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chūn荼蘼却不怕,神色淡淡的微施一礼,“多谢潘老爷夸奖。该说的话,荼蘼之前已经和潘老爷说过了。至于说感谢……我接的是英家的委托,就不劳烦潘老爷了。”
“哼,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潘大管家冷哼一声,“今天老爷我教你个乖,在洛阳,敢横着走的蚂蚁都被辗死了。你小心点!”他居然自称老爷,而且说出明晃晃的威胁来。
chūn荼蘼脸色一白,再不多说,只登上自家马车,大声道,“走。快走!”沿相反方向离开。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英府,可是却连大门也没进去。她愤怒地站在门外的高阶这下,大声质问,“此案,我并没有打输,说好的委托银子呢?”
英大管家冷笑,随手扔下一包银子,顶多十两的样子,“是,你没输,可是也没赢。大好的局面,突然就转了过来,我们老爷到现在想着还奇怪呢。听说,之前你和姓潘的在洛河边密谈,难保没有出卖英家!英家仁厚,这十两你拿着,有多远滚多远吧!”
chūn荼蘼气得跳脚,可就是进不了英家大门,后来闹得凶了,英家仆人跑来赶,若不是赶车的一刀厉害,差点挨顿打。
“有这样的吗?委托了我做状师,居然不给银子。这还是世家大族?呸!”小凤很义愤。
chūn荼蘼却还冷静,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就有围观劝她,“这位姑娘,吃点哑巴亏算了。跟有权有势的人争执,到头来倒霉的是自己。人家根本不用费力,动动手指头,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自会有巴结的人,帮他们料理了你。”
也有人好奇,“怎么回事?那场官司我看了呀,英潘两家没输没赢,最后握手言和了,现在又闹得什么?”
就有人给他解释,“你懂什么,这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那两家志在必得的山地全没捞到,这官司还得等上两个多月,谁心里能痛快?他们心里不痛快,自然得找个出气的!”
几个人jiāo头接耳地议论着,好在英家门前的人不多,chūn荼蘼也迅速带人离开了,倒也还冷静。不过,自然有关心的人在场,听了个满耳,并且露出又恨又气又害怕的神色来。
三天无事。
第四天早上,chūn荼蘼和过儿去集市上买东西,回来时路过建chūn门大街,突然就有一个小偷撞过来。chūn荼蘼谨慎,发现qíng况后,大声呼救。那小偷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改偷为抢,还持刀行凶。幸好过儿英勇,为主人挡刀,却被一刀刺中肋侧,血洒了遍地。
过往行人好心,帮助chūn荼蘼把过儿送到了正在附近的、洛阳第一医馆妙手堂。巧了,堂内第一坐堂的大夫在,看了过儿的伤直说凶险,能不能活过来要看造化。
第五天,chūn荼蘼失魂落魄的到妙手堂给过儿抓药,贪图路近,穿行于里坊之间。仍然是大白天的,却有几个粗壮的婆子。迷晕了她要拖走。再次幸运的,有几名衙差到附近办事,她这才能保证全须全尾的被救了下来。
之后安静了没几天,好不容易过儿的伤势稳定住了。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某天半夜,荣业坊的chūn家突然走了水。
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因为屋前屋后都有花园,又有石墙与邻居相隔,并没有牵连到旁的人。不过,起火的几间房子远离厨房,又无火源。当晚没有一丝风,天气yīn沉闷热,是如何烧这么大的?近乎瞬间吞没了内院的西厢,波及到正房和东厢。不过火苗带出的一点松油脂的味道,还是提供给了人们很多猜测。
所幸,chūn家的人逃了出来。应该说,大部分逃了出来。
“荼蘼?荼蘼呢?”chūn青阳慌乱的四处寻找。
此时,大门外已经围满了附近的邻居及很多家仆丫鬟。既然着了火。为了安全起见,左近的人家全体都避了出来,有同qíng、有厌烦的看着麻烦事不断的这处宅子。
“小姐没出来吗?我看到……小凤……”被一刀几乎挟在肋下、重伤未愈的过儿急问。只是一句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得让一刀改扶为背。
小凤也急了,跺脚道,“火是从小姐屋子起的,我听她叫人快跑,立即就去扶老爷子。我以为小姐先发现的,必定已经出来了!”
chūn大山一听,就发出一声闷吼。天气热,棒疮不好恢复,他如今走路还不利索。只是听到女儿还在火里。一瘸一拐就重新跑了回去。
他这样,chūn青阳和扶着他的老周头、大萌和小凤也都跑进了院子。本来一刀背着过儿还想跟上去,却被别人给挤到后头。
好歹是条人命,又是街坊,大多数善良的人,选择进去帮忙。反正。这大火好像特意只烧那几间房,不用救,也有了熄灭之势。
此时的chūn家内院,已成一片瓦砾,房屋尽毁,花木焦黑。chūn荼蘼所住的西厢尤为严重,几乎只剩下几块残墙。这些看到别人眼里,就更不寻常了。这火来得邪xing,目标明确,不让人联想到是人为,都是不可能的。
“荼蘼?女儿?”chūn大山的声音在暗夜中特别响亮,震得人心头发慌。
“没在……屋里?”chūn青阳惊诧地问,差点说漏嘴。
其实,他是想问,没有院子里?按事先约好的,孙女应该趴在院子中,昏迷着,是被烟呛的,而且头发烧得短掉一大半,得让所有人看到。怎么现在……没人?荼蘼去哪了?
