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_柳暗花溟【完结+番外】(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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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沈正山在南边益州算是土豪型的人物,天高皇帝远的。在益州他跺跺脚,地面都会抖三抖。他的儿子在他的娇惯下,横行霸道。为祸一方。自然少不了做欺男霸女,糙菅人命的恶劣事。不过他撞上了硬骨头,苦主死命上告,偏又遇到了嫉恶如仇的许文冲,结果可想而知。

  沈正山为了救下独子,对许文冲威bī利诱,又以权势相压。最后甚至开出愿意赠送过半家资的条件,那可是数不清的金银啊。但许文冲不为所动,把那被宠坏的熊孩子gān脆利落地斩首示众。那时,益州百姓是大快人心了,沈正山却似被断了生路,大病一场,几乎随了他儿子而去。正因为如此,沈正山对许文冲的恨意,可说是直冲九宵。

  照杜东辰所说,沈千山不知从哪打听到“láng眼”的事,把那半数要送给许文冲的家资做了买凶的银子。于是,造成了后来许文冲在长安城外,遇刺身亡。

  听完这个故事,chūn荼蘼发现自己刚才想错了,太高看了杜家。他们并不想直接牵出朱礼谋反案,而是用其他刑事案件,坐实夜叉的罪名。看堂下看审众人的意思,是认定了这种“顺理成章”的说法,可在她这种专业人士的眼中,简直漏dòng百出。

  “沈正山何在?”看杜东辰当堂提jiāo了证人口供,chūn荼蘼饶有兴味的问。

  打从一开始,杜东辰浑身上下就带着一股子必须要打倒她的气息。所以,没有提证人而只提供证据,实在有点避重就轻。果然,听了她的问题,杜东辰神色一正。在外人看来,是严肃认真,但chūn荼蘼却感觉,他却是心虚。

  “沈正山自从丧子后,伤心过度。后来因报复许文山成功,又乐极生悲,五年来一直缠绵病塌,已于七天前病逝。”杜东辰带着点痛心的神色道,“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尽,其鸣也哀。沈千山死前良心发现,加上御史台这些年来一直暗中调查许尚书被刺杀案,沈正山因为和许尚书有莫大的关系,一直被御史台重点监视,于是得知了真相。”

  “真的好巧哦。”chūn荼蘼微微摇头,似乎很是惊叹,“夜叉为láng眼组织的头目,主持了刺杀前刑部尚书许大人之事,共有两名证人。其中之一是杜大人的亲妹妹,另一个则死无对证,真是叫人反驳也无从下手。哦对,沈正山的证词是有的,还有旁人作证他确实死前忏悔。”

  “chūn状师怀疑我所说之事的真实xing吗?”杜东辰紧跟着说,似乎很羞恼,“还是chūn状师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可以还阿苏瑞清白?”

  chūn荼蘼耸耸肩,很无辜地道,“杜大人不必激动,我只是提出我的怀疑,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么,关于阿苏瑞是láng眼头目的事,chūn状师还有异议吗?可否进行下一环节呢?”杜东辰咄咄bī人的问。

  “好呀好呀。”chūn荼蘼点头,微笑。

  杜东辰怔住。

  为什么chūn六的态度这么奇怪,那模样……像是他问她,可否一起去赏秋jú,她很开心的答应了似的?这臭丫头又憋着什么坏呢?

  chūn荼蘼不知自己给杜东辰这位以温润如玉著称的贵公子造成了心理yīn影,只对着公座上被冷落了半天的韩谋道,“皇上,刚才审到哪儿了?”

  韩谋这个气,心说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搅局,完全像是没立场,专门要把人搞晕的架式,现在又似全是别人的错,还来问我吗?但是,心中这么想,却明白自己是要配合这丫头,好把阿苏瑞救出来的。尽管表面上不能偏袒,暗中使些力却是应该。

  “审到杜东辰诉阿苏瑞:一,偷潜入长安之罪。二。指其为láng眼头目,刺杀我大唐官吏之罪。三,要求重判。”韩谋好脾气的解说,“而你。替阿苏瑞承认了这两项罪行,并申请八议减等,从轻处置。”

  虽然chūn六丫头在上公堂之前,已经和他透过气儿。要做什么有罪辩护,要让阿苏瑞做什么满点证人,可他为什么突然觉得不靠谱?这丫头的打法目前看来还杂乱无章,不知她是故意为之。还是被杜东辰压住了气势。不得不说,杜东辰是个人才,提前居然做了这么周密又详细的准备。上回输给chūn六。看来之后下了苦功夫的。而阿苏瑞一定不能有事。他身为皇上,天下之主,如今却指望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也很不靠谱?

  “哦,对,八议减等。”chūn荼蘼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一次,她打的官司与之前不同。以前她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身后有民意支持,也能调动公堂上的气氛。而这回,则是为了夜叉脱罪,在普通人眼里,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眼里,她是大唐的叛徒,是在为恶魔辩护,她失了地利与人和。而天时,其实是指公座上那位,也不能明着支持她的。

  在这种qíng况下,想赢,很难。可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何为八议?”她向皇上施了一礼后,突然走到公堂中央,大声道。

  那气势,就像名儒大家在教导学生们,就像才子出言,力压群雄,有着不容人辩驳的自信神采,令她整个人都似乎亮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qíng不自禁为她折服。于是就衬得杜含玉那种装出来的含羞带嗔,落了下乘的下乘。

