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没听说过海运有风险?”
“自是听过,但这艘船据闻已经往返文登与难波之间多次,没出过事。再者,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也没有这么大利润。我只是没想到,拓拔之前联络的都是小商人家,而且采取了威bī利诱的手段,qiáng迫人家入股。最后,血本无归,还竟闹成这样。”
说到这儿。白毓秀流下痛悔的眼泪,“当初是他跟着船走的,我以为更是万无一失。至于说回来装什么货,他也说到了那边自会斟酌。让我相信他。毕竟隔着海,也不知那边什么东西是大唐这边没有的,认准了货物,才能赚得更多。”
“大哥就这么信了他?”chūn荼蘼隐隐约约有些生气。这也太轻率了。幸好白家没jiāo到他手里。不然被他转手卖了,他还得嘻嘻哈哈帮人家数钱。
“罗斐然信。”白毓秀的头都快垂到膝盖上了。
葛氏看着心疼。一把搂过儿子,对chūn荼蘼抹泪道,“你大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心是好的,一点防人之意也是没有。”
嗯,我只知道,我来府第一天,他就想摔我个嘴啃泥。表面上,他还一脸云淡风轻。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会全心全意信任一个外人。整件事,都透着股诡异感。
但,这种疑惑不能说出口,只能忍下去。
不过这番谈话倒引出不少事实和疑点,她回去想一想,定能抓到些线索。可惜啊,拓拔已经随海难而死。他是最重要的证人,也是所有矛盾的焦点,人就这么没了,公堂上打起官司,真不好办。
“六丫头,你一定要帮帮你大哥啊。”葛氏心机重,而且以己渡人,总觉得chūn荼蘼这么平静的模样,是因为没有真正尽力帮助。却不知越是这样的事,就越要冷静才对。
“我知道,你大哥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遇到大事,还是自家亲骨ròu才靠得住的。”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chūn荼蘼说着,心中不禁有些厌烦,再看葛氏还一脸担忧的样子,心头火蹭一下冒出来,qíng绪根本控制不住,笑着就说了一句,“自家亲骨ròu,自然是要互相帮忙的。可是,大哥早知道罗斐然是大公主的入幕之宾,我帮着chūn老将军的儿子chūn村打和离案时,大哥居然能一声不吭,不肯提供半点证据啊。”
葛氏和白毓秀的脸,瞬间都涨得通红。白毓秀嗫嚅着说不出话,只一揖到地,“妹妹原谅哥哥,是之前哥哥糊涂,这次还请妹妹不记前嫌。”
“自家人,没有隔夜仇。所以,二伯娘和大哥不必再说客气和拜托的话,不然,反倒让我无所适从了。我自然会想办法让大哥脱罪,至少是轻判,请二伯娘和大哥放心。”
说完,chūn荼蘼向葛氏施了一礼,“还有不少事要调查,我先走了。二伯娘不用焦急,有了任何消息,不管是二伯父的也好,大哥的也好,祖父一定会通知的。”
出了彩云映日,chūn荼蘼深呼吸好几次,才把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烦死了这个案子,一文钱不赚就算了,还得让人种种怀疑。真想甩手不gān,可是又不能。
第九十五章庭外合解
到都水监找了朱青大人,询问有关海运的事宜。
“行商多半会走西域那条线,到东瀛去的,客货两用船较多,却也有少量纯商船。”朱青很耐心的给chūn荼蘼解释,“正像chūn六小姐所言,东瀛贫困,新罗好歹还有些山参,东瀛却真没什么特殊的货物能在大唐卖上价钱。商船去那边,返回时的装载,多半是原木。他们那边,木材有些还是很不错的。”
以奢侈品换自然资源,这事现代日本经常对中国做,没想到在大唐,qíng况正好相反。
大唐威武!
“可是,若是装原木的船沉没,木材飘浮,就算当时的风向不是向大唐方向chuī,但总会有些顺流而行,冲上陆地吧?”chūn荼蘼问。
“没错。”朱青点头,“这件事非我经手,但白家出事后,我因与你二伯父jiāo好,私下问了同僚。据负责此事的人说,此船进行海运的各种书证,之前全是杜、罗两家办理,后来是大公主府的管事来,以白家郎君毓秀的名义接办。加上文登通难波这条航线,甚少这么大的海难事故,所以特意派人到当地详查,确有沿海渔民发现有原木被冲上海滩。”
chūn荼蘼皱眉,心中有思量:原来,海难真的有么?再者,朱青与白世林jiāo好,白毓秀cha手海运的事,朱青却没有听到风声,可见之前也是做了保密工作的。白毓秀是怕他爹知道了不同意,还是有什么隐秘的心思呢。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好好保存,却没有停留。她只是接着问,“那么海难,是怎么确定。又是谁通报的呢?”
“在预计返航的时间内没有返航,再超过三个月,即可认定为海难。”朱青道,“但大多数时间用不了这么久,因为行驶在同航线上的其他船只会认定。或者是搜寻到落水者,或者看到沉船的残骸。也有时,沿岸军民会看到残破的船身。都说,残船就像大海吃了鱼,吐在岸上的鱼骨头一般。”
朱青大人说这话时。很是悲天悯人。chūn荼蘼对海难者也很同qíng,尤其是为了生存而冒险去远海捕鱼的渔民,当他们把生命还给大海,家人是怎样的心痛与心碎,想想就觉得残忍。
可是。她的理智却促使她问了别的问题,“那艘失事的船,没有船员能活着回来吗?听说是两船在海底逆流和海上大雾的双重影响下相撞,而后造成海难,那么另一条船如何了?”
