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签扔在地上,发出闷响,立即有差役抖着锁链上前。
杜仲是武功高手,又杀人如麻,哪受得这种侮rǔ。但他才梗起脖子,杜东辰一个眼光扫了过去,他立即就服软了,任差役把他的双手扣在身后,压服得跪了下去。
“杜世子,我想请问。”chūn荼蘼开口,“如果杜仲是清白的,为什么要找人顶罪?”
没错,这就是她最后的大招!
古代人崇信鬼神,之前,杜东辰甚至把张氏的娘家人做的噩梦也当成疑点,而且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既然如此,她就设计了最后这场**戏。用现代话来说,叫挡住拦住顶住,全身反弹给你。用古言来说,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毛屠户明知张氏之死冤枉。却还来顶罪,心中本虚。后来一刀打听到,毛屠户这个从来不烧香拜佛的人,在张氏死后,曾经到附近的小庙布施,还求了佛珠回来,时时戴在身上,可见他心里因有愧而害怕。
而毛猪二字,是他的外号。其实全村人都知道。但在刚才那种qíng形下,人的心理自动就会把它归为亲近之人的特有的称呼,令他直接就相信那“女鬼”就是张氏。
当然,女鬼是小凤扮的。因为她有武功,因为她也是身量高瘦的人。除他之外。大萌和一刀混在人群中制造气氛,贤王府的侍卫们揭了县衙屋顶上的瓦片,隔着大块冰往下扇凉风,还像现代拍电影吊威亚那样,用一条染黑的了细绳,把小凤吊得双脚离地,制造飘dàng的效果。至于说小凤的头掉下来……其实是衣服造成的效果。在衣服背面的里侧。fèng了细细的竹条,小凤暗中把衣服往上一拖,因领口紧,加之光线不明。她一垂头就造成脑袋要掉下来的效果。
就连那个喊出“鬼啊”的差役都是事先贿赂过的,只是他的戏,演得有点太过了。
所以,看似轻巧的加上最后一根稻糙。压塌了杜家辛苦构建的伪证,实际上好多细节工作都要耐心准备。没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家门不幸,出了这种凶徒。老朽有这样的贴身部曲……实在是……惭愧。”杜东辰还没有说话,杜衡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脸羞愧的走上前,“痛心疾首”的说。
“混账,还不从实招来。”接着,他反手给了杜仲一个耳光。
这就是他们之前决定的对策:丢卒保车。实在不能脱罪的话,只好由杜仲全认下来,至少杜衡不能犯下杀人罪。令自己的仆役部曲杀人,那么行凶者是发布命令的人,而不是执行者。
偷纳犯妇为妾,杜衡已经违反了《大唐律》,不能再加上一条罪名。否则,就是整个奉国公府为之付出代价。至于杜仲,项罪也是他身为帖身侍卫的职责,国公府也会善待他的家人。
事实上,杜衡现在无比悔恨。
他看出皇上越来越重视律法,想借机让孙子上位,不能好处全让白家占了。哪想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子完败,被chūn荼蘼打得体无完肤。他悔不当初,不该铤而走险,结果偷jī不成反蚀把米。他做事稳重了一辈子,朝廷上风云变幻都能屹立不倒,却栽在个小丫头手上。是太急进了吗?不,他的决策本没有错。只是,chūn荼蘼是个妖孽!这丫头一定是个妖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算不出,在这样仔细的布置下,还是让她翻了盘!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杜衡沉浸在自己的悔恨中时,杜仲已经jiāo待了罪行。和chūn荼蘼所说无二,方娘子逃了,老奉国公让他秘密寻找。他是追踪高手,很快发现方娘子的行迹。那时,方娘子正要去宋氏夫妇毙命的那个山头,与自己的忠仆会合,却被他追得慌不择路,跑到了无名寺后的荒林。他劝方娘子回府,方娘子当然不肯,拉扯之下,他见色起义,接下来就yīn差阳错,连杀了五人。
chūn荼蘼冷眼旁观,见杜衡的老脸上满是痛心,登时心中大为不慡。
不是她不厚道,是现在看似可怜的老奉国公,手中沾了太多人的鲜血,容不得她心软和同qíng。到现在,他还在演戏,为了脱身,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张氏、望尘大师是误杀,杜仲为他们偿了命,就算冤有头、债有主。但方娘子呢?宋氏夫妇呢?若非那老家伙口腹之yù太大,**又熏天,那三个人怎么会受伤害?了不起,在朱礼谋反案中一同被杀,也胜于后为jīng神上的极度折磨。不然,方娘子为什么二度出逃?而且她有一种qiáng烈的预感,杜仲奉命追方娘子,肯定有别的原因。说不定,是奉国公府的什么秘密,只是她再也无从知晓
偷纳犯妇之罪,杖一百。而杜衡是国丈,依法要减等。再加上还有一条,儿女这种直系亲属有爵位的,会再度减等。他儿子是国公,女儿是皇后,大唐的女人中。那是最高地位了。
所以减来减去,杜衡除了丢脸,什么也不损失。
这就是古代律法的不公。凭什么地位高,就可以律法就得高抬贵手?
但,这不行!
她不答应!
