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用想,皇上几乎是不二人选。可皇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为了让夜叉博得看审众人的好感,令舆论倒向他吗?皇上想让夜叉脱罪,这一点她知道,但做到这一步,似乎有点关心过头,怎么隐约有种疼爱的感觉?
韩谋和夜叉,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时,鼓响三遍,主审,也就是皇上就要登场了。
chūn荼蘼借这个机会瞄了下夜叉,见他神色平静的站在那儿,但肩膀处的肌ròu似乎是紧绷着的。这说明,他要拼命控制自己不看向她。
之前她反复嘱咐过夜叉和锦衣,在公堂上,要绝对保持沉默,除了皇上问他姓名之时,一定不要开口说一个字。
那样,不会破坏他的贵气,在qíng绪上就占领上风。而且不说话,就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一切,有她。
第三十四章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高公公特有的嘹亮嗓音响起。
这时候没人敢抬头,反而齐唰唰站起身,再跪下去,叩拜。chūn荼蘼和夜叉也是,但两人趁着这个机会,飞快的对视,又快速的错开。只一眼,却似都获得了安慰。
锦衣其实就跟在夜叉身后,chūn荼蘼却没注意到。更远一些的地方,韩无畏心中凉透。
只要阿苏瑞在,荼蘼的眼里就看不见别人,心中也装不下别人。他,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忘记,怎样才能平静,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活下去?
“平身。”韩谋的声音在高处响起。除了温和,什么感**彩也没有,倒像是在云端。可他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吗?只怕未必吧。
等众人起身,chūn荼蘼看到原告方位,赫然发现杜东辰站在那里。等按照历行公事的双方报上姓名,简说案由,她才知道,杜东辰自红绣鞋案之后,就进入御史台任职。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书吏,但既然在编制里,自然可以被御史大夫,也就是他的父亲,委派来与她对簿公堂。
杜家,还是要踩她上位。这一堂若杜家赢了,杜东辰会名声大噪,也就奠定了直上青云的基础,还获得了亲自打倒白家的快感。可是杜家的问题就是在于太自信,可能他们手中握着了不得的证据,但世事,往往瞬息万变,而她,自信可以扭转乾坤。
按照诉讼程序,由原告方,也就是控方先阐述事实,提出要求判决的结果。杜东辰侃侃而谈,举止言谈潇洒风流,大意就是说:一。突厥与大唐并不是友好邻邦。那么,夜叉不是使节,不应当受到保护,而是应以敌人的细作看待。于是他来到长安,就成了秘密潜入,就是刺探大唐的军政qíng况,是对大唐心怀不轨。二,突厥百年前曾经肆nüè中原,如今仍然频频侵边。这是要引导看审众人的心理倾向xing。点燃他们的仇视之心。三,夜叉在长安多时,有虚假伪造的身份,几可乱真,证明其有更深的图谋。只怕不利于大唐。所以,不杀,不足以保证安全,更不足以对突厥形成威慑。四,甚至阿尔泰山地区传说láng神之子已死,也被解读为西突厥王庭有重大yīn谋,借假死行真事。毕竟“死人”行事才便宜。
总而言之,杜东辰的诉讼请求是:判处夜叉的死刑,以显大唐国威。
处死一个突厥的皇族中人,怎么就关系到大唐国威了?是为了吓唬对方?还是表示大唐并不受威胁和要挟。并不怕因此引发战争?先不说巴戈图尔会不会如此,单说道理就不通。只有征服突厥,把阿尔泰山大片土地收归大唐的版图,才是国威!国家大事。讲究利益,屠杀了夜叉。好激起突厥百姓的民愤,以让他们誓死抵抗大唐的统治吗?以让巴戈图尔更容易凝聚西域人的力量,好对大唐造成威胁?真这么做了,主张者才是大唐的叛徒,jian细!
