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事得通知老爷。夫人妇道人家,除得宠着孩子上天似的,一点脑子没有。
他急匆匆往杨江镇赶,而戚府内的如初却叫八重帮她打扮得隆重点,说要去见县官。
八重一边忙碌,一边问道,“小姐有什么妙计?”
“小姐我刚才威风吗?”如初答非所问。
八重挑了挑拇指,“没的说,把奴婢都吓着了,何况那个土包子管家。可是,小姐这是吓他们,还是有其他计划?奴婢觉得吧,如果没的后招,他们虽一时被震住了,往后总得露馅,到时候二公子他……”
“安啦,我怎么会拿继美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如初说。其实她本人对男人入赘并不反感,关键是杨家那个态度,长嫂比母,她怎么能让继美进入那样的虎láng之家?
转念,又想起那个人,不禁叹道,“我欠他太多了,可是这世道太黑暗,假如不动用他的威胁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光和我哥都忙于军务,这事告诉他们也只能是徒增他们的烦恼,所以我必须自己解决。其实小光和我哥也不是没本事摆平这件事,但那需要耗费他们的jīng力。他们是君子,对付小人是辛苦的。但他……不一样,他是当世jian雄,他……”她口中的“我哥”是指虚海,因为在她成亲的当天,虚海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了她,她从此就多了一个哥哥。
“小姐说的‘他’,可是小严相?”八重问。
“聪明。”
“不是奴婢聪明,是奴婢昨天半夜看到小姐再翻看小严相之前给小姐写得那整整一匣子书信。”
如初又叹了口气,qíng不自禁的摸摸胸口。那里,有半封严世蕃写给她的信,是她从那许多信中jīng选出来的。既然她要耀武扬威,既然她要以势力反压杨家和江家,至少她得有那个大靠山的印信。而且,最好是几句有分量的、但不涉及细节的话。
然后她发现,他曾经给过她许多承诺,只是她从没有在意。而如今,那承诺却可以保护她和她的家。
这一次,她表面上是摆架子耍威风去了,实际上,为的只是救出继美啊!
【第三十计以逸待劳】
第一回摆架子,耍威风
(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上卦为艮,艮为山,下卦为兑,兑为泽。
此计的jīng要在不采取直接进攻的方法,而是设计调度cao纵敌人,使敌人辗转奔命,处于被动的局面,然后再以jīng锐部队攻击之。本书中是指,利用现有的资源,使敌人产生恐慌,然后救出亲人。)
……
收拾停当后,如初带着八重出了门。
女人上街,普通人家的就步行或者坐驴车、马车,富贵人家的乘两人或者四人抬的小轿。可这回如初不是,她雇了八抬大轿,气势汹汹地直扑衙门口。
站岗的衙役正好还是上回那位,他见到这八抬大轿就很惊异,见到轿前跟着的小八重就更惊异了。难道是戚家主事的那位四品大员来了?不对呀,那是武将,惯爱骑马的呀。看这小丫头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找了什么大靠山来找茬的,qíng形不太妙啊。
“我们少夫人来见县太爷,快立即派人通报!”受了如初的嘱咐,八重的腰杆也挺得笔直。
那衙役看qíng形不对,没敢摆架子,反而嬉皮笑脸地道,“姑娘有拜贴没有,我也好通传哪。”
八重两眼一翻,“拜贴?有。但跟你们县太爷说,就怕他都没资格见过那写拜贴的人。麻利的请我们少夫人进去,有话好好说,拜贴也可以拿来瞻仰。若非得费事,我们就直接找知府老爷去了,到时候可别怪戚家无理!”
人嘛,总是会被一些表象吓到,倘若气势足,除非对方是浑不吝的,否则就先怯了三分。此时八重表现得即倨傲又厉害,还真把那衙役给吓住了,连忙跑进衙门报信。不久,那师爷先出来了,走到轿边问,“少夫人,您这是……”
“别以为我是虚张声势,那样即救不出我家继美,还把自己、把戚家陷进去了,那样愚蠢的事,你觉得我会做吗?”如初直言不讳,“师爷好心,上回也对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有的人不识抬举,我也只好抬出我的靠山来。哼,不过是在京中依附着严党,就在本地横行霸道。我这里有小严相给我的亲笔书信。怎么着?不拜树根,却去抓树梢,孰轻孰重,师爷不给你们老爷出点主意吗?”
师爷一听此话,着实吓了一跳。
他觉得戚少夫人不会拿这种事说谎,再看她神qíng和语气那么笃定,立即请如初进了衙门,连禀报县太爷这一环也省下了。
衙门内,县太爷正在清点小年时收到的礼物,正开心着,见师爷把人直接带进来了,立即有些不高兴。但当师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一脸惊色地问,“此话当真?”