“之所以很快确实满丸号遇难沉没,就是因为顺水号在相撞后,损伤较小。一直坚持到沿海的一个渔村附近才沉没。船员们游上了岸,亲口证实了此事。但是,满丸号的船员,却无一幸免。当时海上làng急雾重,根本无法营救。”
“满丸?顺水?”chūn荼蘼好奇。
“两艘船的名字。”朱青道,“满丸号就是你大堂哥损失的那条船,顺水号是也它相撞的那一只。幸运在。顺水号虽然货物损失了,人却安然回来了。满丸号就……”
怎么叫这个破名字啊!chūn荼蘼简直哭笑不得。什么什么丸。确实是日本船爱起的名字。可满丸?大约想有个满谷满仓的彩头,却怎么听怎么不吉利。满丸?满完!全部完蛋。
又跟朱青大人聊了半天,chūn荼蘼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满丸号无人生还,船只残骸也找不到,所以具体qíng况如何是说不清的,只能按常理推论。也就是说,理赔。二,拓拔即死,当初是不是威bī利诱众小商户入股,最后导致人家血本无归,还背上巨额债务,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有切实证据。但对方可能会有部分人证,占微弱优势。三,这个案子翻不过来。
但,真的没有漏dòng吗?
回到凌花晓翠,chūn荼蘼静坐了整个下午。晚饭后,又连夜奋战,写了个案件分析。
第二天,叫了大萌和一刀来。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她对这两个最信任的“调查员”说,“可能有点远,也有些困难和危险,时间还有些长,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做?”他们原本是贤王府的侍卫,韩无畏的嫡系,后来送给她用,最后直接跟了她。
忠诚,勤恳,勇敢,是非常非常得力的帮手。
“请小姐随时吩咐。”大萌和一刀表示,非常真诚。
一刀说完后,还瞄了眼过儿,其心意,昭然若揭。
小凤和过儿,似乎都有了归宿,虽然还没有挑明。小凤的选择比较江湖,过儿的就比较家宅化。但两个丫头全是奴身,就算她给了她们放良文书,除了奴籍,地位上也有点高攀。
锦衣现在不起眼,保不齐将来就是突厥的高官。一刀也曾是官宦子弟,只不过后来家族没落了而已。好在这二位都是上无高堂父母,自己是可以做主的。不然,这样的姻缘,只怕也难。
chūn荼蘼带着两个心腹手下,两个贴身丫鬟足足研究了一上午,才算把所有事qíng理顺。最后她又说,“这件事qíng需要保密,对外要有个借口。”
“正好,我家娘子是闽人,这么多也没回过娘家,一直跟我抱怨。”大萌说,“我就请假带她回趟娘家。泉州就在闽地,我到那边去,神不知、鬼不觉。”
“我老家在辽东,绕那边一趟也方便。再说,眼看到清明了,我提前回去,为祭祖做准备总成吧?”一刀也有计划。
“只是,你这趟会有点风险。”chūn荼蘼道,“配合你的人,我有安排。但你自己要小心,要跟我保证,会平安回来。”
一刀看看过儿,后者正极力表现得满不在乎。于是他很认真的点头,“小姐放心,我还要跟着您风风光光,名利双收哪。”
“你是想让某人放心,等着以后娶妻生子吧?”chūn荼蘼笑道,有些凝重的气氛登时放松了下来。当然。某人和某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过儿,小凤,带着两位身负重任的壮士到长安最好的馆子去吃一顿,我请客。等他们回来,咱们再去大吃大喝。”chūn荼蘼站起身道。
她是想让过儿给一刀践个行,但单独让他们出去,过儿必定是不肯的,所以由小凤和大萌作陪。但这两人都是稳重型,却极为内秀。定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到时候会想办法离开,给一对小鸳鸯独处的时间。
等这四个人走了,她先是找了趟封况,说明大萌和一刀最近都有家事。要离开一阵子,自己身边的安保qíng况要封况费心加qiáng。夜叉目前在突厥那边折腾得天翻地覆,她对自身的安全相当谨慎,不给任何敌对势力留空子。
随后,估摸着白敬远午睡时间过了,才来到大书房。
这几天,外祖父没问一句与案子有关的事。但这并不是他不关心,而是怕分她的心。如今她有了决定,自然要及时通报一声,免得他老人家心里惦记。别看外祖父表面上云淡风轻。却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看得出,他内心焦灼难安。
不过,难免的。到底是嫡长孙,疼了二十多年。
“来找祖父。可是有法子了?”她才进门,白敬远就从书上抬起眼睛问。
chūn荼蘼自己倒了杯茶。自然又随意,这种恭敬中又亲近的态度,令白敬远非常舒服。
“法子是有,可以全身而退,但付出的代价不小。”
“不惜一切代价。”白敬远很平静,因为明白此事的破坏力,能不闹大就是万幸了,“具体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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