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帮一把?
前提是,她要仔细回忆赏莲宴从华丽开始到戛然而止的全部过程,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真相,往往就藏在最疏忽的地方。
而王琳琅直呼她的名子,态度又那么诚恳,表明是从心底接受了她。甚至刚才,王琳琅的亲娘,也是侯府的正牌夫人,亲自来送她这个晚辈,好说歹说,连怕折寿的话也搬出来,王夫人才在二门止步。虽然她并不介意这些虚礼,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融合进东京都的贵女圈子,对她以后的行事确实有好处。
因此,她罕见的露出了笑脸,大大方方的道,“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意外,王五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王家送了一大堆东西,说是给她压惊,还派了侯夫人出行的马车送她回家,算是给足面子了。而她知道一切因她而起,反倒觉得连累别人,有些不忍。
琉璃就是这样的个xing,别人敬她一尺,她敬人家一丈。但若人家伤她一分,她必百倍奉还!
“你也叫我的名字吧。”王琳琅也露出笑容。
“好,琳琅。”琉璃大大方方地点头。
这不仅是接受、认可,还是jiāo友的待遇。传说中的qíng敌变成了朋友,谣言不攻自破。对王家和王琳琅都是好事,对琉璃也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
马车驶出威远侯府的大门没多久,萧真就跟了过来。因为威远侯夫人素来稳重,夏日马车不是敞顶式,所以琉璃并没有第一时间瞧见他。不过天色已晚,街面上非常清静,不像现代的大城市那样,大半夜还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因此,马蹄声声伴着月色和夜色,分外清晰的传到琉璃的耳朵中。
“外头是谁?”她低声问。
她们一行人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头是威远侯夫人那庄重大方又舒适的马车,琉璃就坐在其中,四名府卫在两侧骑马保护。后面缀着辆简车,除了装着大批礼物外,青黛和押车的体面婆子也坐在上面。这待遇是送贵客的标准,她一个小辈能享受如此殊荣,显示出王家道歉的无比诚意。而青柠要贴身随行自家小姐,就坐在车厢外,马夫旁边。
“回小姐,是晋王殿下呢。”当着外人的面,青柠格外规矩,但声音很轻快,还有点得意。
那意思是:瞧瞧,晋王殿下多么关心体贴我家小姐啊。还有谁敢说晋王殿下不满意自己未婚妻的?小姐受了点惊吓,晋王殿下还不是巴巴的等了这许久,亲自前来护送?这是不满意的表现吗?那所有小姐们的未婚夫都来不满意一下试试!
从小一起长大,琉璃不用看,就知道青柠的心思,不禁弯了唇角。也不知是觉得自个儿的丫头好笑,还是对萧真来送她这件事感到愉快。无论她来东京都的目的为何,无论是否在意成亲的事,被爱护总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她半掀起车帘,正看到萧真骑马而来,披着满身的月光,周正而完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他的亲王护卫,在后面远远随行。
看到琉璃的脸,看到她神qíng间的平静和月色下显得格外jīng致的五官,萧真知道他的未婚妻并不娇弱,那场落水也似乎没对她造成大的影响。尽管还存着不成亲的打算,可此时他不知为什么有一种以琉璃为荣的感觉,还有深深的欣赏。
以及,莫名其妙的……感觉。
于是他没说话,只安慰xing的笑笑。
琉璃报以感激的回眸。
两人相视而笑片刻,琉璃就放下车帘。
萧真也不多话,默默随行在侧。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更不会出声。
于是月夜下,一切就这么默契着、温馨着,直到到了宁安侯府的门前,萧真隔着车帘只道了声别,并不多说什么,转身,同样披着月光离去。
“别多嘴。”下车后,见青柠一脸八卦又好奇的样子,琉璃率先打断她,也不去回望萧真远离的方向。
进府后,她先到听涛阁给温凝之请安,顺便把在威远侯府上发生的事,大略地说了一遍。
温凝之先是谴责了长子和长女没有照顾好她的事,又“嘘寒问暖”的一番,确定琉璃真的没事,再“qíng真意切”的安慰了几句,表演了好一番“父慈女孝”的场面,才叫她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歇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琉璃吃过午饭,睡过午觉,正坐在廊下喂小闲吃炒豆子,有婆子来报,说有客到访,问她见是不见。那婆子回报时,尽管极力掩饰,但琉璃向来敏感,发现那婆子偷瞄了她两眼,还神色怪异,她就知道访客不一般。
“访客是谁?”她问。
“临山郡王殿下。”
第三十一章明明,我是喜欢你的
他来gān什么?
琉璃心道,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见一见。
大赵风气开放,并不禁止未婚男女单独见面,特别是还是正式下了拜贴,身边还有丫鬟仆人跟随的qíng况下。
萧羽今天穿了件轻软大袍,广袖jiāo领,玉带横腰。衣服上隐绣着银色蟒纹,虽然是全身素白,却端得华丽。更奇怪的是,旁人这样穿着会像bào发户一样俗气,到他身上就熨帖万分,邪气中含七分贵气,贵气中又有三分邪。配着他那双斜飞桃花眼和冷酷薄唇,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可琉璃直视着他,开门见山的道,“临山郡王找我何事?”
