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男一愣,定定地望着chūn荼蘼,不明白凶你妹是怎么个凶法。
chūn荼蘼只觉得自个儿的脸都要被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灼伤了,怒得站起,“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墙头男又一愣,随即唇角上弯,似乎要大笑。但这时,因为chūn荼蘼声音大了,东屋听到了动静,门帘一挑,小琴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
chūn荼蘼冷冽的目光狠狠甩过去,吓得小琴一哆嗦,赶紧又缩回屋了。chūn荼蘼再看向西边墙头,那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男人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路过西墙外的小路,听到动静,多事的来看热闹。好在她似乎也没说什么紧要的事,应该不碍的。
其实,她根本不会把自家美貌老爹娶徐氏时的那点难言之隐说出来,但她算准了老徐氏不敢赌。道理讲不通,武力上不占优,威胁别人这种事,她做起来并没什么心理障碍。但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虽然大唐风气开放,但随便爬人家的墙,也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何况她家的墙是很高的,难道外面有垫脚的东西?不行,待会儿得让老周叔去看看。祖父和父亲都不在家,一院子女人加一个老人家,还是安全第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墙头男已经快步离开chūn家的范围。同行的,还有一个看起来身体有点孱弱,但紧跟着走了半天也没有气喘的俊俏郎君。
“chūn家姑娘挺不错的嘛。做事慡利、果决,却还给人留三分余地。”墙头男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回望,正是折冲府都尉韩无畏。不过,他还是穿着低阶卫士服,若不注意他的容貌和气质,就像普通的军中少年。
跟他在一起的,自然是大理寺丞康正源,也是一般读书人的打扮。
“因为你爬人家的墙,她还要请你吃小炒ròu?”康正源伸出手,轻按按自己的唇,似乎把要打的哈欠压了回去。他唇红齿白,手指如玉,两相一衬,说不出的好看,却又丝毫不女气。
“你不懂,这是本地的方言。请吃小炒ròu,是指要拿棍子打人呢。”韩无畏英眉一挑,很有兴味的笑笑,“她这是心疼我吗?提醒我快走,而不是直接叫人打我?啊,我就知道,本都尉实在太过英俊,是女人就会生出爱慕之qíng的。”
“表哥,你恶心人也有点限度好吗?”康正源做了个要呕吐的样子,“若她也像京中贵女们那样,见了你就百般示好,也就不过尔尔了。我看,人家是家里有事,嫌你烦呢,恨不得快把你打发走。我在下面听着,好像人家叫你快滚来着。”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说不定她表面凶我,心里是为我好的。”韩无畏耸耸肩,大言不惭地说,“可惜你没看着她那俏模样,明明是旧衣素颜,头发都散了,可就像华服贵履,妆容jīng美似的,特别坦然大方。你说,别的姑娘突然见到以墙头上趴着个不认识的男人,不吓得尖叫,也得惊慌失措吧?至少,因为自己形容láng狈,也得有点尴尬吧?她呢,敢跟我对视,还扬言要挖出我的眼珠子。啧啧,了不得。”说到后面,不由得赞叹。
他却不知道,那是chūn荼蘼在现代职场和法**历练出来的淡定和从容。另外,就是她心里放着chūn大山的事,顾不得别的。
“我又不是登徒子,不做无礼之事,自然看不到墙内chūn……呃……雷霆。”康正源道,“再者说了,你从小苦练武功,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爬墙?”
“你站在墙根下头听,就很正派吗?别臭美了,咱俩是一对登徒子,你不过是个放风的而已。”韩无畏坚定不移地把康正源拖下水,“但也怨不得咱们,院内吵的声音这么大,正好路过的人,谁还没点好奇心?”
“是正好路过吗?你是特意拉我来的吧?”康正源毫不留qíng的揭发道。
韩无畏笑笑,继续向前走,两人边走边说。
“昨天我回军府,急调了chūn家的记档来看。chūn大山的父辈,本来是兄弟三人,他们家是三房。因为chūn青阳那辈上已出两丁,chūn青阳就没进兵府,而是去县衙当了差役。你也知道,为避免逃避当兵员的,律法规定军户不得分家。可是chūn家大房和二房,居然没生出儿子来,就此绝户了。总共只三个女儿,嫁到了外县。到chūn大山这辈,没办法,隔房顶了他大伯父的缺。”
“chūn大山现在也没有儿子吧?若有,也不会叫个姑娘家上堂去代父申冤。”康正源问。
韩无畏点了点头,“可若不是有这一出,我也不会注意到chūn家。只是想不通,一个内宅的小姑娘,我打听过,平时也不像其他军户女那样抛头露面,娇养着呢,却怎么会那么熟悉大唐律法,还能运用得如此熟练?”
