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36计_柳暗花溟【完结】(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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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是封建社会,对女xing管制严格,但即便如此,除了大家闺秀和家教极严的人外,莲门小户的女子仍然可以上街,在鲁桥镇这种民风淳朴的乡下地方更是如此。所以白凝若虽然搭了棚子,围了轻纱,还有一个丫鬟陪同,但其实也不过是要那么个雅致的意思,旁人仍可看清她的身影,不过毕竟隔着层纱,面目看不清楚罢了。这个白凝若,很有点孤芳自赏的感觉,而且似乎很喜欢扮圣母。

  如初暗暗不屑,随即又提醒自己不要有偏见,说不定人家就是这么善良呢,做人还是不要太小人之心。而据初步目测,白凝若的身段正符合这时代的审美标准,小、窄、薄、分外纤瘦,跟人家比,她显得平日伙食太好了些,身段也不“文雅”,果然是仙女和狐狸jīng的区别呀。

  好不容易排到了位,如初坐在条凳上,身子前倾,把手伸进帷纱帐中。

  “先生哪里不好?”声音轻柔婉转,温温柔柔地煞是好听,但总感觉有些做作似的。

  如初心中评判了一下,之后又骂自己:胡如初,你大方点,又在小人之心了。淡定,要淡定!

  “这要看姑娘了。”她一语双关。

  帐内一时沉默,如初甚至想像得出,自己这细听下来有点调笑又有点冒犯的话令白娘子秀眉微蹙、轻嗔薄怒的样子。

  于是她补充一句,“白姑娘你诊过脉才知我哪里不好呀,如果我自己全明白,何必找大夫?”

  “先生说得是。”又过了几秒,白凝若终于开口,“但先生也得说个大致的症状呀?”

  “心疼。”

  白凝若又是一愣,之后嗯了一声,待旁边的丫鬟在如初腕上搭了块雪白的细布,才把手指轻轻压在脉上。半晌,她抬起手,缓缓地道,“先生心脉旺盛平和,并无心疾,还请离去吧。”

  “白姑娘诊错了吧?我明明就是心里不舒服。”如初绕着弯说话。

  白凝若沉吟半晌,似乎压抑着心中不满,之后仍然平静温柔地道,“先生患的可能是心病,这个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无力相帮。”

  “心病不是病吗?难道姑娘没号出我胸中郁郁,滞涩纠结,肝气不舒?就没有活血顺气的药给个一剂半剂?就没有开解的话吗?难道医者救人,就只有针药,却没有父母之心?”如初qiáng词夺理,但说得理直气壮,倒把白凝若僵住了。

  于是她接着道,“在我家乡有一种大夫叫心理医生,专门给人医心病的。身体之病好医,心病难医,我路过贵宝地,听闻到白姑娘菩萨一样的心肠,这才来看看,原来还是我qiáng人所难了啊。既然白姑娘诊不出来……那我就告辞了。”临了,她来了这么一句。

  假如白凝若是个真聪明的,就会放她们走,对她的胡言乱语不予理会。那么,她就会有力无处使,只能灰溜溜先离开,再想他法。

  但如果白凝若是假聪明,是好名争qiáng之辈,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高雅,就一定会拦着她。那么,她就会施展打糙惊蛇之计,让白凝若胡思乱想,认识到和戚继光的婚姻根本就是横刀夺爱。

  结果……是后者。

  “先生心中有什么难解之事吗?”白凝若问。

  宾果,大鱼上钩,果然白凝若是假仙女呀!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两qíng相悦,可是他家里bī着他和别人成亲。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追到这里来,却不能露面,所以心qíng一直郁郁。”如初直截了当地道,但因为她是男装,所以没说“娶”与“嫁”这类的词,语意模糊。

  “原来是为qíng之一事呀。”白凝若幽幽地道,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先生也是xingqíng中人,既然如此割舍不下,不如上门拜会那位小姐的父母,说明真意,也许人家会成全你呢?”

  “不行了,晚了。”如初摇头苦笑,“我那心上人前些时日与我在京师办事,哪成想家里的长辈给他订了亲,他完全不知qíng。而且他家长辈似乎很喜欢与之订亲的人,所以断不会接受我的。我与他真心相爱,却要被生生扩散,这样公平吗?”

  “这样……她的父母是太cao之过急了一些,怎么也应该问问自己的女儿呀。”白凝若叹了口气,不过因为心中鄙视未婚女子与男子独自上京,所以话锋一转道,“可是事已至此,先生何不放手?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糙,成人之美也是大丈夫之所为呀。”

  这句话把如初气的差点破功,幸好她qiáng行忍住,也用幽幽的口气道,“对方为什么不能成我之美呢?毕竟我与我的心上人之间有真qíng在。”

  “可是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如初打断白凝若,差点给她唱一段《白娘子》,“男女真qíng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努力争取吗?良缘难得,难道不应该加倍珍惜吗?”

  这一番话是如初真心的,所以很有感染效果,白凝若似有所动。不过她已经厌烦和这个古怪的小胡子谈与自己无关的事,因此假意赞同道,“先生说得对,倒是我拘泥迂腐了。希望先生好好努力,希望与你心上人订亲的那个人也能明白这道理,缘分,不是qiáng求来的。”

  这话如初爱听,所以加了一句,“白姑娘也认为我应该争取这人间真qíng喽?”

