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后,推迟的赏莲会到底还是举办了。
琉璃答应温宏宣去,只不过天气炎热,有点想赖掉。哪成想她还没有假装抱恙,温宏宣就三番五次来劝她出门散心,把刘备三顾茅庐的劲头都拿出来了,好像侯府内才过去的事对她有多大影响似的。
琉璃心头微动,答应一定不会缺席。当日,为了温宏宣的面子,她还和温芷云、温倚云坐了同一马车前去,显得宁安侯府家中步调一致,很是和谐。
七月天,夏日已末,但暑气却盘恒不去。于是,人们穿得很是清凉。琉璃慢悠悠在威远侯府的后花园溜达了一圈,就看到很多胸部白花花,虽只是半露,却也耀眼的很。大赵国的开放风气可见一斑,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相比起来,琉璃穿得保守了些。软软的湖水绿色绸缎,看起来给人以凉慡感。式样是偏衽曲裾,窄窄的袖子却用了半透不透的纱罗质料,两条嫩藕似的手臂若隐若现。衣袍裁剪得很合体,束缚得她走路快不得,反衬出她的慡利身姿和娉婷之态。脚下,配着淡粉色的丝鞋。头上仍是梳着简单大方的单螺髻,斜cha白玉簪子搭配珍珠钗。钗尾,坠了翠色小羽。那是从小闲身上自然脱落的,绿意胜过上好的碧玉。羽径边是细细的绒毛,显得异常可爱。
她脖子上也没挂或金玉或珠宝的项圈、项链,而是穿了五彩丝线的银质小福袋,手上是首尾相接的鱼形赤金链。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随意,却也无一处不别致,和东京都贵族女子们喜欢的大红大紫、妩媚娇艳大不相同。偏巧,她的容貌又是明丽型。于是截然不同的气息奇异的融合在一起,就变得分外引人注目。
“哼,就数她最会做怪。”不远处的凉亭上,温倚云不服气的冷哼道,“这么热的天儿,坐着都会出汗。偏她,走来走去的惹人注意。”
“你消停点吧。”温芷云低声喝止妹妹,“看晋王殿下的态度,她这个亲王妃的头衔是跑不掉的。难得的是,晋王殿下喜欢她。你得罪她,对你没有好处的。”
“我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她的人很多,怎么就偏你跳出来,跑上去第一个做箭靶子?”温芷云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妹妹的额头,“也不要你和她多亲近,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好歹她是咱们父亲的义女,这份香火qíng必定会有。只要不得罪她,没的亏吃。”
第二十六章小少年
“我眼里不揉沙子呀!”温芷去也压低声音,望着坐在对面下棋的两名女子之一道,“王家五姐姐是多好的人呀,本来是晋王殿下是一对儿。要不是因为水琉璃,也不至于……”说到这儿,见温芷云眉头皱起,就咽下了后面的话。
正巧,王琳琅似乎有感,抬头望了过来。
那是个冷艳型的美人儿,十七八岁的样子,衣饰打扮是低调的奢华。最美丽的地方是那一双眼睛,大而有当,黑白分明,眼形极美。不过那眼神中有一种漠然的态度,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似的。
这让温倚云感觉讪讪的,似乎自己多管闲事了。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王五娘琳琅抱屈,还是自己妒忌水琉璃的运道。特别是发觉好多贵族青年的目光,没有注意到jīng心打扮很久她,反而趁着晋王殿下还没来,不断瞄向“有夫之妇”的琉璃之后。
这村妇,为什么非要招蜂引蝶呢?若是她有晋王殿下那样的未婚夫,就是天天被关在院子里,只得那一人也够了。可是,她没有!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她可是正经侯府嫡女,不是为了抬高身份乱认的义女啊。
温倚云愤愤难平的样子,被某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而在更远也更高一点的另个凉亭内,也有人加肆无忌惮的观察琉璃。
那是个小小少年郎,也就七八岁,说是男童倒恰当些,生得眉清目秀,一脸坏坏,却做侍卫打扮。一身锦绣侍卫服,穿得妥帖合体。此时,他很没有形象的倚在凉亭柱子上,手里拿着把瓜子儿,一边吃,一边看得不亦乐乎,眼睛笑得弯弯的,瓜子皮乱丢,飞得到处都是。
正高兴,身后伸过来一只大爪子,拎着他的脖领,把他丢到后面,半点不客气。
“十一哥,你注意点!我正在发育,不能受惊吓!”小少年跌倒,又快速爬起来,怪叫。
“才发育就知道看女人?早开的花儿,想早谢吗?”萧羽轻哼了声,“再说了,你看就看吧,下风口站着去!吐瓜子皮儿,飘我一脸唾沫星子!”
