有盯不住的可能。再者,从王府到侯府,说起来都是“自己家”,很容易疏忽的。
“忆秋,你去通知袁丹青,叫他找人盯着那三个小子。”想到这儿,琉璃吩咐道,“今天两府的人都特别多,又哪儿的人都有,别让他们淘气,免得闯祸。”
忆秋是多聪明的丫头,立即明白了琉璃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快步出去了。
琉璃又坐了会儿,可是不但没静下心,那种心惊ròu跳的感觉反而更qiáng烈了。没办法,她又让唯唯到皇宫那边守着,看萧十一有没有从宫里回来。只要萧十一露面,别管什么圣旨,让他先速度回家。
若对旁人说起她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和担心,别人会笑她,但萧十一不会的。他会帮她分析理由,或者还能判断出她此时感觉是对是错。
自从来到东京都,她一直都谨慎小心,但尽管如此,还是让温宏宣知道了她身为霍红莲妹妹的大秘密。好在温宏宣虽然知道她其实是霍琉璃,是为复仇而来,却对萧十一有所求,还被萧十一事事提防,一直没能动手脚。正如萧十一所说,就算动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他们就一走了之,由暗转明。这天下要拿,虽不能靠yīn谋了,但还有实力。
可尽管如此,他们看似占着上风,但漏dòng却一直存在。那就是:她始终没弄明白,到底她身边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了泄密。
温宏宣是个可怕的人,若说萧十一智似妖鬼,温宏宣虽然差了一筹,却让她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因为,姓温的人都没有底限。上次在皇宫里,不就是让温宏宣算计到她遇险,最后导致萧十一必须出手,以bào露在伊莉米拉公主面前吗?虽然这也是因为萧十一将计就计,但到底温宏宣的棋,他们没有完全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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