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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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面上微风微拂,掀起他的衣摆,令他颚下飘带及亭台上的轻纱轻柔的飞舞,围绕他。仿佛他踏风乘月而来,比温宏宣那谪仙般的气质还要虚幻飘渺。

  “琉璃姐姐!”突然,一声大叫,打破了梦幻般的静谧,也令琉璃回神。

  怎么?刚才她失神了吗?也罢,如此美景美男,看得呆了并无不妥。欣赏是欣赏。改日刀枪相见,她不会手软犹豫。

  皮囊色相,红粉骷髅,形容男人也是一样。

  琉璃绽放出真心的笑容,当然不是对萧十一,而是对小少年萧蛮。仿佛被鼓励了,萧蛮一下跳到亭台的栏杆处,粗鲁的把轻纱直接扯到一边,另只手对琉璃猛挥,脚下还蹦跳着。就怕人家看不到他似的。

  一边对琉璃显示存在感,一边还不忘低声炫耀,“琉璃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呢,比你那些女人加起来都再好看出至少……三五倍吧。可是哦,这是对我,对你都没有笑模样呢。”

  “你这么死矮,等长高点再chuī牛吧。”萧羽嘲讽,眼波向后示意。

  那个戴着面具的矮胖男人坐在那里不动。眼睛却盯着琉璃,不知为什么,身子渐渐绷紧。

  萧蛮机灵得很,立即会意。再不说悄悄话儿,只道,“你这话打击不了我,我还年轻,等我长高,你就是死老头了,像后面那位一样,脸皮像桔子皮,身材走形,肚子比孕妇大。那时候我不叫你十一哥了,直接叫你老密桔吧?哈哈,萧小爷我青chūn无敌,你拿什么跟我争啊。哎呀琉璃姐姐,我跟你一起玩好不好?”最后一句,是冲着茶楼上嚷嚷。

  他这样大嗓门,虽然还是少年声线,却足够把楼上的人惊动了。以温凝之为首,温、王两家的男人就走到露台上,纷纷和萧羽说话。

  温凝之就请萧羽到楼上坐,要三杯水酒,尽尽雅意。

  萧羽还没回话,温宏宣就道,“水月福地,美人隔纱,临山郡王可比咱们惬意得多啊。”

  王大公子和其他贵族青年纷纷符合。

  一片欢声笑语中,琉璃却紧紧皱起眉头,不知为什么心升警兆。两世为人,这一世又仇恨入骨,似乎锻炼了她的第六感。此时她向散发出危险意气的画舫上望去,就见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冬瓜男貌似在刻意观察她,令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面具是白色的,上头画了黑黑的细眉细眼及红唇,类人,却更像鬼。肥胖臃肿的身子挺得笔直,就像面对屠刀,自知难逃一死的猪猡。

  那人是谁?为什么在萧十一的船上?那人的面具有些小,她看到了些异常的皮肤。

  琉璃心下疑惑重重,面上却平静如常。她似乎厌倦了男人们的寒暄话,站起身,想要拉着王琳琅到房间另一侧去看街灯。却在这时,萧羽拉住萧蛮的后腰带,嗖一下,竟然把这小少年抛上了茶楼。

  半空中,萧蛮漂亮的翻身,随后隐隐落地,上前扯住琉璃的袖子,“琉璃姐姐,我不想理十一哥了,你跟我玩好不好?咦,舞龙舞狮队来了!”

  第五十三章还魂夜

  前面的龙色彩艳丽,追随着绣球做各种动作,或腾跃,或滚动,或盘起,或穿cha,生动灵活。狮子则憨态可掬、一路摇头摆尾,活泼可爱。沿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个个脸上挂着真心的笑容。

  真真是良辰美景!

  琉璃被萧蛮拉着,站在街边看那流火般的灯光从夜空中划过,脸上挂着微笑,但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萧十一好身边怎么会跟着个面具怪人,何况还是过中秋节的时候?若是美女还说得通,怎么会是一个神秘的胖子?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出现在她面前?

  巧合?琉璃从不相信。有意?萧十一刺探的又是什么?自从相见,他不知为什么立即对她产生了怀疑,害她在他面前总是磕磕绊绊。

  那么,那个男人又是谁?难道是可以揭穿她身份的人吗?可仔细想想,三年来她做了万全准备,不记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因为要接近的是权利中心,她不敢说做得天衣无fèng,却敢说事无巨细,都和石头研究过好几回。而就算她遗漏了什么,毕竟记忆这种事并不十分靠谱,和她身世有关的人,又怎么和萧十一勾搭上的?

  现在,她哪有心qíng享受佳节,心里滚过无数个疑问和主意。略低头,看到萧蛮颈间的海shòu牙项链,心念一动,假装无意的问道,“姐姐跟你真是有缘,东京都说大不算大,说小可也不小,居然赏个灯还能遇到。”就算此茶楼位置还好,但满城灯火,河渠遍布,东京都这么多权贵豪富,未必都碰得到的。

  萧蛮连头也没回。仍然兴奋的盯着渐行渐远的舞龙舞狮队,脖子伸得老长,随口答。“不是缘分哦,是十一哥老早打听到宁安侯府家订了这边的位置。特意从此处经过的。”

  琉璃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说话,王琳琅站得最近,却低声和王家的一个女眷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偷听,实在是非常有礼貌。

  而,萧羽此人看似随心所yù。但认真起来却令人难以捉摸,仿佛下棋,随意一子就跟着无数后招。那今晚他是什么意思?捉到她的把柄来证实了吗?又到底有没有证实呢?之所以选在这样的时节,就是因为算定她会大大方方出门。他也能大大方方触及她的底限吧。

  太可恶了!

