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围观的人,神态都悠哉游哉,就差没磕着瓜子抱着爆米花了,还抱怨:唉,这儿土太大了,赶明儿要是铺条青砖路就好了,这样看不清楚呀。
如初心里点头称是,觉得观赏效果确实不太好。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点门道来着。这好似古惑仔打群架的场面其实是二十来个人围攻四个人。但那四个人很会打架,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们站位奇特,也没有慌乱,四个人即互相支持又互相协助,各人的力量在配比上取长补短,结果就是以这样的人数对比,居然与对方打了个平手。
打架的高手啊!
如初感叹着,刚想给那四个人叫一声好,就听一人高诵佛号:“阿弥陀佛,你们还不快住手。要知道种恶因,得恶果,难道想让佛祖发雷霆之怒,送你们到地狱去受油烹火煎吗?”
第三回古惑仔
那声音清越动听、不疾不徐,似乎是天赖临空,好像也没怎么用力,但却如利剑刺穿yīn霾,压倒了嘈杂一片,清清楚楚地灌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谁呀?”如初听到身边一个人疑惑地问。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天底下拿佛祖来威胁人,动不动就咒人下地狱的大师只有一位……死虚海!可为什么会在这儿遇到他?就算他在卫学里教兵法,怎么会跑到码头来?
与“观众们”一起,如初循声望去,就见将落未落的尘埃之中,有一个和尚缓缓走了过来,照样是白衣胜雪,宝相庄严,似乎片尘不沾其身,还真有点上天使者的意思,一刹那就蒙骗了所有不明真相的民众。
除了如初。
而奇怪的是,那群正打得xing起的人,竟然真地停下了手。难道佛法这样无边?还是又有无知的人被虚海这家伙蛊惑了?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各位还望速速离去,切勿扰民,不然军法难违。”虚海站定,明明是威胁,却说得温柔无比。
那些打群架的人本来像被定格一样站在场中,听虚海这么说,立即摆脱了混乱站位,迅速分为了两派,如初这也才看清这群古惑仔的大致模样。
他们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停手了,但互瞪的眼神仍然杀气腾腾,如初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再激dàng。
左边的那群人约摸二十来个,为首的是个瘦高个,五官长得很不错,但因为脖子有点细长,头又有点小,所以显得有些yīn沉而软弱。不过他气势挺足的,身后的小弟又多,输人不输阵,看着还过得去。
右边只有四个人,但看起来却养眼多了。
最边上一个身材不高,略显瘦弱,但那张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居然比女子还要秀气几分。不过任谁看到他,也不会以为他是女子,那是因为他的气质硬朗冷冽,就像那种为了追求理想而执着不悔的书生。
他旁边站着的,却是一个气质和他正好相反的少年。中等身材,眉目疏朗,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神色淳朴宁静、谦和有理、身上还带着些富人子弟的悠闲气,很是卡挖衣内。
再旁边的……高大qiáng壮型,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皮肤晒得黝黑,五官深邃,一脸英气。不过他整个人却不给人蠢笨之感,漂亮得带着野xing的气息,就好像一头矫健又机灵的豹子似的。
而站在他们三人之前的,应该是这小团体的头头儿了吧?也是高个子,腰身挺得笔直,如初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心里就只有一句话去形容……他真是俊美!
不是帅、不是漂亮、不是英俊、不是美丽,唯有“俊美”二字才可以形容。那是一种挡不住的青chūn活力,代表着热血、英挺、意志、力量、无往不胜的骄傲和漫不经心的贵族气。如果说刚才的场面像一群年轻的公马在山野中厮杀,他就是其中的小马王。
黑色光亮的皮毛、飞扬的鬃毛、凛然的眼神、目空一切得如此纯真,伴随着那样的桀骜不驯……
如初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卡通的画面,但再仔细看去,见那小马王的神色只是在那他眼中一闪即逝,如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灿烂的笑容,马上变成一个阳光少年的模样。
“严鹄,佩服佩服,居然跟我们打了个平手。”他掸掸身上的土,似乎和好朋友聊天似的,一点看不出刚才的全力以赴、你死我活,“唉,衣服都扯破了,真是失算,下回见吧。”
他笑得慡朗,可这话说得可恶,明面上是赞美,实际上却是讽刺,毕竟他们是以四对二十几人。所以话音一落,对方就叫器了起来。可他理也不理,拱拱手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不理会虚海。而那三人也随他离开,转眼就消失。
看来当地人没说错,这架打得还真是一阵风啊。但如初却觉得,这两伙少年之间的气场极为排斥,他们之间的争斗今天不是第一遭,也不会是最后一遭。
“阿弥陀佛,你们几个就先别回去了,领略一下这人间景致可好?”眼见那二十来人也要离开,虚海又加上一句。不过奇怪了,他每说一句话就念一声佛号,这放在别的和尚身上感觉很正常,但他说的话……仔细咂摸着其中滋味,好像他做什么事都会推在佛祖头上似的。
领头的那个叫严鹄的少年望向虚海,露出想怒又不敢怒的神色来,似乎在虚海手上吃过亏,“我们是出来看……随便逛逛的,现在还没逛完,不会那么早回去,可也不会犯了营律晚归。哼,我们走。”说着,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地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虚海淡定地站在场地中,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什么。旁边的人都说:看这位大师多么仁德,那些小军爷那么坏,还想着以佛法渡人,让他们弃恶扬善。唉,毕竟是佛门弟子,那胸襟,与我辈凡人就是不同。
如初却想:他不是念什么咒诅咒人吧?