“只怕不假。”师爷道,“编这种谎,除非她疯了。可我看那位戚少夫人哪……全天下的人都疯了,她也能保持清醒,所以断不会骗老爷的。”
县太爷把手中的账册往桌子上一扔,忙道,“那我可得赶紧着。谁不知道严相从来听儿子的,这位小严相一句话,全山东省的官员人头不保都有可能的。唉,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不然怎么会招惹戚家。妈的杨家江家真是害人不浅,给我那点银子还不够我置办棺材的。”
“老爷别急,虽说戚少夫人不可能说瞎话,但她、或者她戚家与小严相的关系是亲是厚还未定呢,别从表面上看。”师爷道,“待会儿老爷先客气些稳住了她,有什么条件也不妨先应着,然后就先去接赵大人。”
“哦,我差点把这事忘了,是今天吗?”县太爷一拍脑袋。
师爷笑道,“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赵文华大人年前要到江浙巡查,知府前次来信,说是今天必到本县私访,老爷不都准备许久了吗?”说是私访,实际上就是刮钱,所以赵文华从出京到现在,走了不少弯路,费的时间也长。所谓的准备,也不过是大量的贿赂。赵文华是严嵩跟前很受重视的义子,也是权势熏天的人物啊。
“对呀。”县太爷喜道,“赵大人是小严相的亲信,肯定知道一点什么,到时候我这一票大礼送上,趁着赵大人高兴,向他打听一下小严相和戚家的关系就行了。倘若戚少夫人没说假话,咱们正好可以借讨了小严相的好呀。”
师爷点头称是,两人又合计了一番,这才到前厅见如初。此时,衙门里的仆役已经奉师爷之命,奉了上好的茶点来款待了。
寒暄过后,县太爷认真地问道,“不知戚少夫人是为何事而来?”
如初没说话,只看了那师爷一眼。那师爷为人挺机灵,知道自家老爷装傻,人家戚少夫人给面子,不揭破,那也只好由他来解围,于是连忙道,“老爷年底事忙,倒忘记那件事了。就是杨家公子当街调戏民女,戚家二公子见义勇为,把杨公子打得头破血流,胳膊也断了的事。本来,是戚二公子路见不平,何罪之有?不过终究是打得人见了伤,而且是重伤,那名被救民女还跑掉了,找不到证人,这才不得不把戚二公子暂时收监,只等老爷忙过这几天好审案呢。”
县太爷假意“哦”了一声,然后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倒让戚少夫人担心了。传话下去,千万别让戚二公子在牢里受了委屈,过两天本官一定秉公办理,还戚家一个公道。”
他的官样体面话说得挺好,显得又和蔼又公正,然后又“无意”地问道,“听说戚少夫人手里有小严相的印信?让本官瞻仰一下如何?”
如初知道跟他说话不能一味耍横,必须有真正的东西才行。好在她是有的,所以直接让八重递了过去。
县官和师爷都没见过严世蕃的亲笔字迹,但因为一会儿有赵文华鉴定,倒也不很忐忑。不过那信上的几行字却惊悚,没头没脑的写道:如初,倘若有人得罪了你,只要你开口,那么不管他是谁,本相定叫他人头落地,永世不得超生!
戚夫人的闺名叫如初吗?她到底和小严相是什么关系,竟令小严相说出这等类似于山盟海誓的话来?
不过他们都是久混官场的,所以心中虽疑惑,表面上却什么也不说,只劝如初先回去,说会尽快处理此事,一定给戚家一个jiāo待云云。
那封信其实只是少半封,前面还有很多话,但这几个字恰好另起了一页,如今被如初单独抽出,当了护身符。当初她在金陵,严世蕃每天不断的写信给她,讲解他的日常生活,每天做了什么,昨晚如初翻了半夜,才取出这长长一封信的最后一张。
她知道这几句话对天下严党成员的作用,也知道这县官和师爷肯定还要私下动点心眼儿,也就没bī得太急,只要县官保证继美在狱中会平安,之后就带着八重离开了。
第二回你敢惹她?!
这边县官和师爷忙活着去接微服私访但两袖金风、行李拖逦沉重、有官兵护送的赵文华,在奉上豪华饮宴、歌舞美女和大封“土仪”之后,县官趁着赵文华酒醉人醉、心qíng愉快,提起了这档子事。
“找你的,可是戚继光的老婆,闺名叫胡如初的?”赵文华一惊,“快把那信拿来给我瞧瞧。”
县官忙不迭地点头,把信双手奉上。他听赵文华这么说,立即就知道戚少夫人所言不虚,而且她和小严相的关系是极亲厚的那种。
赵文华看了看信,立即摒退左右,板着脸道,“你得罪了这位女祖宗了吗?跟你说,这信确是小严相亲笔,而且上面说的话也必能做到。”
县官吓了一身冷汗,把戚继美所犯之事说了一遍。
“糊涂!”赵文华骂道,“这事本就是姓杨的不对,你本该顺水推舟,让戚家长了这个脸,还在百姓那里得到廉名。可是你却逆而行之,肯定贪图杨家和江家送的财物了,是不是?”
送你的大礼中就有杨家、江家的一份儿!县官心里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抹汗道,“倒不是为了银子的事,是杨家和江家在京中势大,杨夫人又不依不饶的,下官吃罪不起啊。”
赵文华冷哼一声,“势大?哼,不愧是乡下小地方,果然鼠目寸光!杨家和江家的那两个京中大员我见过,不过在此地耍耍威风罢了,在京里算个屁!再说,他们再大,大得过小严相吗?整个大明朝,除了皇上和我义父,谁大得过小严相。而我那义父爱子成狂,小严相要什么,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你这不是分不清事非轻重吗?看你是个聪明的,却原来心窍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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