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为何?”窦县令是个滑头,居然来个反问。
chūn荼蘼胸有成竹。自是从容地道,“民女想,凡事有因必有果。冯老爷家境殷实,平时不善与人争斗。这样的人,特别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觊觎。或者,妒忌。而此事发生突然,就在冯老爷要卖房卖产。去异地投奔为官的儿子之际。所以,十之**是为人陷害。”
“你有何证据?”窦县令再问。
听chūn荼蘼说得头头是道,他也重视起来。如果chūn荼蘼能给出好的答案,他乐不得接受。毕竟,冯经的儿子也是官家,虽然远在外地,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在官场上。以后谁能保证不用着谁吗?
哪知道chūn荼蘼却摇摇头,“民女没有证据。不过民女想看看尸体,也许会找到证据呢?”
窦县令这个气啊,心说没证据你说那一大套好听的话gān什么呀?验尸?本县难道没有仵作吗?刚才仵作说得清楚,此人确实是吊死无疑,还在冯家门粱上发现了印迹,上吊绳子也在。
可不让她看,她怕是不死心……于是。他只好摆摆手道,“小小女子,若有那胆量,自去验看便了。来人,侍候着。”
一名差役上来,很嫌弃的揭开布单。、
chūn荼蘼捂着口鼻,忍着恶心,凑近了,仔细观察那尸体的颈部。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连忙立即走开,对公座上道,“大人,冯老爷果然是被冤枉的。这下子,民女有证据了!”
不仅窦县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仵作和差役们忙了大半宿加一早上都没发现什么,她只看一眼睛就明白了?这小女子,脑子没毛病吧?没骗人吧?
“什么证据?”窦县令这个好奇啊。
“大人,民女眼尖,刚在尸体的脖子上看到两道很明显的勒痕。”chūn荼蘼摆出吃惊的样子来,“您若不信,可叫人再看。”
窦县令大吃一惊,gān脆也不叫人了,自己到尸体前细看,仿佛怕自己眼花似的,又叫了仵作出来,外回几名差役,最后大家确认,确实有两条痕迹。
仵作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自责道,“大人恕罪,是小人疏忽了。若非您目光如炬,实在难以发现这样细微的差别。”
“这说明什么?”窦县令不理仵作,问chūn荼蘼。
“民女不懂验尸,但民女想,若死者真是被冯老爷所bī,上吊自尽,应该只有一个勒痕才对。”chūn荼蘼认真地说,“若是两条,而且一深一浅,感觉似是勒死后,又挂到冯家门粱上。如此多此一举的事,说明还有第三人存在。所以民女推测,必是那人栽赃陷害冯老爷。”
堂上众人怔住,瞬间都觉得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死者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继而自尽。”chūn荼蘼继续说,“这时,有恼恨冯老爷的小人看到,gān脆借尸生事,想要让冯老爷倒霉。若此事没有报官,冯老爷为息事宁人而私下埋尸,他就可以私下讹诈。这等下作的人,下作的手法,若非被识破,遂了他的意,岂不冤枉好人?”
第四十章亲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chūn荼蘼敢于做这样的手脚,是因为知道古代大唐的法医技术非常落后,他们能检验出初步的死因,但太细节的部分就无法验明。若在现代,或者法医系统相对完备的宋代,她就不敢如此托大的掉花枪,搞不好会把自己绕里面。所以嘛,兵法有云,要活学活用,天时、地利与人和不对,就不能乱套用计谋。
她用虚假的、她自行创造出的事实把众人都带到沟里了,那就是:冯家表侄是自杀还是他杀,与冯经没有半点关系。死人无法把自己吊两次,造成这种结果,是有人想陷害。况且门粱那么高,可现场却没找到上吊所用的椅子。这就更证明,当时有“第三人”在场。而包括县令在内,从上到下,就没人想过冯经就是那第三人。毕竟照常理来说,哪有自家门口死了人,把尸首弄下来后又挂上去,最后让街坊邻居发现的道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吗?却不知道,有时候麻烦大了反而解决问题,这是逆向思维。
出可以说,chūn荼蘼利用了人们那种想当然的心态,轻松就赢了这场官司。她的良心没有受到丝毫的谴责,她相信,结果永远证明手段是正确的。毕竟临死也要各应人的混帐东西,实在不值得同qíng。既然冯家表侄以恩为仇,那么就让他的坏心思和他的灵魂一起下地狱去吧。
而鉴于暂时找不到那个“第三人”。冯经被陷害的qíng况又已经坐实,自然当堂释放。此案成为一件小小的悬案,冯家表侄也没有亲人了,无人上告,过不久这事就淹没在日常的琐碎之中。若有人来闹腾,那个人就会被严重怀疑正是第三人,纯粹自找倒霉。
冯经对chūn荼蘼千恩万谢,第二天一早就找到邸舍,不仅送了不少礼物送给chūn青阳,其实是谢谢chūn荼蘼外。还要把那宅子送给chūn家,羞愧地对chūn青阳说,“还怕您要嫌弃,实在不好意思出手,毕竟有横死鬼,实在不太吉利。不过您老的儿子军中官员,听说老太爷以前是衙门中的人。煞气重,必定是镇得住邪祟的。所以无论如何,请您笑纳。”
其实冯经看似忠厚,却也是个聪明知机的。他表侄吊死在大门前,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他的宅子恐怕贱价也卖不出去,他又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如大方送出。虽然也很ròu疼,却是能落个人qíng。再者,chūn家非常人,以后官场相见,也好有个缘法。
