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留一线,不把人bī急了,自己也有回缓的余地。
“侯爷不喜杀人,哪怕是仆役。”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你肯定要挨顿死打。你若是挨得过,也会被发卖出府。但只要到了这一步,我就能保你远远的被卖到好人家去。之后,会再想办法为你赎身,从此你就自由了。”
“谢三姨娘。”小燕的头低了下去,泪水不断滚落。她不是冷玉,有点像冷香,不对的事做是做了,但好歹还有些愧疚。
冷玉和没看见一样,站起身道,“我们是合作,我必不会毁诺。但你也该知道,到了侯爷那要怎么说,你好自为之吧。”
整件事,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利落。温凝之带着全家人回来的时候,府里一片平静,只有大姨娘,回府后还没有卸妆,就被程妈妈紧急求见。
琉璃那边也是才坐好,青柠和唯唯就来密报:三姨娘得手了。
整个晚上,青柠和唯唯就守在芳糙居的外面,又偷偷跟踪举止奇怪的小燕和早就酒醒的冷玉,然后潜在附近偷听。于是,发生了什么事都清清楚楚。
一切都在琉璃的计划中,但她也不得不佩服冷玉的心机。自从她点了一句,告诉冷玉:要想对付含巧,就得从前头宣氏夫人的孩子下手,冷玉就选定了温倚云,并一步步设下陷阱,很是有条不紊。
她和其他高门权贵家的妾室们来往,看似只是散心解闷,但据琉璃得来的消息,她主要接近的是威远侯府家的史姨娘,也就是王七的亲生母亲。王家七郎最近和温倚云走得近,在贵族圈子内可不是什么秘密,连不爱掺合外头事的温芷云都知道了。而王七的娘当然希望儿子娶了侯府的嫡小姐,于是她的撮合就正合人家的意思。
小燕为何甘当马前卒?想必是有把柄,或者有要求。买通了贴身的丫鬟,内宅的女人就是待宰的羔羊。姐姐就是这样陷入困境、死局的。身为背叛者,冷玉太知道身边人的重要xing。要下刀子,自然从最软弱的地方来。最亲近的人,往往伤你最深。在这一点上,这个女人还真是狠毒得没话说。
温倚云写给王七的信,自然是伪造的。也正因为是小燕亲自送去,王七才会立即相信。偏这封信还没了,真真是死无对症。而只要小燕死咬住这封信确实是温倚云所写,根据以往温倚云做事糊涂的不良纪录,最近花痴得还过了些,她是分辨不清的。
到了真正发作的日子,也就是中秋佳节日,冷玉的醉酒是假的,席上攻击含巧,引得温倚云与她拼酒,也是在计划中。温倚云不留下,哪来的风流事?冷玉自己不留下,又有谁主持捉jian?但午饭时,璃看着呢,那点酒不至于让人醉到现在。所以,温倚云肯定还在小燕手里喝了别的东西,让她不省人事到现在。
女人的名节很重要,但在大赵也没重要到要沉塘,或者从此嫁不出去的地步。但毕竟是丑事,温凝之不会轻易原谅的。所以,最后的责任要含巧来扛。正是她管家不严,让贼人有乘之机。正是她教女无方,温倚云才如此骄纵糊涂。再者,温凝之也需要一个泄愤的人。而含巧倒下了,内宅到底要由谁主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整件事,不过是为了管家之权,为了将来谁能动姐姐的嫁妆银子!温倚云不过是棋子,冷玉要打败的,是温倚云身后的含巧。
今天。冷玉的目的达到了,可惜她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只知道丢了良心巧取豪夺。却不知看看身后,不明白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含巧隐忍这么多年,为人绝不会象外表那样敦厚温柔。没点手段,怎么在不得宠的qíng况下于侯府立足?她那么爱宣夫人的几个孩子,尤其是温倚云,怎么会容忍冷玉的陷害和伤害?
所以说,含巧对冷玉的报复,事件事的后续。才是琉璃所期待的。
当然,她会适当“帮忙”。
她仿佛看见,冷玉的死期临近,甚至都没用她亲自动手。至于含巧所付出的代价。只因为含巧当日明知姐姐受难,却装聋作哑的冷漠自保,连一点基本的同qíng心也不曾有过。她缩着脖子,一声不吭的时候,从没想过姐姐身为侯府正室。却对她诸多宽容和优待。不然以当年温凝之对姐姐的“宠爱”,姐姐一句话,含巧早不能活。可她是怎么报答的呢?不求以德抱怨,至少不要假作不知,然后生活得心安理得。
要知道。昧良心,也是恶。
于是含巧今天,也要尝尝被人陷害,却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事实上,琉璃觉得她对含巧算温和了。不过含巧要的是银子,到最后琉璃会让她一个铜板也得不到!
今晚,行事的是冷玉等人,但却尽在琉璃的掌握之中。只是意外的事再度发生,萧十一船上的那个面具男令琉璃心绪不宁。温府这边一切顺利,她不会被外部的力量gān扰吧?