“没劲呀,打一半就停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怪叫了一声,接着就像是谢幕号响起,人群开始松动起来,大家都该gān嘛gān嘛去了。
如初站着不动,远处的虚海也没动,两人就隔着人群相望,颇有点滚滚红尘,分别许久的qíng人骤然相见的样子,但其实如初是在琢磨虚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虚海则在想:几个月不见,胡师妹似乎漂亮了些。
最后,还是虚海先动了,慢慢走到如初身边来,打了个揖首问,“胡师妹怎么会来这里?”
如初斜着眼看他,“我也来卫学里当教习,师兄不知道吗?”
“小僧知道。”虚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如初一下,“只是没想到师妹来得这么快,还与小僧这样有缘。”
“那些打群架的少年你认识吗?”如初岔开话题,因为觉得虚海说起“有缘”二字时显得有点态度暧昧,她接不上话茬。
“都是卫里的学子。”虚海眼睛里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他们将来可都是大明的武将,国之柱石,朝中栋梁。”
怪不得大明武力衰弱呢,原来都是这群古惑仔祸害的。以前常听人说,明朝是文人带兵,还真出过几个有名的儒将,原来除了朝廷政策的原因,还是因为武将们不争气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也难讲得很,刚才那四个美少年看起来倒是美玉良材,也许雕琢一下能成大器。
“我会教他们吗?”如初一颗为国家培养有用人才的心沸腾了起来。
“那要看安公公怎么安排了。”虚海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可惜茉莉花喂牛,这么迷人的表qíng全làng费了,如初那边根本没反应,而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定定地看着虚海,足足有十几秒,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把手探入虚海的怀中。
第四回克制与反克制
耳边传来惊叫声,却不是虚海发出,而是几个站在一边偷瞧的姑娘,那一道道飞刀般的目光都是在谴责如初:你怎么好男色呢?就算是有特殊癖好,也该找小倌去,怎么能玷污圣僧?!
如初本以为自己着了男装就不会有人注意她这举动,没想到还是被围观,可她已经抓到了想搜查的东西,这时候怎么能抽出手来?再看虚海,闭目侧头,眉头紧皱,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如果额头再搭配几滴汗珠儿,脸上再浮现一抹晕红的话,确实像正被色魔侵犯。
“女施主,请放开小僧。”虚海差不多是呻吟着哀求,轻轻拉扯如初的手。
如初脸红了,因为感觉虚海的声音似乎有些暧昧,而隔着布料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反正她心跳得毛毛的,鼻头上似有汗水渗出。不过,这是抓到他把柄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能克他,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御弟哥哥,你就装吧。”她咬着后牙微笑,轻声细语地说。
闻此言,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围观者是吓的,如初是被自己恶心的,虚海的眼里则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脸上还是受苦受难的模样,但显然是肚子里笑得够呛。
一时之间,两下里僵住了,都保持着姿势不动。倒是那些姑娘们看不下去了,不忍圣僧受rǔ,可那一字眉看来挺厉害的,又惹不起,只好迅速离开,打算回家对花悲泣。
如初见围观者退散,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伸在虚海怀里的手抽出来。当然,还附带着两个鼓鼓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是酱牛ròu,另一包是两只jī腿。
“好呀,一个出家人居然吃ròu,你破戒!”如初几乎是兴奋地说,心中暗暗感谢自己的鼻子,要不是闻到他身上有油腥味,还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呢!现在好了,以后再不用受他的yīn阳怪气,随时可以威胁他。
而鼻子好的不仅是她,虚海还没回话,他们的脚边就传来汪汪汪的声音,一只流làng狗可怜巴巴地望着如初手里的油纸包。如初二话没说,直接替虚海行善了。
“你以后再气我,我就把你偷偷吃ròu的事满天下宣扬。”如初小人地笑。
“善哉善哉。”虚海又露出那种拈花微笑的神qíng,“如果小僧不承认,胡师妹认为别人会信谁呢?”
那个……啥……
如初脸上的笑容定格了,为什么她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她没有做小人的天赋,忽略了腹黑和尚的伤害xing,但她还不死心,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僧说过了,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是败给他了!如初沮丧得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却是乐氏姐妹一行。
虚海看到乐家姐妹,眼神一闪,便随即又恢复平和,走过去唰唰撕下白色僧袍的两幅衣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温言道,“两位女施主天人之姿,若被凡俗中屑小之徒看到,生出歹心,就是罪过了。”竟然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对姐妹花的láng狈,还以这种方式提供蒙面之物,实在是……很贴心很温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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