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小楼,一处院落,虽然占地不大,却掩映在花木丛中,修缮得整洁清静,如今正是有chūn意盎然,看起来颇有些仙气,比半山腰那稀疏树林中的三间破庙顺眼多了。道观的大门上也有牌匾,却是个无字匾,空的。
“这儿也太隐蔽了,如果不是有地图,真的几年也未必见得人烟。”chūn荼蘼低声道。她忽然很好奇,“你确定就是这里吗?”以常识来理解,所谓的地图应该是有路的,但锦衣画的地图,路径只在山脚下,半山腰往上就只是方向了。难得小凤居然辨识得清,并正确找到。这野外生存能力……真不是盖的。
但令她心中升起深深疑惑的是,在这样的深山里,怎么会盖得出这样规整的道观,而且看起来经常维修呢?除了特别偏僻以外,倒是个极好的去处。风景优美,幽静安然,高高的围墙能挡住猛shòu……整体感觉不像道观,却似有钱人家隐居的庄园,又似世外桃源,虽然小了点。
她生xing多疑,既觉得此处有古怪,脑海中瞬间就想起很多古代神话故事,比方看似是民居的地方,实际上却是妖怪的大嘴,进去,就等于自动送自己进了妖怪的肚肠之类的。有道是反常即为妖,如今这道观就相当反常。可是,夜叉可能在里面,让她什么也顾不得。
“小姐,您跟在我后面。”小凤也很谨慎,挡在chūn荼蘼之前,仗剑而行。
才到左近,道观的大门居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看到这个人,chūn荼蘼和小凤同时松了一口气,因为白白净净,身材略胖的青年,正是锦衣。
锦衣明显有些意外,有些懊恼,偏偏,看向小凤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赞赏,“居然被你们找到了。”声音却冷。
她就知道,锦衣的地图画得这么含糊,就是不想让她来。可没办法,谁让她有能gān的丫鬟?
“他在不在?”chūn荼蘼急问。其他,不关心。
“进来吧。”锦衣闪开身子,虽没有正面回答,态度却表明了。
chūn荼蘼心中一阵激动,眼泪差点掉下来。太好了,夜叉没事!至少,现在没事,还在属下和朋友的保护范围之内。
“在哪儿在哪儿?”进了门,chūn荼蘼就四处张望。
锦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平时冷静理智,断不会如此,这是关心则乱,也不枉夜叉为她拼死拼活的。这么想着,心qíng好了点,yīn沉的脸色算是闪过点阳光。不过,随后就是大为为难。
想了半天,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才硬着头皮说,“不要急。”他平板着声音,“道观是有主人的,好歹跟人家打个招呼,全了礼数。夜……前几天夜里,那谁无意中找到这儿,多亏了人家观主收留,不然可能被山里的野shòu吃掉。”他紧急改口,没有叫出夜叉的名字,因为不清楚小凤知道多少。
随意瞄了一眼,见小凤眼神清澈,似乎是不知内qíng,所做一切,只是为主人尽力而已。并且自从进了道观就一脸的虔诚和尊敬之态,半个字也不多说,难得的安静。
“好,还请引见。”chūn荼蘼立即答应。
小院一共两进,外进只是几间屋子,不起眼儿,里进就大得多,房前屋后没种花糙,而是开辟成菜地,迎面一幢两层小楼,两侧各三间厢房,并没有供奉道祖的地方。有一间厢房的门大开着,似乎在透气通风,其间全是经卷。楼侧,突兀的有一棵繁茂的桃花树,此刻正是三chūn艳丽之时,满树红菲,树下有遍布青苔的灰石古井,看起来又是妖艳,又是苍凉。好像红颜美人,守着寂寞,安然度日。
chūn荼蘼突然就觉得:此间的主人,也许受过qíng伤,修行倒未必,恐怕只是躲起来,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怀念和祈祷吧?
“外客求见观主。”锦衣执礼甚恭地道。
小楼的门也是敞开的,但却安静得没有人声。锦衣问完,才走出一个中年女子,是女道的打扮,灰布袍,头发梳成整齐的道髻,以木簪固定,脸上不施粉黛,五官却清秀,虽然没有出尘之气,却也举止大方得体,绝不是普通人。
“这两个姑娘是谁?”女道士问得有些不客气,语气很是恼怒,“观主心慈,救了你家主人,你明知道观主爱清静,怎么又招了人来?我们避居于此,几年不见人,自有隐世之意,现在你当这里是集市怎的?人来人往的打扰人清静。早知如此,让那个胡人死在外头好了。”她越说越气,没有半点道家人的宽和慈悲,却似大户人家夫人身边的厉害妈妈。
锦衣的身子越来越弯,头垂着,“道长,实在抱歉了。这个人……”他反过手,准确的指在chūn荼蘼身上,“是家主的妻子,得知家主重伤,急得不行,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qíng。只是我知道观主爱静,本想胡乱弄张地图,蒙混过关,哪想到主母身边的丫鬟本事不小,居然真的找了来。如今,小子骑虎难下,也不知道怎么办法才好,特请道长示下。”
他那么恭敬,chūn荼蘼更奇怪。
夜叉和锦衣是做什么的,她不是不明白。虽然夜叉本xing是善良的,可也杀人不眨眼。锦衣那么忠诚,如果是为了夜叉的安全着想,小小一间道观,杀人qiáng占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现在这态度,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搞不定!