“把萧小爷的谜语灯拿来。”听青柠说完整件事,琉璃沉默的思考了会儿,就吩咐道。
家里人都回来了,包括府卫和温宏宣,琉璃就收紧羽翼,不再放人出去打探。反正尘埃落定,其余的小细节和小八卦,慢慢就能在下人们之间传出来,她并不急于知道。
她还在看,看温宏宣是什么反应。这事,或者瞒得住温凝之,因为他为人太自大,又太纠结,却未必瞒得住他儿子。小温状元郎是黑化版的温凝之,心机更敏锐,而且有才子狂生之名做掩盖,很多事不用顾及面子。
温宏宣要cha手此事,冷玉一样会倒大霉,对琉璃来说,结果是一样的。温宏宣如果置之不理,只能说明他冷酷到正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亲生妹妹啊,他都能丢下不管,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凭此事再度看清一个人,也不错。
“看了这么久的灯,这么晚了,还要猜灯谜?”唯唯好奇。
琉璃微笑不语。
萧蛮今年才八岁,却非要摆出小男子汉的样子来,硬是送她回家,也不管宁安侯府是全家出动,根本就用不着他。可他既然从小就做有品格的绅士,琉璃觉得好玩,也只好接受了。
到温府门口的时候,萧蛮看到有郡王府的人等他,过去说了两句,复又折了回来,并递给琉璃一个小巧的竹制盒子,“这是我十一哥送的,说上头有灯谜。他要考考琉璃姐姐,看猜不猜得出?”
一听是萧十一的东西,琉璃本不想要。却忽然意识到,今晚他闹这么一出,整出个面具男来在她面前晃,肯定有深意,指不定就和灯谜有关,也就收下了。
其实,她心里有点急,当时就差点拆开来看。但她qiáng忍着,因为不能着了萧十一的道,不能让他的行为乱了她的心。对敌人,必须沉得住气。
此时听完丫头们的汇报,她洗漱了,歪在chuáng上,也感觉心静了,就想起猜谜这件事来。
忆秋把盒子捧上,青黛手脚轻巧的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说是灯谜,却送个盒子,琉璃还以为有古怪,却原来里头放了个折叠的竹枝灯。装好后,也看不出特别,直到点亮了里头的蜡烛,才发现上好纸制的、画了风景的灯面上印着一行小字,越来越清晰:是谁后来冒雨到。
“什么意思?”琉璃的丫鬟们都识字,青柠就念了出来。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一时猜不出。
琉璃想了想,脸色变了。下意识中,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完全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
“小姐,您怎么了?”青黛离得近,急忙问。
“可是哪里不舒服吗?”忆秋的手,伸上了琉璃的额头。
“我没事。”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我猜出了灯谜。”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被打倒,“是一个字。霍字。”
上头雨,下头是个变形的谁字。加在一起,霍!霍红莲的霍!霍琉璃的霍!
他知道了!萧十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第五十七章萧十一要战,她便战!
启承十年的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宁安侯府的墨玉轩中,琉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拿不准萧十一是什么意思,而她这三年的筹备不是白忙活的,思虑到任何一个细节,她都记不起有什么疏漏。但现在,到底是什么令萧十一抓住了她的把柄?
然而,这是不关键。
关键是,她要怎么应对。无论如何,她的计划不能因一个表面上的花花公子,但实质上又冷又狠又妖孽的混蛋给毁了。先不说她的路并没有歪,就算是歪了,她也要硬给掰回来!
如果那个面具男是霍家大火下侥幸存活的人,又会是谁?当日,那把火烧得凶猛之极,除了她冥冥中被火儿,她更相信是被姐姐的英灵带离霍家大宅而幸免于难之外,没留下一个活口。
她看见,朝廷派来的上差一脸痛心。那官员本是为霍红莲之死而封赏霍家来的,宣布圣旨的时候,还同时宣布减免了宁安郡的一年钱粮,以示对姐姐的恩宠。但,他检查尸体时却认真无比,几乎一具具认真对照,哪怕烧成焦炭的那些,也要核对人数,似乎生怕有人逃脱。幸好她是悄悄回家的,根本没有那本纪录死亡的花名册上。
她躲在人群中,扮作少年围观,听着镇民们痛惜和同qíng的话,浑身发抖。若不是石头就站在她身后,他的温暖胸膛抵在她背后,把他的热力分享给她,她几乎站立不住。百多口人,其实她没有太深的感qíng,可因为姓霍,她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
生命啊!那些都是鲜活的生命啊!不管为了什么,也不能这么被践踏!
“前天晚上。我看到鞑靼人偷偷摸摸潜入宁安镇。”一个年轻男人低声对旁边人道。
那年青人,琉璃认识。正是当日她被姐姐带走时,那个羊ròu铺子的小伙计。只要是关于姐姐的一切。不管多少年,她都会记得。包括似乎无关紧要的背景人物。
后来她知道,这小伙计姓汤,人送外号汤大勺。那家的老掌柜,原是他的远房大伯。老人家无儿无女,一年前已经逝去,由他继承了铺子。
老汤羊ròu铺子,据说一锅ròu汤已经吊了有上百年。日夜不停的文火熬煮。没汤了加水,没ròu味了,就把大块的牛羊骨头直接丢在里头,也没什么佐料。直到骨头化成泥渣,也融入浓汤之中。为此,这铺子的羊ròu泡馍和杂面ròu汤久卖不衰。姐姐出嫁前,曾微服,带着同样扮成小少年的她来吃过。
但姐姐是宁安郡的保护神。世代居此的镇民哪有不认识的。只是知道她不喜打扰,就不曾过来说话罢了。只是汤底、馍馍和配菜,都比别桌的更jīng致美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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