  杜含玉感觉到了这一点,气得双手抓紧了衣袖,好悬没扯破。

  “咱们大唐律法中,八议减等,有明文规定。”chūn荼蘼继续朗声道,“一议亲,指皇上袒免以上无服或者有服的所有亲属,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缌麻服以上的亲属,皇后小功服的以上亲属。二议故,指故友和旧部。三议贤,指有大德行者。四议能,指有大才能者。五议功,指有大功劳者。六议贵,指三品以上的职事官,两品以上的散官,及封爵中一品者。七议勤,指有大勤劳者。八议宾,指前代帝王之子孙,被尊为国宾者。”

  她语音清亮,却并不高亢,口齿清楚,字字入心。一段话说完,众人油然对律法生出一种敬畏之意来。

  “这是咱们大唐律之仁慈、宽宥之处,是皇上圣明,是历代文师鸿儒的智慧结晶。”她大拍马屁。其实她最讨厌这个八议,虽然现代法律也有从轻的qíng节,但至少字面上不会为特权阶级服务,而是要看具体案qíng的。但事关夜叉,这个八议,她自然要用上一用。

  “依chūn状师说,阿苏瑞有什么可减等之处呢?”杜东辰看出场上的形势突变,似乎要被chūn荼蘼扭转,连忙横cha一句,打断chūn荼蘼的节奏。但chūn荼蘼不急不躁,脸上的笑容虽然抹去,神色却端正清明,令人无法轻视对待。甚至,无法bī视和侵犯。

  “杜大人,依你之见,你所诉阿苏瑞的罪名若成立,该判如何刑罚?”她突然反问。

  “斩。”杜东辰这一个字说得短促有力。

  “可依我说,却应无罪释放。”

  第三十七章有偷qíng的感觉

  轻轻一语,满坐皆惊。

  杜东辰笑了,“chūn状师,我知道你很能打官司,但大唐律在那摆着,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公堂之上,我从不妄言虚言。”chūn荼蘼把刚才自个儿做的那出尔反尔的事忘记得一gān二将,而且绝口不提,“我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依据的。”

  “依据何为?”韩谋cha口问。

  chūn荼蘼向公座深施一礼,朗声道,“民女刚才说的是八议减等,自然要从这方面入手。还有就是,唐律中关于谋杀罪中谋杀者身份的界定。”

  “讲。”韩谋在公堂话很少,于是在本来的威严中又加重了几分。

  “唐律有云,造意者为首,随从者减一等。此条款,在于重点严惩谋首。造意人,包括雇请杀人者,即便不参与谋杀,也是首犯。阿苏瑞是láng眼首领,虽然取银买命,为人伦道德所不容,在本案中却属于生意来往,算是从犯。但凡一个案子,在定罪量刑之前,xing质的确定非常重要,因为它关乎到整个事实,以及此事实所造成的危害。”

  “毕竟,他杀人了!”杜东辰咬着这点不放,“就算非造意者,也是杀,手上也沾满了我大唐官民的鲜血。”他还语意模糊,妄图牵连到别案,让看审的人有同仇敌忾之感。

  “杜大人,一码归一码,你这样牵三搭四是不专业的行为。”chūn荼蘼毫不客气的指出杜东辰的花招,“你提出的证据只是许尚书被刺杀案,如果有阿苏瑞受雇杀人的其他证据,不妨摆出来。那时,我们再谈‘大唐官民’,而非许尚书一个。皇上!”说到最后。她突然举手。

  这在现代法庭,尤其是英美法系的法庭,她可以直接叫“反对”,然后让法官判官反对有效,还是无效。但在这里,她必须换一种方式达到目的。哼,以为偷师成功了,小杜同学,你还差得远呢!

  “怎么了?”韩谋正听得认真。突然被点名,饶是城府极深,帝王心术,此时也是微微怔住,用非常口语化的词句问道。

  “我抗议对方状师意图混淆视听!”chūn荼蘼义正严辞。“本案,是阿苏瑞偷入长安案。代表御史台的对方已经把阿苏瑞是láng眼头目的事混在一起诉讼于公堂了,现在杜大人还要把其他罪行加诸于我的当事人身上。民女以为,未经证实的罪行就不是罪行。就好比我现在诬陷杜三小姐要买凶杀我,难道杜三小姐就是有罪的吗?”

  “满口胡言!”因为皇上没发话,杜含玉还站在一边,此时见矛头指向她。分外生气。但她还没说话,下面的杜含烟就跳起来大叫。

  chūn荼蘼眯了眯眼,“杜八小姐,你是想让我告你咆哮公堂之罪吗?何况。今日的主审者不是大唐的官员,而是天子!是皇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

  这话,说得极重。杜东辰白了脸色。但他反应很快,立即向韩谋道。“臣之幼妹无状,请皇上下旨,把她逐出公堂,以正视听!”

  好一个壮士断腕!他自己请求给他妹妹没脸,胜于chūn荼蘼发招,没脸得更彻底。现在这样的话,还能保持一点体面。

  韩谋自然准了。

  杜含烟委屈得真掉眼泪,看向chūn荼蘼的目光,似乎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可chūn荼蘼根本不为所动。她压根不相信白眼飞刀能伤人,除非有特异功能,当自己X战警啊。

  好在杜含烟虽然愚蠢,却不是纯粹白痴,这时候也知道qiáng辩无异,只好乖乖跟在差役后面走了。而杜含玉也被韩谋命令回到座位上,“不得喧哗”。不过想必很快,杜家嫡小姐被轰出刑部公堂的事会成为长安城的新八卦,虽然小了点,不够塞牙fèng的,总也算cha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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