“你还真不知道回缓的说话方法啊,连客套话也省了。”萧羽挑眉,似笑非笑,“来探病不可以吗?昨天那种场合,还轮不上我一个表大伯子送你回家。可是,到底放心不下。”语气间真真假假,信不信由你。
琉璃皱眉。
她一向不喜欢猜测,也不喜欢绕圈子。就算是复仇,就算是心机,也不愿意过多迂回。因为,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永远是直线。
而她沉默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你快滚蛋”的气息,萧羽却只当没看到,坐得也稳,没有半分不适应似地道,“琉璃呀,本王也算阅人无数了,但你这样子的,倒真没遇到过。”他叠起二郎腿,一手支在椅边的小几上,托着腮,带着点苦恼的语气说。
当然,琉璃没有吩咐丫鬟们上茶,果子点心更是欠奉,根本没有待客的礼数。那意思很明显:萧十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就滚!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相同的。郡王不识人,只能说明您的见识不足而已。”琉璃呛声,“再者,您是阅‘女人’无数吧?”话一出口有点后悔,因为这种语气会被误会为有酸意。虽然,她是想讽刺来着。
萧羽似乎没在意,笑道,“琉璃不是女人吗?”他说话时一直看着琉璃,连眼珠子都不动动,显得非常无礼恶劣,一般姑娘也受不住这种注目。
可琉璃泰然自若,回视,对任何锋芒都不回避,因为心里坦dàng,“对郡王而言,我不是什么女人,只是你的未来弟媳。”
“你不用这样总提醒我呀,反正九郎又不会娶你。”
“我会让他娶我的。”琉璃忍不住有点生气。
自己不稀罕嫁给萧九是一回事,整天让不相gān的人把被人拒娶的事挂在嘴边,任何一个姑娘都会恼火吧。
两人对视,针锋相对,一个笑眯眯中包含挑衅,一个镇静中带着锐气。他们都知道,谁先收回目光就是输了。于是就这么互瞪,最后大约因为久瞪而眼睛gān涩,同时错开了视线。
算是……平手。
萧羽挑了挑拇指,“不愧是江湖儿女,有胆色,有志气,东京都的贵女都比不得。就连昨日落入水中,你也没扑腾出多大的水花,就那么随波往下沉。据说,你还因为小时候落江,很怕水来着。这倒是……很不一般。”
原来陷阱在这儿!
琉璃心想,因为一直戒备着,所以此时并没有惊慌。她觉得萧十一就像一匹蹲在黑暗树丛中的láng,指不定什么时候凶猛地扑上来,把猎物撕得粉碎。
她还真“撞了大运”啊,大约东京都最难搞的两个男人都被她撞上了。
普通人落水,越是不会游泳的,就越会胡乱挣扎,还会尖叫救命,那是求生意志。而在当时,她确实没什么反应来着,因为她在两世里都是游泳高手,要抗拒本能,伪装溺水,本来就很不容易。
她以为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场那么混乱和嘈杂,包括温凝之在内都没发现不是吗?可萧十一却发现了。
事实上,这个男人的眼光非常毒辣。她骑马的熟练程度被他怀疑,她迷糊的路痴特质被他怀疑,她说不会凫水被他怀疑,现在连落水后的表现也被他怀疑。
这男人,肚子里的心肝是什么做的?
琉璃站起身,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院子中。
天井内有一个蓄养锦鲤的水池,湖石围成,造型颇为雅致。她来到水池边,随手拔下头上一只金钗,丢在水中。
金重水轻,落入即沉。
琉璃指着金钗道,“郡王殿下倒是叫这只金钗扑腾出水花看看?”
“什么意思呀?”萧羽歪着头,有点不明白。
“意思是,死物没办法翻出水花。”琉璃冷冷的不耐烦,“刚才郡王殿下谬赞了,小女子哪里有胆色?当时就吓得动也不能动,我倒听游方的郎中们说过一个词,叫‘木僵状态’,就是说因惊吓变得石头样。试问,丢金入水都沉底了,何况石头?”
说着转过身,与萧羽面对面站着,坦然坚定。两人身高差距很大,琉璃并不娇小,是中等个头儿,但头顶却只到萧羽的肩膀处。好在,萧羽肩膀很宽,方向又正巧遮挡住了阳光,琉璃抬高下巴仰视,却不必眯着眼睛。
“琉璃试问一句:我有得罪过郡王殿下吗?”她坦率的问,语气、声音、神qíng都如出鞘的匕首,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直刺过来。明晃晃的,但真实无比,容不得人回避。
“怎么说?”萧羽饶有兴味。
“不然,我没办法解释,郡王殿下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昨日我受了那样的惊吓,殿下不安慰倒也罢了,却似是来追问的。为何如此呢?是我格外讨厌,还是殿下格外挑剔多事?”
这话,就很不客气,应该算是指责了。不过琉璃根本无所谓,就算是大赵第一金主儿,又是皇上都看中的子侄辈,分位郡王,又能把她怎么样?她身后站着水石乔,就算是皇上,目前也得给几分面子。
被人罩着的感觉,真好!
“我怎么会讨厌你?”哪想到萧羽根本没生气,甚至连qíng绪变化也没有,显然城府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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