小少年嘿嘿笑,“切,不就是嫌我挡着你视线了。你都看人家水大小姐老半天了,我才站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穷嫌弃。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戏。死老头儿我提醒你,那可是你未来的兄弟媳妇儿。”
“九郎不会娶她。”萧十一抿了口茶,又拈了块点心,放在口中慢慢品尝着,姿态优雅又漂亮,还有些漫不经心。这模样若被饥饿的乞丐看到,会很想掐死他的。可他是大赵国的临山郡王,天下第一大金主,到哪儿也不会忘记享受。
“九哥娶不娶她,跟十一哥看不看她,完全是两回事。”小少年径自坐下,灌茶,大吃点心,完全是牛嚼牡丹的德行。
谁家的侍卫敢这么无礼?谁又敢在临山郡王面前这么随便。萧羽看似笑眯眯的,但非常不容易接近和讨好。甚至有时是bào戾的,很有些怪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可不好惹。
而这小少年在萧羽面前却如此自然随意,只因他也姓萧,名为萧蛮,是宗室中极远分支的一个子弟,家就安在临山郡。那一支若不是因为有他,就绝了嗣。他本身无倚仗,家业又败落gān净,却不知怎么得了萧羽的看中。四年前萧羽得圣上恩准,回临山郡祭祖,把三岁的萧蛮收在身边,当个表弟养活。
萧蛮聪伶俐,某次当今圣上无意中见过后很是喜欢,许了他满了十五岁,就可进皇家侍卫营。眼见还有八年时间,他先磨着萧羽给他做了身侍卫服,天天穿着逛来逛去,挑逗调戏,咳咳,或者说是显摆得瑟在幼龄小贵女们之间。目前,他已经有一大批小少女和小女孩拥趸。
人家都说,这是风流种子萧羽第二。萧羽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他有的是钱,女人虽多,却没有子嗣,并不在乎身边多养个败家子儿。只当……养个小玩意儿吧。
“你懂什么,这位水大小姐,可真真是个谜呢。”奇怪的,萧羽对小萧蛮完全不隐瞒心中的想法,“你也知道,十一哥我最爱解谜了。”
“什么谜不谜的,女人都一样愚蠢。”萧蛮耸耸肩,再仰脖儿,把一盘子芸豆卷全划拉到嘴里,小大人似的说,“她才来,宁安侯府就开始不得安宁。我虽然是小孩儿,却连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毛还没长全,懂得什么女人?”萧羽轻蔑的抽抽扇子扇风,“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但凡是有目的的人,都想着做事不露形迹。可云过,天都留痕,何况人行事,哪能完全gān净?倒不如先把自己陷里头。你要明白,第一个被怀疑的,只要够仔细,也会第一个摆脱嫌疑。基本上被排查过的人,往后就很难再被针对。既然早晚有一刀,倒不如趁着事qíng还没有深入,先挨过去算,以后行事倒便宜了。这才是真正的光棍作风,老子喜欢得紧。再说了,宁安侯是什么人?小温状元郎又是什么人?没一个好相与的,傻子才以为那一对父子是君子。”这番话,倒有些教萧蛮看人看事的意思。
可萧蛮整个人都瘫在桌上,完全不受教的样子,“这些跟十一哥有什么关系?你盯着这样紧,还不是为了人家水姑娘?说得咋这么好听呢?哥啊,快别扯了。”一口纯正东北腔。
萧羽拍了萧蛮的脑袋一巴掌,却没有回答,眼神分外复杂的望着下面。
他所在的凉亭,是处于假山之上,视线特别开阔明朗。他目力又好,完全看得清楚下面的qíng况。琉璃如同一块乱石中的美玉,即便不想出风头,想躲开众人的视线也难。何况,她身边的那个丫头……
今天,琉璃带着青黛和青柠两个贴身大丫鬟来的威远侯府。青黛倒罢了,标准的江南美人儿嘛,男人们自然会多看两眼。但青柠那酷似霍红莲的长相,却更引人注意。
来参加赏莲会的,全是贵族子弟,除了当年年纪太小的,绝大部分见过威名赫赫的霍大小姐。再加上之前有关宁安侯府的传闻,很多人心下都在打转儿。谁不知道,宁安侯对霍大小姐痴qíng。现如今,有这么个妙人儿出现在眼前,温侯心里就不长糙?他那个bào死的妾,与冒牌霍大小姐有关吗?
很多人自动脑补了温侯移qíng生爱的桥段,很是香艳动人。可是那丫头是自家gān女儿身边的人,如果要了去,温凝之一世清名也就完了。
那将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啊,哈哈哈。
站在高处的萧羽很是了解东京都贵族们的那些龌龊心思,但他不认为,琉璃会舍了自个儿的丫头。那是个骄傲的姑娘,短短数面之缘,他就能看得出,因为她连走路,腰杆也挺得直直的。贵族圈子中的人,关系是一团乱麻。别人,都耐心的解着各种活扣儿、死扣儿,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但琉璃一定会拿出快刀,咔嚓一下斩断乱麻。她身上,有一股常人难以觉察的锐气,根本无可阻挡。
若说他为什么怀疑她?不是因为她露出过多的马脚,而是因为她锋芒毕露的刺入东京都这团混沌的水中,那么格格不入,又让人无法忽视。所以,他才觉得她是个异数,肯定有深埋于内心的动机和目的。
对危险,他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预知。
“别登高望远了,我们下去吧。”萧蛮到底人小,所以待不住,“跟一个死老头儿聊天,不如去找我的小美人儿妹妹们。”
“行。反正我也腻歪了,不如到下面去混。”萧羽一边说,一边再次伸出大爪子,又把萧蛮提起来,“再叫我一声死老头儿,我把你的小美人全订下来,过个六七年给我当小老婆。”
“你不能!”萧蛮瞪眼,因为双脚离地,又不敢踹人,只是乱抖。
“不信,你试试?”萧羽笑得温柔吓人,“老子我有钱有权,别以为贵族不会卖女儿。我告诉你,穷人卖儿卖女是为了活命,富人如此是为了利益,全看价钱合不合适。”
萧蛮“哇”一声哭了,可见萧羽完全不买账,很快又雨过天晴,一脸讨好,“十一哥,小子再也不敢了。您怎么会老?芳龄才二十三。不过,您老怎么就不娶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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