大家jiāo换了下眼色,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几乎同时涌上众人的心头。
偏还有人多嘴,也不管人家心qíng,叹道,“老爷子您傻了吧?姑娘如果在屋里,这时候只怕烧香得连灰也不剩了。没看见吗?砖石都化了大半,这是什么火?简直作孽哦。”
“荼蘼,别吓祖父,快出来!”chūn青阳瞬间就瘫在地上,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叫道,“快找找!快!荼蘼,我的荼蘼!快……”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四处寻找。
明晃晃的灯笼,积极相帮的邻居,可找遍不大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哪怕一丝人影。
“坏了,姑娘真的被烧成灰了!”不知哪来的“耿直”人,又说。
第七十章见不得光
这话,像一把刀子,直刺入chūn氏父子的胸中,透心儿的凉。
说好的!这丫头说好的!不会有危险,只是给chūn家大房和二房看。说那两房人狡猾,戏不做足全套,他们不会相信、不会害怕、也不会放过三房。而如果不迫得他们主动吐口分家,以后会惹出更多的麻烦,带累得chūn氏一族倒大霉也说不定。
据说玉jī坊那边,他们已经开始打着三房的旗号,欺侮邻居、敲诈钱财、二房还看中了什么姑娘家,要给他家外孙qiáng娶。毕竟三房有一个武官、一个讼棍、一个前衙门差役,听起来是多么qiáng横的组合啊,带着欺男霸女,鱼ròu乡里的范儿。
穷亲戚不怕,如果自家有能力,还要大方帮助。但极品亲戚,还是有多远避多远,因为他们是喂不饱的láng,就是来祸害人来的!最后,整个家族一起手拉手完蛋!所谓害群之马,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若不对大房和二房发狠招儿,甩是甩不掉的。到头来再告三房一状,他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长不分家,幼不做主,孝之一字压死人。只有大房和二房闹腾着和三房划清界限,甚至以后断了来往,三房的一切,才不用和他们分享,他们做的所有脑残的、恶心的事,三房也不用跟着承担。
而没有三房做靠山,大房和二房会老实,反而不能招祸。没有了那两房,三房也不会被牵连,凭着chūn大山和chūn荼蘼父女。早晚能光宗耀祖、富贵荣华。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凭此,chūn荼蘼才说服家庭观念非常重的chūn青阳,一起演这一出大戏。
所有的“演员”。除了chūn家人,就全是潘十老爷和英离老爷安排,无论官家还是私家。无论大夫还是衙门公差。过几天,再传播一个chūn家在范阳得罪过人的谣言过来,chūn荼蘼的屡次遇险就有了前因后果,英、潘两家的名气不会被带累。之后,再派点凶恶的人到玉jī坊那边转一转,做点心理暗示,大房和二房再爱钱。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自然是最后狠刮一笔,然后断了亲戚关系,走人了事。
多么完美的计划啊!至于房屋和金钱损失,chūn荼蘼根本不看在眼里。有了英老爷的委托银子和潘十老爷的谢仪。割点小ròu下来,做一锤子买卖,根本不算什么。最重要,从此摆脱大房和二房,也让自家美貌老爹躲开江娘子那点龌龊心思。
说得好好的!火只在内院烧,外院顶多被扫上一点,邻居不会被连累。到时候,跑到外面避火的chūn氏父子大叫大嚷说chūn荼蘼不见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她“晕倒”在院中。之后她再在医馆内“昏迷”上三五天,等大房和二房一离开洛阳,她再翻身坐起、活蹦乱跳、龙jīng虎猛。
全是计划好的,过儿的伤、她的生死不明、大房和二房来闹时的应对之策……唯独没说她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此qíng此景,chūn青阳和chūn大山不住埋怨自己。不该听荼蘼的话,不该纵容她的任xing。虽说她太有道理,说不过她,不知不觉中就被劝服了。可是,怎可让她冒险!他们父子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伤她一根头发!
宝贝女儿呢?宝贝孙女呢?难道是出了什么差子,她没逃出来,所以真的葬身火海了?
恐慌,在chūn家人心中蔓延。恰在此时,霹雳一响,天空掠过银龙,接着,倾盆大雨突然而至。一阵凉风近乎突如其来,卷走闷热和暑气,瞬间就令空气也变成冰凉。
“荼蘼!”chūn青阳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那绝望的可能,令他心痛到直接失去意识。
而chūn大山则闷吼着,什么也顾不得,冲进断壁残垣之中。
咔啦啦,雷声滚滚。chūn家的惨状,令所有善心人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洛河以北一处不起眼的小铺子中,chūn荼蘼猛然睁开眼睛。她感觉事qíng不对,有片刻的愣怔。本来,她正在屋子里扔最后一块助燃xing极qiáng的松脂,没想到做坏事真的会惊慌,哪怕是自己计划的。
就在她往外跑的时候,居然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衣角,被火苗燎到,那时她真的有点吓到。但还没等她扑了火,赶紧跑出屋,身子就一麻,接着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过,身上似乎没受伤,还挺舒服的。
现在,正趴……趴……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chūn荼蘼大吃一惊,再好的定力也不管用,忍不住轻呼出口,搭配以本能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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