  白凝若在账内很肯定的“嗯”了一声。

  如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突然笑道,“听说白姑娘和镇上的戚大公子,也就是登州海防卫的指挥佥使大人已经订亲,不日就要完婚了?”

  她多么希望这个消息是谣传,这样她和小光之间的事至少不会那么艰难,可白凝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沉默中的娇羞却令如初感觉得真真切切。原来,那个生意经纪白蒙并没有胡说八道,小光真在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被长辈订下了亲事。

  结个婚而已,别人貌似都很简单,为什么到她这儿就这么难呢!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身心疲惫。

  第四回小戚公子

  而正在她要起身离开时,一阵凉风忽然chuī来,竹棚白纱飘动,掀起一角。如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的qíng况下,与她qiáng劝的qíng敌白凝若面对面了。

  细眉细目,不见得多好看,但温婉可人,让人看着就很舒服,神qíng间有一种娴淡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身于书香门弟的那种女子,皮肤又细又白。人家都说十七、八岁无丑女,果然如此啊,再想想她都二十三了,老牛吃嫩糙不算,还要跟小羊抢食,太丢人了!

  白凝若见如初怔怔地望着自己,神色复杂,心里也是突地一抖。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小胡子是个女人。那阵突然而来的风令小胡子的神色没来得及收敛,似乎有些凄楚,眼中也似有湿意,那绝对不是男人家的表qíng。

  “你……”她qíng不自禁地想问话,但只说出一个字,就停住了嘴,或者因为她早就习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让别人瞧出来了。

  而且,被风chuī起的轻纱很快复又落了下来,阻隔了二女的直接视线jiāo流。

  “恭喜白姑娘觅得佳婿,但愿戚公子真的与你有qíng。”如初的失落和逃避心理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她就恢复了斗志。她是gān吗来的?不就是努力得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幸福吗?既然如此,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都没有意义,和阻碍自己的人和事斗智斗勇吧。

  她故意言辞闪烁,声调中还带着点压抑的悲伤。这不是装出来的,她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不过平时也许会掩饰起来,此刻却刻意放大罢了。

  她得让白凝若对她产生怀疑,最好再找人查她的身份住址,这比直接跑上前去,说我是胡如初,戚继光是我的,你给我靠边闪效果qiáng得多。而且,通过观察白凝若的反应,看她是去找戚继光,找戚家长辈还是直接来找她,就能判断出白娘子同学是要明争还是暗斗了。

  争男人也是战争,女人不应该为男人而活,却也要守护自己的领地,现在在这节骨眼儿上,她根本不能退的。基本上,她希望在伤害不大的qíng况下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儿,她抬起那只仍然伸在白纱帐内的手,拍了拍女华佗的柔荑,然后起身要走。

  白凝若吓了一跳,虽然怀疑这小胡子是女人,但毕竟并不确实,这一下感觉受到了轻薄似的。她的丫鬟水容看到了这一切,不禁心头火起,霍地从竹棚侧面钻出来,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家小姐行善布施,原是一番善念,没想到招惹到你这等下流坯子来混三混四,也不怕青天白日的天不容你!”

  如初被水容的大嗓门给唬住了,但她还没回话,八重就先不乐意了。她没看到如初的小动作,只觉得白凝若主扑都不是好东西,因此骂道,“你这狗仗人势的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公子是登徒子?什么叫混三混四,你倒讲给我听听。我家公子规规矩矩排队,规规矩矩请你家小姐诊病,可曾错过分毫,又做了什么叫你jī毛子喊叫的事?你倒是说来听听,纵然我们是外乡人,可也不容你随便欺侮人!”

  水容被问得一时无法开口,毕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小姐的手给这个男人摸了,只气得直跺脚。

  可八重因为觉得人家欺侮到自家小姐头上,所以依然不依不饶地道,“一边行善积德,一边又诬赖好人,这善念可让人消受不起。若说做善事,我家公子做得多了,也没见这么张扬招摇的。gān吗?要送你们家小姐一块匾吗?纵是你家小姐受得,也让你这恶仆丢了脸面去!”

  她俩这一吵,引得旁人也不排队了,齐刷刷围了过来。

  如初想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还是不要太咄咄bī人的好,于是拉住八重道,“别闹了,想必是我这病得的蹊跷,令白姑娘和其贵仆误会了。既然白姑娘诊不出来,我们这就走吧。”说着,就往人群外挤。

  围观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让开了路。可就在这时,水容突然又惊又喜地高叫了一声,“戚公子来了,您倒给评评这个理儿。”

  戚公子这三个字一入如初的耳朵,立即像施了定身法一样,令她当场僵住,动也不能动,要不是八重一手拉着她胳膊,一手在她后背轻拍,低声道,“喘气呀小姐,再不喘气就憋死自己啦。”她可能真的进入石化状态。

  她猛吸一口气,感觉有两道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背上,也不知是白凝若还是戚继光,反正只觉得背上都要起火了一般,缓过神来后立即撒腿就跑,见人fèng就钻,也不知跑出去多久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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