这些话,全是从政治因素考虑,杜家会不知道吗?但,这是在公堂上,于是就只能以律法条款说话。这也是以杜家为首的朝臣们那么痛快的答应以律法解决此事的原因吧?反而会少些顾忌,因为律法是死的条款,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他们才不管这样做之后,其后果令皇上多么为难和棘手。他们高官厚禄的时间太长,分享权利的士族大家当得太久,在他们心中,已经只有私利,没有国家民族!这就是贵族制度的腐烂,曾经的尊贵与牺牲久而久之被后代磨灭,惟余贪婪。所以皇上才下定决心要打压、削弱他们的势力。而他们,仍然愚蠢的没有觉悟。
而当身为主审者的韩谋听完原告的陈述,问起夜叉是否认罪时,夜叉一言不发。只chūn荼蘼上前半步,躬身道,“无故潜入大唐,触犯大唐律条,本方认罪。”这是事实,夜叉身为朝廷通缉名单上的首位,只要他站在大唐的领土之上,就已经触犯了唐律。
不过“无故”两字学问大着呢,为下面做好铺垫。
听到以辩论而闻名的她,就这么老实的承认了委托人的罪行,堂上立即大哗。杜东辰更是警惕的望向chūn荼蘼,总觉得这么顺当才危险。
公座之上,韩谋不动如山,也不拍惊堂木。他是皇上,天下间最尊贵的人,气急败坏的啪啪砸木头多不庄重啊。但他知道chūn荼蘼还有后招,因而在下面喧哗了片刻后,只轻轻咳了一声。登时,一片寂静。看看,当皇上就是好啊,一言一行的威慑作用都那么大。
“但是……”果然不出所料,chūn荼蘼的话开始转折,“说本方当事人对大唐图谋不轨什么的,我们不能承认。说话,要讲证据,不能主观臆测,特别是在庄严的公堂之上,在神圣的律法面前。”说着,面向堂下众人,“律法不容侵犯和欺骗,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道理。御史台的书吏大人刚才所说,全是凭空猜测,不足为信。”
“那么,以你承认的罪行,就算阿苏瑞没有危害到我大唐及其子民,依唐律,也要在杖责之后,遣送他回突厥。”杜东辰紧跟着道。
看得出,上回惨败给chūn荼蘼后,他又下了大功夫。而遣送,是朝堂上大多数人支持的。chūn荼蘼不知道杜家要置夜叉于死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结果若是如此,就相当于她什么也没做,相当于让夜叉回去受死。
杜东辰这个家伙,可能是当状师的天才,可惜做了她的对头,那她就不能客气,一定见一次、拍一次,直到他永远不能翻身为止。
“何况……”杜东辰也有一个大转折,“我有证据证明,阿苏瑞做了危害大唐的事。”
来了来了!chūn荼蘼神色一闪,神色却是不动,“愿闻其详。”
杜东辰挑挑眉。
chūn六给阿苏瑞辩护,据三妹讲。是因为他们早就相识。而且,既然她能说服白敬远,让老jian巨猾的白相答应让她为阿苏瑞当状师,就不可能不知道阿苏瑞曾做过的那些不法之事。甚至,皇上答应以律法解决而不是政治解决此事,白家使了不少暗力吧。
可为什么,她不慌乱?是硬挺吗?
“有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称为láng眼。”杜东辰正色道,“这个组织的头目。正是传说中的láng神之子阿苏瑞。”说着,猛然向夜叉一指,“他们,为了钱财,残害大唐的百姓。刺杀大唐的官吏。他们,以杀人为职,灭人伦,失人xing。且不论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是否要动摇大唐的国本,从内蚕食大唐的安定,只杀人一项。就是大唐律法之重罪!”
到这里,他又停顿一下,从袖子中抽出一叠纸,向公座上的韩谋深施一礼道。“这些,是御史台搜集的证据,其中有这次抓捕阿苏瑞过程中,向朝廷投诚的他手下的证言。还有当初的买凶之徒。因他案被揭发而入狱,为求减刑而主动供述的事实。全是关于láng眼的。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皇上明断!”
“很好,御史台做得不错。”韩谋拿起由高公公呈上的证据单子,一边随手翻阅,一边淡淡的道,随后又问chūn荼蘼问,“你不承认阿苏瑞危害大唐之罪行,那láng眼组织的事呢?要不要当堂验证其人证物主的真实xing?要不要进行对推?”
皇上问完,正当众人有所期待之时,哪想到chūn荼蘼又给出了绝对在别人预料之外的答案。
“本方认下此罪。”chūn荼蘼平静地道,“无需再làng费人力物力和皇上与诸位的时间,再行论证。不过,本方认罪态度这样好,还请皇上酌qíng轻判。”
嗡一下,这回的喧哗都无法克制了,声音比之前大很多,似乎要掀开刑部大堂的屋顶。
全场的人,只有主审者及其贴身太监、当事人及其状师,白相及其贤王世子,顶多在加上另一个当事人,也就是没有存在感的锦衣及其chūn状师的两个丫头,没有不激动的。
这是什么路数!大唐这么多人口,仅长安就超过百万,没见过这样当状师的,什么都承认!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有罪辩护,不知道什么叫污点证人,所以惊讶万分。但chūn荼蘼那自信又笃定的神qíng,却令杜东辰心惊ròu跳,更令下面的杜含玉紧张莫名。
“chūn状师……”韩谋一开口,鼓噪声仍然是立即停止,“朕曾听闻你说过,状师就是为当事人,或者称为委托人服务的。你这样,什么罪都认,如何保护阿苏瑞的利益?我大唐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给他辩解的机会。你今日如此做为,倘若以后外邦友人问起来,岂不失了我大唐的大气根本?”
“皇上,事实就是事实,就算我是状师,也不能巧言狡辩。”chūn荼蘼说着,深深的望了夜叉一眼。
这目光,别人不懂,夜叉却似有所感,也抬头回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qíng意的jiāo流和暧昧的温暖,却充满了彼此的信任。
“但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我大唐律法本就严中有宽,给人机会,教化之意多于惩罚。所以阿苏瑞虽然有罪,唐律却让他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哦?”韩谋似笑非笑的问。
这可是自从他上堂后的第一个表qíng,堂上堂下的人都跟着心中一静,听chūn荼蘼说下去。
“民女,为被告阿苏瑞申请八议减等。”chūn荼蘼大声道。
第三十五章当皇帝,首先得是影帝
“哦,你要怎么减等呢?阿苏瑞又是占了哪一条?”韩谋语气淡淡的,真有天子乃非人类的飘渺不真实感。因而,莫测高深中,带着决定别人生死的威严。
chūn荼蘼却没直接回答韩谋的问题,而是说,“皇上,可以问问御史台一方,有什么证据证明阿苏瑞是láng眼杀手组织的头目呢?”
她这一问,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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