但chūn青阳忠厚,不愿意占人家便宜,况且也是有些忌讳宅子有人吊死,不禁一时犹豫。只说要考虑一下,拿了些土仪做回礼,打发冯经走了。
“今天都四月十九了,明天我爹就要去军府报到。咱家到现在也没有着落,何必叫我爹在军中也不放心?”chūn荼蘼私下里劝祖父,“不如就要了这个宅子,您要是不愿意白得,折价好了。到底孙女帮了冯家大忙,照理也得给润笔和茶水银子的。您知道孙女的价钱,虽说只上了一堂,说了几句话,可是一计换他身家xing命,所收也应当不少。”
“你就不觉得那宅子的风水破坏了?”chūn青阳担心道。
“一不忌,百不忌。”chūn荼蘼无所谓的耸耸肩,“有祖父,有父亲在身边,孙女一点也不害怕。再说这里是阳间,不是邪祟待的地方,咱家又做得正,行得直,我不信有好兄弟找上门来。”
“那……折多少?”chūn青阳终于意动。
“他原来要价二百五十两,我看三折好了。”chūn荼蘼狠斩一刀。冯经是倒霉在他表侄身上的,与chūn家没有半点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还算吃亏了呢。
当天下午,和冯经推让了半天,最后以五十两成jiāo。银子虽少,但chūn家不欠别人,chūn青阳和chūn大山这种正直的人,心理才没有负担。至于到衙门去jiāo割、换文契,就jiāo由牙人忙活,连chūn家落户,还有小凤的入籍,再付上点辛苦银子,就一起办理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银庄票号,但有官府办的柜房,有一种东西叫“飞钱”。就是把银子或者铜钱存到指定的官办柜房,由官府开具“券”。此券不具备流通功能,但可以在异指定的官府机构汇兑。范阳县是小地方,没有柜房,他们临行时,chūn大山特意去的幽州城,除了随身携带的三十两现银,分成五分带在全家人身上,剩下的全存入柜房,包括chūn徐家付的那五千两。此时有大花销,直接从洛阳的官办柜房,兑了银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chūn大山去军府报到,chūn青阳就领着孙女和仆人搬家。他们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chūn大山又拜托了当初接待他的老苗帮忙,中午时就收拾出住的地方了。照原先的安排,chūn青阳住在内院正房,chūn荼蘼带着过儿和小凤住西厢房,给chūn大山收拾出了东厢房。外院的倒座房归老周头,打算用做养马的厩舍和用做外书房的东厢房暂时空着,把大萌和一刀拉来住西厢。
大萌和一刀是韩无畏借给chūn荼蘼的人,自然在出借期间以chūn荼蘼为主,她说让他们由明转换,遵命照做就是了,并无什么不乐意的,总胜于在外面风餐露宿的隐藏。chūn青阳看家里的人员齐整,那点点不安之心也就消失了。
chūn荼蘼还特意问了老周头,介间不介意睡门房,毕竟那边离冯家表侄上吊的地方最近。出了那种事,里外还不过三天,实在有够污秽的。老周头却笑说,“老奴一把年纪,说句打嘴的话,到chūn家之前,生死面前打个几个来回了,有什么可怕的?再者,鬼才可怜呢,放不下生前事,走那孤冷huáng泉路。小姐只管放心。就算有那不长眼的鬼来,老奴也给小姐捉走,断不会扰到内院的。”
chūn荼蘼见老周头果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就踏实了。只是老周头毕竟年纪大了,住的地方又是夏热冬冷的倒座房,就叫过儿去置办些新的铺盖,给老周头换上。如今已近夏天,到冬天时多放炭火,把屋子烘得暖暖的,也就是了。
而这宅子是带着家具出售的。只缺了些吃穿用度,还有些随手用的零碎东西,好在离南市很近,转天chūn荼蘼开了单子,叫过儿和小凤两个人去买。chūn青阳是个闲不住的,gān脆把记账管家的活儿jiāo给孙女,自个儿带着老周头和两个护卫把后院的青砖地撬了。全整理成菜地,又侍弄了内院的花糙树木,倒是忙得挺开心。
可惜,忙碌但平静的生活注定过不了太久,这天是四月二十九,chūn大山的休沐日。头天晚上,chūn大山已经回家。chūn荼蘼八天没看到父亲。很是想念。难得起个大早,亲手给全家人做了早饭,又洗好一早让过儿买来的新鲜瓜果,分别装盘,打算好好做回孝顺闺女,结果全家人没上桌,就来了不速之客。
“老太爷,是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来了。”老周头进来报信儿。“拉家带口的,怕不有十几口子人,都堵在门外呢。”
祖孙三人愣住,下意识的对视了好几眼,chūn青阳才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迎,一边急道,“怎么不先请进来?”
“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不肯进来,定要老太爷开大门,亲自去接。”老周头低头禀报,神qíng间颇为忍耐,看样子是受了点气的。
chūn荼蘼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她的美好生活会被打乱的。她记得在现代时,有朋友跟她感叹过:亲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心里想着,却不得不跟着祖父往外走,到外院时,看到大门其实是敞开着的。这个时辰正是里坊人来人住的时刻,而她家门外,站着一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带着大包小包,大人叫,孩子闹,实在吵闹得很,惹来邻里的注目。
52书库推荐浏览: 柳暗花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