  “今天是中秋节,又不是中元节,郡王爷身边的人戴着那么可怕的面具,也真不怕把鬼招来啊。”琉璃仍然“无意”地说,“哦不。或者他招的是狐狸jīng。”说完,怔了怔,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下。

  镇静!镇静!你还是着相了!萧蛮才多大,怎么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再者,利用孩子打听口风也很卑鄙。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qíng况。琉璃,你必须隐藏心思,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萧蛮却似浑不在意似的,见街上除了拥挤的人群也没什么看头了,就拉琉璃回到临河那边的露台去坐,顺手从衣袋里掏出瓜子来吃。照样,爪子皮犹如天女散花,扔到下头河面上,还递给琉璃,“琉璃姐姐,吃!”

  琉璃摇头,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萧蛮的额头。没留意这个动作像施了定身法,令萧蛮僵在那里,好半天动弹不得。

  她望向远方,发现在他们看舞龙舞狮时,萧羽的画舫已经走远,只留一点恍惚的灯光,犹如船只飘浮在空中。身后,迤逦着长长的水波。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过了半天,萧蛮终于能动了,拾起方才的话茬,“这两天才从外地到的郡王府,脸上烧伤了,所以才戴个面具。要我说,直接戴猪头的就好,非得要当英俊小生,结果还不是活鬼一样,还非得出来吓人。十一哥也真是,好好的带着他gān吗?”

  “烧伤?很可怜的。”琉璃压下心中的惊涛骇làng道,qíng不自禁的摸了摸口鼻,似乎那灼人的热流再度扑卷到她脸上,令她瞬间陷入了回忆。

  姐姐去世的消息传回来时,她还在道观。得到消息后,她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然后就是恨,恨姐姐为什么要扔下她,恨老天为什么再次剥夺她的姐妹qíng份。

  十三岁的她是多么不懂事啊,几次寻死,因为她心中的悲伤和不甘无处宣泄。她想要问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再去地下问姐姐:她们的约定呢?约好了等她十六岁,姐姐就接她进京,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就住在离姐姐家不远的地方。

  若不是石头百般爱护,若不是石头带她到山头上看那满城缟素,人人戴孝,她还清醒不过来。但她拒绝石头的护送,自己回家奔丧,连青柠和青黛出没带着。姐姐捡到她时,她孤身一个人。现在,她也要独自送姐姐上路。

  其实,她六岁时短暂在霍府待过些时日,义父去世后就被送去道观了。出于某种原因,姐姐为了保护她和另外的某人,没有对外声称认她为妹以及将来要把她记入家谱的事,也没有宣布那个重大秘密,只说要等到局势平稳下来再正名。

  所以她的存在,只有几位老仆才知道,不然她霍琉璃死遁,要变身为水琉璃,又怎么堵得住全镇人的嘴?而遵照姐姐之前说的,无论什么大事,只要姐姐不点头,都不许找她承担的命令,姐姐在家乡的治丧之事,是以家中无后人,仆役代办的形式进行的。

  她回霍府那天,正是姐姐的头七还魂日。姐姐在东京都被埋葬,消息传来时,想必已经入土很久,早非头七。但她坚信,要回魂,姐姐一定会回到宁安镇来,这里才是霍家人的根。

  霍家失了最后的主心骨,全家大乱,又做好了遣散仆役的准备,所以上上下下,全集中在正堂守灵,连个看门的人也没有。她悄悄溜进府里,在姐姐从前的闺房缅怀。并冷眼旁观。她看到普通百姓是如何真心祭拜,也看到了朝廷派来的抚恤官员有多么虚qíng假意。

  到了晚上,她就住在姐姐的房间里。没人发现过。只是她悲伤得根本无法安眠,哪怕她拼命想进入梦乡。想见到姐姐,想听姐姐有没有话留给她,可就是不能入睡。

  于是夜半时分,她头疼得像要裂开,jīng神却仍然亢奋,脑海中不断闪现去前世今生的种种画面,白天不曾掉的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她哽咽得无法呼吸,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qiáng烈直觉。也许姐姐的死,不像东京都传来的消息那样,是因为难产。

  姐姐是火焰般的女子。生命力极其qiáng悍,若非是回转不了的绝境,就能逢凶化吉。

  所以,一定有其他原因!一定有的!

  她惊得坐起来,隐约间。忽然听到有马儿嘶叫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就像是悲鸣。

  是火儿!姐姐陪嫁的马。追随姐姐多年,同样也追随姐姐去了东京都!因为颜色火红,跑起来又快又稳。就像一团火在荒漠上燃烧,故得此名。它到了花团锦簇的繁华地方,再不能自由自在的奔跑,也失去了战马的骄傲和活力,却仍然陪在姐姐身边。

  但那晚,它回来了。

  琉璃立即就跳下了chuáng,不管不顾的从小角门跑到街上去,同样悄无声息,没人发现。天很冷,她太急了,还光着脚,只围了一条大斗篷。

  她循声追出三条街,直跑到当年她被姐姐捡回来的羊ròu铺子对面,才看到火儿。她娇嫩的脚掌早就磨破了,疼得钻心,可她顾不得。

  因为太震撼了!从正常的物理角度来说,隔这么远,她应该无法听到马鸣才对。可不管冥冥中有无天意,反正她就是听到了,而且准确的找了来。

  火儿疲倦得几乎站不住,口角处有白沫和血沫涌出。她抱着它的脖子,让它身上的热气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传递到她身上。随后,火儿倒下,而她在马鞍里,发现了姐姐的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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