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人不备,她踮起脚,飞快地在戚继光的唇上吻了一下,做完这坏事后立即就跑掉了,直奔庆善号在天津的分号。一只脚才踏进门,嘴里就不停地叫:“爹啊!爹啊!爹啊!爹啊!爹啊!”慌得胡大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地跑出来看。
如初看到眼前胖大的身影,直接扑了过去,搂着胡大海超大的腰围撒娇,“爹,女儿好想你哦。”
在这个年代,她的年纪已有二十三,同龄其他女人的儿子都能入学读书了,可她却还像几岁的小女孩一样腻着自己的爹,看着着实古怪。但尽管如此,胡大海却很享受,而一边的掌柜的在暗中抹汗的同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家的女儿才九岁,就已经不和自己亲近了呢?还是老爷有福气呀。
“你呀,没别的本事,就是嘴甜。”胡大海爱怜地摸摸如初的头发,叫手下打赏八重十两银子,慰劳她侍候小姐有功,然后就拉着如初进花厅,“等你吃饭呢,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吃了没有?我叫人弄了你最爱吃的八珍酿。”
出学仪式变态地选在了午时进行,如初自然是没吃的,不过她早有准备,早餐吃得多,现在倒也没饿到眼冒金星地步,于是她一边自己吃,一边殷勤地为胡大海布菜倒酒,哄得胡大海极为开心,甚至生出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饭后,父女二人独坐喝茶。如初又甜言蜜语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问起胡大海为什么会到天津卫来找她。
“小丫头,你以为你那点小心眼儿瞒得了爹吗?”胡大海点了点如初的鼻子,“从你去年说要游历天下后不久,我就知道你跑到天津卫学里当教习来了。”
“您安排了jian细在我身边对不对?”如初撅着嘴,“肯定不是八重,虽然您刚才重赏她。但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是我的死党,绝对不会被爹收买的。那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您的商业网络。”
“商业网络是什么东西?”
“就是庆善号遍布全大明的分号。”如初哼了一声,“我还反复叮嘱各分号不要对您说实qíng,可他们居然全背叛我。好呀,等我继承您的家业,一个个叫他们好瞧。”她说这话当然只是吓唬人的,胡大海哪能看不出来,愈发觉得女儿可爱起来。
“那您还知道些什么?”如初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胡大海反问,轻轻皱了下眉,担忧之qíng流露了出来。
他这个女儿自小就与众不同,不喜欢姑娘家的玩意,他也总是由着她。后来她从少林寺归来,xing子变得更加厉害,却与他却亲近了不少。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就不忍心拂她之意,虽然是纵容太过,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毕竟他知道女儿早晚会收心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担心和惦念却并不会少。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这当爹的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觉得女儿有事瞒着他,可既然她好生生站在他面前,之前的事他不想追究,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的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他辛苦一生,为的不就是女儿的幸福吗?
一边的如初察言观色,觉得她被俺答掳走的事还真给瞒住了,胡大海确实不知道,大概是京师分号的人怕被问责,所以嘴巴都很严。不过这种试探的话都问出了,想在老爹这儿蒙混过去也不太容易,那现在正好有小光的事,不如就用感qíng事搪塞过去吧。
“爹啊,确实有件事要告诉您。那个……女儿……女儿有了喜欢的人。”她毕竟是现代来的,虽然有点羞涩,却并不怕直言出自己的心意。
胡大海一听,乐得差点蹦起来。如初的婚姻事是他最cao心的,虽然乍听之下,心里隐约有些妒忌,觉得不知哪里来的死小子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抢走了,但还是喜悦大于感伤。
“是谁啊?怎么认识的?长得怎么样?有多高?多大年纪?家在哪里?有没有钱?官职有吗?他爹是谁?”他连珠pào似的问出一连串问题。
“那个……”说到戚继光的具体qíng况时,如初还是有些尴尬。唉,师生恋呀,听起来多不道德。
“他是我的学生,比我小五岁。其实只有四岁半啦。长相嘛,还挺不错的。是山东济宁鲁桥镇人,名叫戚继光。是世袭的四品海防卫指挥佥事哦。钱,应该没有吧?不过这个不重要啦。至于他爹嘛……我倒没问过叫什么名字。”如初逐个回答胡大海的话。
说完,转头一看,却见胡大海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忙问:“爹你怎么啦?”
“宝贝女儿呀。”好半天,胡大海才缓过神来,慢慢地道,“如果你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他爹应该名叫戚景通。”
第五回如初的身世
闻言,如初也是一惊,“爹你不是连我和小光的事也知道吧?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胡大海没回答如初的话,只失神似的道,“你去问问,他爹是不是叫戚景通?他是不是庶出?是不是亲生母亲在他几岁时就去世了,但因大夫人张氏没有生养,所以待他如己出?是不是上有高堂祖母和姨娘王氏,下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戚继美和十二岁的妹妹戚如意?他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姨娘王氏所生?”
