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失手,马有乱蹄,世上谁人无过。哦?虚海师兄?”如初抿嘴笑,觉得这样比较文雅,符合总兵府小姐的派头。
对不起了,虚海师兄,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赖你误诊,为我的突然好转做借口了。如初心里念叨着,却发现宗擎和普从两个小和尚面面相觑,似乎看到了极为古怪的事qíng。
怎么回事?难道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反正这声音和她本身的声音是一样的,刚才开口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惜虚海的禅房虽整洁雅致,却朴素得过头,没有镜子等俗物,只是一chuáng一桌一凳一台,外加墙上两幅字,一曰宁静,一曰淡泊,字体清癯雍容中透着刚健潇洒。
在这种qíng况下,她无法知道自己借用的皮囊是什么模样,反正那位师姑大人肯定被十八铜人打死,已经往生极乐去了,可怜的。而血淋淋的事实教育我们,不要轻易闯什么关啊。
“师妹说得没错。”虚海风度超好地说着,突然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如初的手腕,三根温暖的手指依次搭在她的寸、关、尺位上。
这人还真是视戒律于无物呀。
再看那两个小和尚,完全一脸崇拜,似乎虚海这样忽视古代的男女大妨,完全是因为心中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所致,实在太超脱了,是全体出家人的榜样。
“心脉有力,中气十足,果然完全恢复了,内力似乎比先前还qiáng些。”虚海收回手,退后一步站定,就连站立的姿势都美形得很。
不过,难道,她有内功?!
如初偷偷一抓chuáng沿,只听“咔”的一声,一块木头像豆腐似的被抓了下来,倒吓了她一跳。天哪,她感觉还没用力呢。真好狗运,赶上了穿越这种好事,还附赠一身高qiáng的武功,以后可以抱打不平了。之前在现代时她就有这个愿望,可是却艺无人胆小,遇见不平时,除了打110,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你……你没事啦?”正当如初幻想像着她英姿飒慡、殴打流氓的场面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个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地扑到她怀里来。
“小心呀,八重,师姑她伤的是胸口!”普从叫了一声。
叫八重的小姑娘连忙直起身,正好让如初观察到了她的全貌。十四、五岁的样子,男装打扮,看起来活泼伶俐,尤其一双大眼,当场让如初想起罗大佑的歌: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别担心,我很快就能痊愈。”如初安慰着小八重,因为所谓贴身婢女就应该是心腹,自然不能让她担惊受怕,那可是和自己一条心的人,“我们还是回自己的地方吧。”她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儿,只能含含糊糊地说。
八重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即就走,而是转过头来,大声喝道,“刚才是谁打昏我?如果我们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
哈,原来是个小辣椒!
“我佛慈悲。”宗擎和普从没敢言语,虚海却单手揖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带着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无奈样子,暗示打昏八重的事是佛祖做的,简直太搞笑了!
可偏偏,八重没再问下去,还露出点抱歉加羞涩的意思。那两个小和尚就更不出声,居然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去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似乎给周围的人全洗了脑,都认为他将来能ròu身成佛似的。
“师妹弄坏了小僧的chuáng……”
“回头赔给你。”如初打断虚海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
“那……师妹重伤初愈,不如让小僧渡师妹回房可好?”虚海说着就背过身去,一脸正气。
如初愣了一下,难道他所谓的“渡”就是背?
