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若如此,小爷我就买下这客栈,绝不让你们掌柜的吃亏就是。”如初见两个伙计还不开门,知道他们怕担责任,所以自己动手。这样一来,就算事后掌柜的怪罪,也是她这当客人的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
两个伙计看她这样,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一味的担心,一边的虚海看到,安慰道,“两位不必如此,区区不才,倒是懂些医理的,倘若不是必死无疑之症,料想也能救得。听我的,你们赶紧把店中桌椅板凳全搬到一边去,再把灯火全点亮,然后中一人速去报告掌柜,说是客人私开店门,另一人把厨下的人找来,烧些热水热汤,待会肯定会用。对了,把能用的伙计也全叫来帮我的忙。这就去吧,事后……”他看了一眼如初的纤细身影,“定有重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两名伙计再不耽误,听这位慈眉善目的爷的意思,他们又能行善,又能拿大笔赏赐,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依言而行,动作麻利,很快就办好了。与此同时,如初也已经带着那群人进入店中安顿。不过还没等她关上店门,就又有一群人抬着伤员赶来求医,照样在济世堂吃了闭门羹,一回头见客栈中灯火明亮,有人似乎在救治伤者,立即也抬了人进来。
顿时,客栈大堂内挤了几十口子人,大人哭,孩子叫,伤者呻吟,忙乱成一团。
虚海态度沉着,忙而不乱,一边叫惊怒惶急中赶来的掌柜先安抚其他客人,照顾各处灯火,说明会赔偿损失,一边指挥伙计把伤员抬到大堂左侧,家属隔离在另一侧,然后以伤者的伤势程度逐一诊治。如初就紧跟在他身边打下手。
两人正忙活着,就听一个男人粗着嗓门叫道,“这位大夫,你怎么不先诊治我们的人?”
另一个男人冷笑道,“凭什么你们先?”
话音未落,就呼啦啦有两批人对峙了起来。
第四回人qíng
如初吓了一跳,刚才只注意老弱病残了,没发现有不少身体倍儿棒的青壮年男子不知何时也跟进了客栈中,现在大堂内人满为患,而且气场不对,看样子就像黑社会要斗殴似的。
她一愣之下继而大怒,气乎乎地跳到两群人之间,大声骂道,“没病的人给我滚出去,不然就是没病找病,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我哥并不是大夫,不过是一片善念,要用比济世堂名医还要高明的本事来救互扶伤,你们跟过来夹七杂八的废什么话!分了我哥的神,救坏了人谁负责?医者父母心,不分门派身份,一视同仁,要按照伤重的程度来治,轮得到你们一群粗坯来搅和多嘴吗?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事非,现在这qíng况就是小爷我说了算。要么,安安静静待在这儿看诊,要么,立即给我滚出去!”
一番话,说得两拔人全对她怒目而视,但她凛然不惧,一一瞪了回去。
半晌,那个高大如黑塔的男人先服了软,带着他的人气哼哼地坐到门边去。而那个看来坚毅狠辣的瘦高个则带着自己人闪到楼梯边。
如初bī视着两方人马,以眼神威胁他们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己方的伤员小命不保,感觉双方都镇定了下来,她才回到虚海身边帮忙。
“我把伤者分了类,也粗诊了脉,但我没有施治的东西和糙药,必须立即弄点来。”很快,虚海就提笔在纸上写了糙药的名字递给如初,低声道,“糙药多多益善,但你不要自己去,深更半夜的,我不放心。”
不就是需要医疗器械和药品嘛,好办!
如初粗略看了一下,就先回到楼上去,正好八重因楼下闹哄哄的已经起了chuáng,于是立即叫她拿了银票出来,之后又跑回楼下,对着那个粗豪的壮汉和jīng明qiáng悍的瘦高个勾了勾手指。
那二人本来是对头,这时却不禁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过来。
“请问二位英雄名姓?”如初问。
“陈大成。”瘦高个儿答。
“王如龙。”壮汉答。
如初态度稍放得温和些,一抱拳道,“那陈兄、王兄,还请帮个忙。我哥这边需要点东西,可是我又走不开,烦请二位跑一趟如何?”
“可是糙药?”陈大成xing格比较稳重jīng明,立即猜出如初之意,“这怎么能说是帮忙,本就是我们欠了贵兄弟的恩qíng,跑腿的事就jiāo给我吧。”
“有劳。不过也不只是这些,还需施针行药所用之物,反正大夫们出诊要用的,有什么要什么。”如初一边说一边拿出银票,“只怕两位还有不少轻伤的手下吧,我哥的意思是救人救到底,谁让我们哥俩赶上这一桩呢,索xing不如一次多买点糙药,免得来回折腾倒耽误时间。”
陈大成接过药单,却没拿银票,略施一礼道,“贵兄弟仗义援助,陈某已经感恩不尽,银子的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如初早就打量过他和那个王如龙,虽然这两位首领似的人衣着整齐,但看起来也不是富贵之人,况且深更半夜的,到哪儿去筹措银子,因而拦道,“我看这位陈兄也是个英雄,做事何必这么婆婆妈妈?我们兄弟二人既然存了善念,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陈兄又何必介怀?这时候凡事都要快,哪有时间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我去买。”一边的王如龙走上前,伸手夺过陈大成手中的药单,又拿了如初手中的银票,“大恩不言谢,我王如龙行事向来慡快,现在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但倘若小兄弟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跟我说一声,我和我的弟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推辞!”