锦衣此人,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面对解决不了的困境,总是能伪装,堪比最狐狸的狐狸。
而一边的小凤却皱紧眉头,对锦衣胡说chūn荼蘼是夜叉的妻子非常不高兴。这不是毁小姐的清誉吗?这个胖子,远没有看起来的老实正派。
chūn荼蘼对此倒没什么反应,反正只是个说辞而已。只听那女道冷哼道,“骗谁呢?这两个丫头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也看得出来是女子,还是主仆。可两个人都明显都是处子,怎么会是那胡人之妻。”她说得直白,chūn荼蘼还不如何,小凤却涨红了脸。
“是未婚妻。”锦衣说,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找补道,“那个丫头已经配给小子了,所以都不是外人,小子当时怎么和观主赌咒发誓的,于她们而言也是一样。绝不会透露半点消息于外,否则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靠,好毒的誓!古代人崇信神鬼,一般不起誓的,因为相信会中。所以一旦发誓,其信服力还是很高。
果然,那女道的神qíng缓了一缓,可终究还是骂道,“看起来细皮嫩ròu的,倒像个大家子的小姐,可惜和胡人订亲,还没过门就急着来看未来的男人,还有没有点礼数了?”
“是是是。”锦衣一味的顺从。
本来,chūn荼蘼也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她急着知道夜叉的qíng况,心急火燎的想见到人,可这女道唧唧歪歪个没完,不禁心头有火,很不理智的顶嘴道,“胡人怎么了?也是爹生娘养,不比谁低贱。我知道这是道家之地,可众生平等,道家也是讲求的吧?至于说我抛头露面……心爱自己未来的丈夫,多光明正大个事,我不会藏着掖着,也不觉得羞愧。”
小凤听小姐直接承认是那人的未婚妻,不禁大为惊讶。就连锦衣,也没料到如此。
那女道哼了声,还想说什么,可眼神一斜,突然见到chūn荼蘼扬起的脸,不禁就怔住了。而正在这时,又一个女道走了出来,年纪却老了,足有六十多,满头长发全白了,却还丰厚,也盘了道髻,身上同样是道袍,手里多了个拂尘。
“文静,休得鲁莽,顶撞外客。”老人家说得客气温和,可却比那急赤白脸的有威严。
只是,她老人家迈出门槛的刹那,见到chūn荼蘼也是一愣。只是她涵养好,神qíng上并不十分明显,而是很快笑眯眯地对小凤道,“这个丫头的武功不错,把不会武功的人背到这么隐蔽难行之地,只是两腿有点打晃,以这个年纪来说,算很不错了。小胖子,你捞着大便宜了。”
第六十七章白马公主
小凤一听,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有心要反驳,又怕耽误了小姐的事,只得死忍着。
锦衣那没脸没皮的却嬉笑道,“您老武功才是化境大高手,想必外头来人,您早就知道了。”
chūn荼蘼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锦衣向她透露信息。
这老太太是大高手,他打不过,所以只能做小伏低,为了夜叉的安全,所有人都得忍。
那老太太笑道,“你这小胖子,人聪明,嘴皮子又麻溜儿,实在不好相与。”那意思竟然是明白锦衣对chūn荼蘼的暗示了。转过头,又和颜悦色的问chūn荼蘼,“贫道金藏(发zhang音),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这般胆大敢说话,还有qíng有意的,本道倒想认识认识。”
chūn荼蘼犹豫一下,只觉得在那金藏老道长目光之下有无所遁形之感,gān脆坦白道,“回道长的话,我是安国公府的孙辈。”
“哦,不知是哪一房?”金藏老道长又问,看似随意,chūn荼蘼却愣了。
方外之人,打听这么详细gān什么?而且她们住在深山之中,又为什么对白府这么有兴趣?
“我爹,是白三老爷。”她略扬起头,极快的观察了下老道长的脸色。
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不愧是人老成jīng。倒是金藏道长短短的“哦”了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温言道,“希望白小姐不要说出小观的事,免得有人因好奇而来,误了我们的清修。”
对“白小姐”这个称呼,chūn荼蘼稍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是自然。道长有救命大恩,不能报答已经惭愧,怎么还会多嘴多舌?道长放心吧,此间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金藏道长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就要回小楼之内。转身之际,只听那个叫文静的中年女道长低声咕哝道,“白相的孙女,就算是庶出,也不可能许配给胡人啊。”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的人全听到了。锦衣和chūn荼蘼就有些懊恼。心中狂叫:果然瞎话不好编。因为心里惦记夜叉,两个jīng明人都没注意细节。
小凤好心的要帮助圆谎,可惜她是一根筋的人,脑筋转得更是偏,不假思索地道,“我家小姐本是白三老爷遗失民间的女儿,被养父养大,现在还姓chūn呢。”她的意思是说,因为出身民间,就是嫁给胡人也没什么。说不定。是被认下之前订的亲呢?
可是话音才落,chūn荼蘼还没为她泄露真实qíng况而冒汗。小楼内就传来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瓷器掉在了地上,因为大家在瞬间都很安静,就显得极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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