杜仲伏法,还不足以为方娘子报仇,不足以安慰那三人的在天之灵。她一定,要拉杜衡下马!所以,杜衡必须与杀人罪有关。虽然因为他那皇后女儿在。到头来他连做牢都不用,但他必须要损失掉他最在意的东西。
想必,皇上也很高兴看到这个吧?
所以,当杜仲叙述完毕,签字画押。当众人都以为没事了,连墙壁后的韩谋都站起身的时候,chūn荼蘼举起手,朗声道,“大人,我还有话要说。”
韩谋停住脚,又坐了回去。
“还有什么?”包县令也是一惊。
本来他才松了口气。打算从明天开始接受百姓的膜拜了。
chūn荼蘼看老奉国公,突然露出纯真无害的笑意,“杜爷爷,我有一事不明。”
“这声爷爷不敢当。但。有什么事?”杜衡眯起了眼,全身心戒备着。
这个丫头太厉害了,刀刀往人心上最软的地方扎。步步都踩在别人的命门上,难道她还有花招吗?
“毛屠户此人虽然可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刚才杜仲也供认了,正是以他母亲的病qíng为由。才引得他自愿顶罪,是吗?”chūn荼蘼问。
“刚才说得清楚,听得也清楚,丫头,你何必再问老夫?”杜衡冷笑,眼神如冰。
chūn荼蘼似乎略有些害怕似的后退了半步,但却又问,“说来,那杜仲还是很聪明的。他怕毛屠户上公堂后,被问及细节,回答不出就容易被认定做假,倒是教了毛屠户不少。”
杜东辰皱眉,本能的就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在听到chūn荼蘼下面那句话后,他恨不能杀了自己,因为他真的是聪明反聪明误,以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自己给自己布下了陷阱。
可这chūn荼蘼,为什么连这个也注意到了?跟她对阵,难道一点小错也犯不得!
chūn荼蘼问的是,“毛屠户是怎么知道方娘子身上那些隐秘特征的?他做证时说过,方宝儿背后有鞭痕,后腰下部有烧伤。后腰下部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解释吧?”
然后她自问自答,“这些,自然是杜仲告诉他的。那杜仲又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他曾经见色起义过,但方宝儿的衣服并没有撒裂,她身上的伤痕也都证明,杜仲是绝对看不到方宝儿背部的那两处地方的。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是杜爷爷您告诉他的!”
既然如此,还敢说老奉国公与谋杀案无关吗?明明是他主使的。另
外,做伪症也有罪。现在,三罪并发啊!
这一点,所有人都立即想到了。
“你,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杜东辰离得近,以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chūn荼蘼摇头,正色道,“不是我要针对,是我要为死者说话。奉国公府势大,但买得了证人,却买不了事实。这世上,任何事都有转圜的余地,惟有事实,是绝对不容许玷污的!”
杜东辰望着chūn荼蘼,神色复杂,十成的恨意中夹杂着连他自己也不懂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公座背后的通道中,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负着双手,龙行虎步,虽然没有穿皇服,但气势bī人,一出场,就把堂上堂下所有的骚乱感都压下去了。
旁听席上有不少大人物,见到那人的脸时都是一惊。之后包括白敬远、杜氏祖孙和包县令在内,在略怔了下之后,都立即匍匐于地,高呼万岁。
看审的百姓也是先茫然,随后即惊且喜,即怕又兴奋的呼啦呼跪倒一片。
只听韩谋的声音清冷而威严的传来,“chūn荼蘼,你可知罪?”
(本卷完)
第四卷绝世风华
长安篇(下)
第一章真要打啊!
chūn荼蘼茫然抬头,“不知。..”
跪在她身边的白敬远轻轻拉了她一把。
可是她不改口,一来不知者不怪,知法犯法才会罪加一等。二来,她确实不知道。但若皇上想为他岳父撑腰,大庭广众之下,好歹要有个说法,给她乱扣帽子是不可能的。
“那朕来告诉你。”韩谋的声音仍然听不出喜怒,“你既然事先知道方宝儿的真实身份,明知道是杜国丈违法所纳之妾,为什么不立即举报?反而捂到最后才揭出来,做为你打赢官司的有力武器?这样做,将国法置于何地?”
呃……登时,chūn荼蘼的气势弱了些。不过依法来说,她确实有不当之处,但于理而言,她完全有自己的立场,只是这立场与龙椅上那位对立着而已。
“民女之前不敢这么说,是因为要在关键时抖出来,凭各方反应才能确定。”她狡辩,“民女总不能诬告吧?何况对方还是前国公加现国丈。我又不想找死,没有真凭实据,哪敢乱讲。”
“qiáng词夺理!”韩谋哼了声,“那你在公堂上几次撒谎误导证人呢?是不是有诱供的嫌疑?”
这个,在现代法庭上,这种花招会被法官警告,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兵不厌诈。”她咬唇一笑,小模样嘎坏嘎坏的,令离他不远的杜东辰和站在皇上身侧的康正源看了个满眼。
“巧言令色!”皇上又赏了四字评语,但脸色却渐渐yīn沉,“公堂之上,岂容儿戏。知法犯法,更为可恶。”说完,突然坐到公座后。威严道,“既然朕来看审,此案也比对审结。不如朕就越俎代庖,直接读鞫。”
“听凭皇上圣断。”包县令立即叩头,别人也跟着山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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