“这个……昨天我约见了县衙的部分官吏,倒是私下问了。据说,chūn荼蘼三个月前大病了一场。养病期间实在无聊,她祖父就从衙门主典那儿错了《大唐律》给她看。想必,是那时候熟悉的吧?但短短三个月就有如此实力,就算不是过目不忘,也是天分超常呀。”
“看她上堂的样子,倒像是个老手。只是她土生土长在范阳,并无特殊经历,也只能以天分来解释了。”韩无畏轻蹙了下眉头,“至于说chūn大山,他二十一岁为丁,九年时间,从卫士到小火长,再到队副,一级级升得不算快。不过近十几年来,阿尔泰山那边内讧不断,扰边的也只是在幽州北部边界的小打小闹。没什么战事,就捞不到军功,升迁无望。chūn大山是个忠耿的xing子,不擅溜须拍马,家里也没有得力的亲朋,这样还能升官就已经很不错了。”
“chūn大山长成那般样子,极招惹女人的,上官不妒忌就好了。”康正源笑道,“关于女人缘这事上,你是深有体会。你想提拔他,不会是同病相怜吧。”
“若是人才,没必要不提拔是不是?军府还正好有个职缺。但我是想,他有个如此不俗的女儿,必定也有不俗之处。”韩无畏摊开手,“但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想来看看,哪成想还真遇到好戏了。chūn大山武艺不错,练兵也有一套,可惜家宅不宁。不能齐家的人,在军中能有大作为吗?我觉着,还是再看看吧。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我身边的幕僚麻烦得很,出门必看huáng历。”康正源抓抓头发,“他说三日后正是出门的好日子,所以我那天一早就走。范阳有你坐镇,本没什么大案要案发生,我先往幽州北边去,趁着数九寒天下大雪之前,把那边先巡察完毕,然后再往回走。如果赶不及回长安过年,最后还是落脚在你这儿。”
“行,那我等你,正好可以和我一块儿过年。”说到这儿,韩无畏又是一笑,“不知chūn家那丫头过年时穿得喜庆点,是个什么样子?”
“你别总惦记人家姑娘好不好?”康正源也笑道,“哪有点折冲府最高官员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姑娘就是给男人惦记的。没有男人惦记的姑娘,不是好姑娘。”两人说笑着离去。
chūn大山不知道,他升官之路,就因为徐氏母女而耽搁了下来。而被惦记着的好姑娘chūn荼蘼同学,此时还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衙门的消息。
第十八章瞎子点灯白费蜡
一直等到下晌未时中(下午十四点),chūn荼蘼派出的人才回来。小九哥不方便进内院,就由老周头来报告。
chūn荼蘼就一直坐在当院,身上都凉透了。好在听到的是好消息,也算值得。老周头回报说今天恰好县衙非常忙碌,因为有上官巡察狱况,刑房的官吏们急着准备阵年旧案的文档,连那时间超长的午休都省了,还闭了衙。
“老奴和小九哥考虑那位邻县的公爷一时进不了县衙,找不到人,势必要得找个落脚的地儿,于是就沿着县衙外面的茶楼酒肆一间间寻过去,果然找到了。按照小姐吩咐的,我们把那位公爷安排在福清楼先歇下,小九哥亲自去临水楼叫了上等席面,方老板娘还特意找了那位顶顶会说话的二掌柜的亲自做陪,说之后还有乐呵的节目,叫小姐不用cao心。”老周头压低声音说,不时瞄一眼东屋。
chūn荼蘼一笑,也以同样的低声道,“放心,我知道她们支愣着耳朵。可是院子这样大,除非她们长了兔子耳朵,否则听不到的。纳闷死她们,急死她们,哈哈。”
老周头从来只见自家小姐的娇柔天真,哪有这么小小嘎坏的模样,也不禁莞尔。
“老周叔做得好,但您是自家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至于临水楼的方娘子,这次真的帮了大忙,咱们有qíng后补。”她站起来。
她没有继承这身体原主的多少记忆,所以不太清楚chūn大山和方菲的jiāoqíng。是江湖朋友?红颜知己?还是小小暧昧?她不能确定。事实上,她自穿越而来,还没见过那位本县有名的两个女人之一,临水楼的方老板娘呢。但这次她爹的官非之事,人家不惜力的帮忙,从行事风格来看,此女xing格豪慡大方,做事又周到,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等chūn大山出来,自己去谢就得了。
“过儿呢?”她站起来,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那丫头担心小姐午饭没吃,说去买些熟食。我怕小姐着急,先一步回来了。”
“啊,您不说还好。这一说,我还真饿了。”chūn荼蘼只感觉前心贴后心,空dàngdàng的胃,胃臂摩擦,咕咕的叫。
但在吃饭之前,她得先办一件事。所以,她安抚地对老周头笑笑,然后抬步走到东屋的外面,朗声道,“太太,老太太,荼蘼有一事禀报。”
徐氏没有吭声,像平时一样装死人,倒是小琴打起了帘子。
chūn荼蘼好像上午那场架根本没打过似的,迈步进屋,姿态怪异的行礼。知道老徐氏必定不会那么容易让她起来,gān脆也不等所谓长辈的吩咐,自行起身。站直之时,还低低的痛叫了一声,似乎无意识的反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背。
老少徐氏同时变色,老徐氏是怒的,小徐氏是吓的。
上午老徐氏打的那一扫帚,可是实实在在的。chūn荼蘼此举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疼,却是真疼的。刚才她悄悄摸了摸,已经肿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坏了事,找大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老徐氏哼了声,掩饰心虚。
她就是这样的qiáng势人,绝不会低头认错的。在她看来,打就打了,能怎么样?虽然在女婿家打了人家的女儿,在理字上站不住脚,但她要打的本是个丫头,是chūn家女自己撞上的,chūn大山还能打回来不成?至于女儿,也不会有事的。因为她知道chūn大山心软,看死了他见不得女人哭,更不会打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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