“问这个gān吗?”如初见胡大海对戚继光的家世这么了如指掌,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胡大海望着自己的女儿,看起来都要哭了,“真是孽缘呀孽缘,如果我说的都没错。那么你喜欢的这个小子,就是去年跟你退亲的那个。”
啊?!这回轮到如初要哭了。
“可是爹不明白,你听到戚继光这三个字,就该认出他来呀,为什么还要跟他……跟他……”胡大海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难道你连自己未婚夫婿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爹可是告诉过你的呀!”
这个嘛……
如初搔了搔头,没想到还是蒙混不过去,于是只得乱编道,“我一直没和爹说,是怕爹担心。其实我在少林寺打十八铜人时,脑袋受了伤,有一些事……有点记不起来了。不过不过,我没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事。不信你去问虚海师兄,您不信我,总得信他吧?他可是佛祖的人。”虽然他撒起谎来连眼睛也不眨。
胡大海跳起来,捧着如初的脑袋一通检查,直至确信她没事才严肃地说,“以后再不能依着你xing子乱来了。以前爹宠着你做任何事,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爹怎么办?”
为了安抚他的qíng绪,如初很乖巧孝顺地答应。
胡大海很满意,但思绪马上又回到戚继光身上来,不禁发愁道,“女儿啊,你怎么偏偏就遇上、还看上了那个小子了呢?当初我就说此子将来了不得,你不听,硬要退亲,说什么为武将有诸多不好,还弄个庄子,养了残废和寡妇来给我看,故意扎爹的心。爹依了你,硬着头皮,拼着被人骂不仁不义,嫌贫爱富去退亲的,可现在……你又要嫁他……如此出尔反尔,要爹怎么开口?再说戚家可能会觉得受rǔ,也未必会同意了。”
“我怎么知道小光是个不错的男人呀?”如初也很烦恼,不过她个xing乐观,无所谓地一摊手道,“兴许……这就是姻缘天注定?如果真是这样,那爹不用愁,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她的遭遇还真和那个刘巧儿一样了。不过她的柱儿同学……等等,之前大家在海边一日游时,小光是曾说订过亲,后来退掉了。
但他还说,他家里喜欢镇上的一个女子,有意要为他娶进家门。还有,他说他有心上人了,那个人是不是她,她现在突然很怀疑。
不过,他们感qíng确定后也谈起过这事,貌似小光说过,他曾经的未来岳父姓王。而她明明姓胡嘛,这对不上号,难道说山东济宁鲁桥镇还有一个叫戚继光的,但同名同姓的人虽然多,在一个小镇有两个同名的人也太奇怪了吧?戚姓又不是大姓。
把这话跟胡大海一说,胡大海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犹豫了一下才道,“女儿呀,这事原本我不想跟你提的,怕你看不起爹,不过今天遇到这事,我不说也不行了。其实,我本姓王,名为王栋,表字大海。那自然,你也是王家女。”
如初眨了两下眼睛,觉得自从穿越而来,所有的惊奇事都没有今天遇到的多且颠覆。她走上去,握住胡大海的手,很认真地道,“爹为什么会以为女儿看不起您?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最爱、最在意的爹,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呢?”
胡大海微微一笑,总是乐呵呵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那爹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小时候总是问娘亲的事,爹一直含含糊糊的不肯说,今天索xing就全讲了吧。”
他拍拍如初的手,渐渐沉浸在回忆里,“爹自小从武,所以成亲很晚,直到二十七岁才娶妻。其实……应该说是入赘胡家。你娘,本是蜀中胡姓富商的独生爱女,爹有一次带兵到那里平匪,不知怎么被你娘看中。她长得很美,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当时于爹而言,能被你娘看中,简直是受宠若惊。再者我无父无母,虽然怕别人闲话,不愿入赘,但因为向你娘求亲的人快踢破了胡家的门槛,也唯有入赘才能和你娘成亲,于是就应下了这门亲事。外人只道我是贪图胡家的财产,其实爹只是因为喜欢你娘。而且婚后,所有人都说我惧内,迫于你娘的雌威不敢娶妾,屋里头连个丫头也不放,就算你娘死后,也不肯续弦,其实并不是这样。你娘xing子是很柔顺的,什么事都肯依我。是我……心里只装着你娘一人,很怕将来去到地下,祖坟里有别人的位置,她不快活。只是这样,你从小没娘照顾,苦了你。”说到这儿,眼前似乎出现了妻子的倩影,眼框不禁湿了。
如初上前给了胡大海一个熊抱。
没想到自己的爹居然是个qíng痴。她的娘虽然死得早,但作为女人,一生能被这样一个男人那么真心的对待,就算在死后也念念不忘,忠于彼此间的感qíng,也是很幸福的吧?
“爹呀,入赘一点也不丢人。虽然男子汉顶天立地,但那绝不是在女人面前显摆出来的。爹你是大qíng圣,女儿崇拜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两个人相爱,谁娶谁嫁有什么关系吗?”
胡大海苦笑,但心里又很欣慰,没想到女儿能这么快接受。其实如初是现代人,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本就不看中,但胡大海因为嫁入胡府,在同僚中备受嘲笑,世人见他从一介武夫到锦衣玉食,妒忌之下也颇多看不起之处,他所忍受的实在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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