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武将,从小熟读兵法,本来应该懂得先发制人,懂得再难的局也会因cao纵得当而变得对自己有利,明白兵贵神速,速战速决。可他就是犯了昏,想一切安排好,再来和她表明心意。
如今,晚了。退缩的结果,就是他失去了应该攻占的她的心房重地。
他曾以为,她还没有意识到男女之qíng,她也说过不想过早嫁人,而她那么喜欢打官司。似乎会像长安贵女,非常晚婚。那他,就有大把机会。他曾以为,只有小正才是他的对手,而小正已经放弃。可他忘了,她这样的姑娘,越是有眼光的男人越是会盯得紧,早早把她圈在身边。
可怎样都好,只是为什么,荼蘼。你要喜欢那样的男人?我也喜欢你啊!我只是还没有对你说。就像还没有上战场,却已经输了一样。但这不行!这不行!若你这么糊涂。自己往火坑里跳,我就要让你清醒起来!那个男人明显是见不得光的,不会给带来幸福。荼蘼,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男人,可以不选我。但,你不能深陷于黑暗。
韩无畏在安国公府高大的围墙下站着,隐于yīn影之中。他并没有追去。因为知道有荼蘼在这里,那个男人还会出现。只要安排得当……就能保护荼蘼了。
这样潜在的危险,chūn荼蘼不是知qíng。完全被蒙在鼓里。她只耐心准备,等待县衙放告。
几天后,她再上公堂。
因为奉国公府的主动,就算说是“不确定”,但所有参与本案的,以及积极的八卦众都已经相信被溺死的女死者名为方宝儿,是老奉公的逃妾。至于为什么逃,为什么死,自然有很多香艳的传闻。
杜家既然承认有这么档子事,chūn荼蘼自然也不用费心机去范阳找证人,去杜府做地毯式排查。不得不说,和聪明人“共事”,确实还是挺省心的。而她其实不想深挖方娘子在范阳的qíng况,因为那会扯出父亲来。
那么,身份问题她先发制人,现在已经不是问题,关键就在二审和三审。
站在公堂中央,chūn荼蘼耳边响着那些例行公事般的程序,眼睛看向人群。她理智上非常不愿意,但心里又有点期待夜叉会出现。她很希望,自己闪亮的时刻有他在。所以,在知道他并没有再在场后,心中一松,却又有淡淡的失落。
然而奇怪的是,韩无畏也没有出现。相反,康正源来了,外祖父来了。人群中,似乎还出现了一位女道士。诶?居然是文静道长!怎么回事?她才查到白府确实是那个道观的供奉,但具体关系还没弄明白,文静道长怎么来看审?是对她好奇,还是找白家有事?
这时,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表明要进入正式的审理阶段。chūn荼蘼连忙收拾心qíng,进入了“临战状态”,好像比赛前的运动员听到发令枪响,肌ròu绷紧,肾上腺素急剧分泌,随之而来的是兴奋和好斗。幸好在现代受的训练好,脑筋和心思控制得极好,思路清晰,半点不乱。
顺便,她还瞄了眼外祖父。因为能亲眼看到老对头杜衡丢脸,白老爷子顾不得和chūn大山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别扭和不愿,居然亲自来看审了,而且坐在杜老头儿的对面。
而康正源的出席,代表着皇上的关注。毕竟,他最近在进行全国的疑难案件的整理,以备皇上亲自审阅的。此时,他却坐在杜衡身边。这位置很微妙,代表着皇上的安抚。
“chūn状师,你有何话讲?”包县令问,因为知道是走程序,所以今天的态度很端庄。
“禀大人,若溺毙的女死者身份可以确定,民女倒对本案有些想法。”chūn荼蘼深施一礼。
她嗓门不大,但说话时全场死寂,那些看审的百姓甚至摒住呼吸,加上长安的公堂经过特殊的设计,上圆上方,四周有长长的石条镶嵌,即显得庄严,又分外拢音,所以堂上堂下听得一清二楚。
包县令看了下左边上首的老奉国公杜衡,又瞄了下右边上首的安国公白敬远,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就咽了咽唾沫道,“可以假设这个推论成立。”
“好,就假设这个推论成立。”chūn荼蘼不纠缠于这种小节,因为包县令怕得罪人,她却是不怕的呀。
而她,为本案定的辩护策略正是“反证法”,意思是假设推论正确,然后再一一反驳。这样是比较有说服力的。而对于没有尸体的凶杀案来说,说服力最最重要。在古代,判官的裁量比较自由,范围也广,所以以前研究古代案件时就知道,“qíng理”二字是最高司法境界,这和现代不一样。
“既然如此。”她继续说,“不妨假设其它推论也是正确的。比如。坊间有人传说,红绣鞋一案,是山中jīng怪作祟,引诱和尚造成的后果。”
她顿了顿,等堂下短暂的议论声过去,话题一转,“可既然已经推定了死者的身份,这一说就是奇闻怪谈,根本不足信,完全可以推翻。”
“对。”包县令点头。
“坊间还有一种说法。那女死者方宝儿……是叫方宝儿吧?”她问,却没看向公座。而是看向旁听席之左。杜衡还好,相当沉得住气,根本没反应。倒是杜仲不够道行,下意识的点头。
对面的白敬远神色平淡,心里却那个乐啊。他和杜衡表面和睦,底下却斗了很多年,从来没让那老家伙吃过憋。好孙女。上一堂一句话就让杜老家伙自认有牵连,再也撇不清,这一堂又让他有苦说不出。太妙了。好孙女啊好孙女,祖父没白疼你!