如初连忙点头。
她救治这些伤重却无钱医治的穷苦人完全是出于善念,不希望这些男人死了,留下孤儿寡妇,孤苦伶仃,更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不过后来王如龙和陈大成的出现,让她生出了一点私念,想借机会笼络人心。
这两个人一定是私矿的矿主,也是这些穷苦人的首领。而她知道小光是想从穷苦人中募兵的,因为他觉得城市中多市井油滑之辈,不如底层的农民淳朴吃苦,不好组成铁军。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缘,她就算帮小光铺铺路了,就算于募兵没有大好处,给他增加点民望也好。
“小兄弟如此磊落,倒显得我小人了。”陈大成傲然一笑,“姓王的那厮平时虽然混帐,这番话倒说得有理。实不瞒小兄弟说,这回我们双方闹得动静大了些,受伤的弟兄也多,出来寻医的仅是重伤的,家里断胳膊断腿,流着血的还有不少。不知……待会儿可否请贵兄到我那去,再次出手相助?”
如初没回话,而是回头看了看虚海,见他微微点头才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也是义不容辞。”
陈大成点头道,“那就有劳了。只是富chūn镇就这几间药铺医馆,如今伤者众多,只怕糙药未必够用,不如我连夜到其他镇上搜罗些,免得贵兄医起人来不趁手。”
“好,那我让我哥再写张药单子。”如初把另一张银票塞到陈大成手里道。
陈大成微微一笑,“我虽没有过目不望的本事,几味药却还记得。”说完一抱拳,快步离开。
看来他是个识字的,所以和王如龙比起来,xing子显得粗中有细,将来小光必定用得到此人。不过这次是什么规模的斗殴呀,镇上的糙药居然不够用?目送陈大成身影消失,如初心里盘算了一番。
而不久后,王如龙就带着药单上所列的东西回来了,办事相当有效率,也不知用的什么凶恶法子。想必镇上的医馆药局刚才不肯援手,但现在有银子可赚,也就不会太刁难。
有了针药等物,虚海就立即施展神医圣手。因为这些伤者全是因斗殴而起的外伤,并非疑难杂症,所以只半夜的功夫就全整理好了。几个伤势特别重、不宜搬动的,如初还出高价订了客房安顿他们,以此让两方矿主欠她的人qíng现加上一分。
第五回提前扬名
清晨时分,陈大成也回来了,虚海和如初就依约到他们各自的地盘去治疗轻伤者,虽然陈大成和王如龙的“总部”都在富chūn镇,但因为附近好几个镇都有人牵连了进来,所以他们忙活奔波了一整天才算全部了结这件事。与此同时,如初也打听到这次集体械斗的真相,不禁叹为观止。
总共有三千多人参加了这场可怕的斗殴,不,应该算得上是战斗了。怪不得官府也不敢管,衙门里的官兵只怕也没这么多人,也怪不得各镇都没有医馆愿意替他们治伤,生怕治了这派的人就得罪了那派。
但尽管纠集的人多,但他们却并不是当地的黑帮,如此拼命,不过为了是挣几个苦哈哈的银子。就这样,还因为要上下打点贪官,向朝廷缴纳重税而贫苦之极,每天辛苦劳作,却连口饱饭也未必吃得了。
对于来自现代的如初而言,实在不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既然如此团结,为什么不一起抗争呢?既然连命也舍得出,为什么还要怕贪官污吏?自己却为了某个矿道山头打得你死我活?
“难道你要他们造反吗?这些百姓全是老实人,只要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也不会轻易抗争。那些无耻贪官,利用的就是这一点,吸gān他们身上所有的血,却留口活命的气儿。”虚海叹了口气。
那个坐在京城西苑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个只顾着修仙问道的人知道这一切吗?倘若不是因为那个“二龙不相见”的魔咒,假如这天下为他所有,他一定不会让百姓如此之苦的。可惜……他现在唯一能保护的,就只有身边人了。
如初一想也是,记得读书时上历史课,老师总讲到农民起义的局限xing什么的,看来封建时代的人真的缺乏自由思想,也没有那个环境和机制让他们争取正当权益,而她虽然是穿越者,却知道自己没本事、也不应该改变历史,只能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依我说,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没有错,却也都有责任。”当天晚上,两个死对头联合请如初和虚海吃饭时,如初直截了当地道。
听这话,两人都挺不高兴,但对恩人又不好意思怒目而视,只好低头喝闷酒。
如初看在眼里,却还是说,“大家都是穷苦人,被贪官污吏压榨欺侮还不够吗?自己还要打?真的有什么问题,可以坐下来谈,总有双赢的办法。使用武力,不但不能改善你们双方的处境,反而更严重了不是吗?这次伤亡这么大,真的是你们所要的吗?”
“为了活命而已。”半晌,陈大成仰头饮尽杯中酒,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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