chūn荼蘼扔了炸弹,就不管下面波涛汹涌,专注于案qíng,“又有人说那方宝儿从奉国公府逃出,慌不择路,跑进山里,继而迷失方向。无名寺那边人迹罕至,无意间遇到望尘和尚。那和尚不守清规,见色起义,上前纠缠。方宝儿奋力反抗,反倒将那和尚推落井中,惊吓之中自己跑到山里去,结果可怜,跌入溪中淹死。”
包县令不自在地咳了声,因为之前他就是这么想的。
“若假设这个推论正确,漏dòng就更多。”chūn荼蘼把之前和包县令说过话又说了一遍,以便看审的百姓,听审的官吏和学生们明白,“第一,那方宝儿的逃出奉国公府的原因,暂时不去理会。只说她把和尚推入井中这件事,就大大的不可能。请问本心和望空大师,那望尘和尚生得如何,有无武功?”
“我那徒儿身材高大,也曾习武。等闲两三个人,进不得身的。”本身大师低眉垂目,老老实实的答。那模样,看到的人就先信了十分。
“原来这样。”chūn荼蘼点点头,好像第一次听说这种qíng况似的,“而那方宝儿的尸体,我是见过的,身段虽高挑,可极为纤瘦,又不曾做过重体力活计,试问,如何能打得过望尘大师?”
“再者。”她适当顿了顿又说,“望尘大师圆寂的枯井上头,被盖了块破旧的石磨,本心大师已经证实,那是他们为防止有人无意跌落,自行封盖的,足有两百多斤。那方宝儿是个弱质女流,如何搬得动?衙门的仵作还可以证明,方娘子的骨骼肌ròu柔软,并不是习武之人。第三点是:她是被人按住后颈,在水里生生溺毙的,失足落水一说不成立。还有,她身上的衣服被溪下村毛屠户之妻张氏换走,也足以证明她是死在岸上,后来被人抛入溪水中的。溪水湍急得很,不可能从岸边捞尸,换下湿衣服。所以,这一推论也不成立。”
第九十五章是谁呢?
这些话,包县令听过,旁人却没有。所以听入耳中,自然很是震撼。但大家还没有再度出口议论,chūn荼蘼再度开口,“还有第三说。那就是:是本心与望空大师见色起义,望尘大师上前阻拦,方宝儿借机逃走,于是本心与望空大师把望尘打死,推入井中。后来方宝儿在山中遇到张氏,则是张氏起了贼心,杀了方宝儿,并把她身上的财宝和衣服搜刮一空,然后抛尸。那样,新问题又来了,是谁杀的张氏?”
这一个推论还算有一些逻辑,信者众多。况且,两个和尚已经被押到县衙了,摆明是疑犯啊。但经chūn荼蘼这么一说,所有人又不确定了。
只听她又道,“假如这个推论正确,假如是本心和望空大师杀掉徒弟或者师兄后,复又追上山。可此时方宝儿已死,他们只好杀掉可能的目击者张氏,那么他们就是罪犯!因为死者不会说话,尸体也已经存放不住。没有人证和物证,他们生活在深山之中,最有机会!”
“你到底是哪方的状师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嘈杂声变得大起来。
包县令狂拍惊堂木,大叫肃静。
chūn荼蘼的目光向下一瞄,见到康正源笑眯的弯眼,不禁好笑。对她,就这么有信心?再看两位大师,低头默诵经文,神态安详,几乎完全不担忧似的。
那么,她当然不能辜负这种信任啊。此事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若她还不能还两位大师以清白,不如直接撞死,穿越回去重新念名牌大学的法律系好了。于是好轻轻一笑道,“我自然为两位大师辩护。但我必须说出各种可能,然后找出其不和qíng理之处。”
“此推论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呢?”包县令问。
“此一推论的基础,就是指向本心与望空大师是凶手。动机,可推为见色起义。”chūn荼蘼大声回答。“而他们身居深山,在作案时间和地点上,除自证外,并没有提供其他旁证。又因无名寺香火凋零。也无多少人证可证实他们的品行。他们到底是有德高僧,还是披着袈裟的败类,堂上堂下各位,无从得知。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两位大师不开口。身为状师,我就不能从其他方面深挖证据吗?”
chūn荼蘼再度转向两个和尚,“请问两位大师。你们会不会武功呢?”她这样一问。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两个和尚身上,见他们虽然也算高大,但面带菜色,瘦骨伶仃,实在不像武功高手的样子。而且相由心生,他们神态平和,半分凶相也无。
本心摇头道。“老衲并不会武,小徒望空略通拳脚,比之大徒弟望尘可差得远了。即使是如此,望尘心xing温和慈悲,断无可能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qíng。他真算得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他本是我们师徒三人中最有慧根的一个,可惜……可惜……”连道两声可惜之后,又低头诵经。
“一般来说,两个不会武的人,是不会因为临时起意而和一个qiáng壮高大、身负武功的人打斗的。况且那无名寺是三位大师所建,至今已有十几年。师徒三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风雨同舟的相处这么久,人非糙木,就算是恶人也会生出感qíng来,何况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女子动了杀念?而且是本心与望空大师齐心,对付望空大师一人,这也太说不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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