“我慧根不足,还是自己悟吧。”她谢绝了人家要背她走的“好意”,在八重的搀扶下,“虚弱”地走出虚海的禅房。此时晚课已过,四处寂静无人,但月光明亮,二人连灯火也不用提,就在寺院内七拐八绕地走了半天,最后走出山门,来到不远处一排房舍。
那排高低错落的房子大约有五、六十间,入口处有个牌楼,上书“别居”二字,有几个古装男子在此处走动。如初这才知道她并没有住在少林寺内,而是和一群俗家弟子住在别院中,幸好刚才她一直qiáng忍着好奇心没有多嘴询问。
只是,那些青年男子虽然彼此寒暄,但见了她后却都冷冷地把头转了过去,连声招呼也不打,显然她不怎么受欢迎。
想来也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大将军的独生女儿,在这个封建的年代没待在家里描龙绣凤,而是跑到少林寺来学武,不管她多么将门虎女,这种行为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那位将军大人居然允许了,还借助财势大开方便之道。再想想刚才她和颜悦色说话时,宗擎和普从是多么惊讶,就可以判断出这位大小姐之前一定是骄横无比的。
不过现在她占据了这个皮囊,以后就要改变“师姑大人”的行为方式,在大明王朝做真正的自己。到时候她就说在十八铜人阵中受到了佛法的感召,这才大彻大悟、与人为善起来。
第三回一封家书
与其他俗家弟子像宿舍那样的房间不同,如初住的地方是个独门小院,大概这也是她受到排挤的原因,毕竟这显然是受到了优待。但对这一点,如初倒不想改变,整个全少林寺不管僧俗全是男人,她和八重混迹其中确实不太方便,有个小院子就好多了。
而她的房间其实并不奢华,但却比较舒适,日用器皿一应俱全。她一眼就看到了梳妆台前的铜镜,恨不得立即照照,好看看她这个新身体的样子,可八重却硬要她躺下,显然对她的伤紧张极了。
“十八铜人阵设在山dòng里,除了破阵者,谁也不能进入。”八重心有余悸地说,“可是小姐待在阵中四个时辰也没出来,大家都吓坏了,却又没有办法,最后是虚海哥哥冒险进去的,然后就抱了小姐出来。”
“就他一个人进阵救我?”如初瞪大眼睛,心里产生了一丝恶念。谁知道在山dòng里发生了什么,虚海有那么正义吗?对一个腹黑妖孽的和尚,是不能以常理来考量的。而且……
“你叫他虚海‘哥哥’?”
八重低下了头,扭扭捏捏地说,“虚海哥哥说,僧俗本无界,处处皆修行,不必太在意名称,不过是身份的代表罢了,奴婢既然是俗世中人,就可以用俗世中的称谓来叫他。”
哦,是呀是呀,说得多么有禅机!不过小八重,请你别用坠入爱河的眼神看我。我敢担保,暗恋那死和尚的女人绝对不止你一个。你知道他有多少好妹妹吗?
如初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趁这小丫头不注意,悄悄起身,歪在chuáng边坐着。一抬头间,看到书桌上散落的纸张和笔墨,再看到八重白嫩的手指上有墨迹,心中一动,忙道,“八重,你最近的字练得怎样了?”
“还好啦。”八重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比虚海哥哥的字差得远了。”
又是虚海!这个人怎么yīn魂不散似的gān扰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呢?
“不管他,你先写几个字看看,说不定进步很大呢。”如初岔开话题,“随便写点儿,比如现在是什么年间啦,咱们家住哪里啦,我爹和我的名字啦,家里都有什么重要的人啦,什么都行。”
“好吧好吧,小姐居然考奴婢。”看如初的身体似乎完全恢复了似的,八重很高兴,所以容忍了她的奇怪命令,乖乖坐到桌边去铺纸研墨。
如初也悄悄溜过来坐,伸长脖子偷看。见八重的字虽然写得不太漂亮,还是繁体字,但却是看得懂的。
原来,她穿越的具体时间是明嘉靖二十七年。尽管她历史不好,可还是知道嘉靖帝的,因为在这位皇帝当政的时期曾经发生了一件震惊古今的事。嘉靖帝一心修道,残害宫女炼丹养生,宫女们忍无可忍,密谋联手勒死他,可惜行动时太慌张了,用的绳子打了死结,刺杀事件没有成功,最后那十二个宫女全被凌迟处死。因为这个历史事件,如初极为讨厌这个皇帝。
至于她在这边的名字,居然也叫胡如初。这让她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和前世今生什么的有关系。如果大明的胡如初真是她的前生,那么这是她穿越而来的原因吗?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而她在明朝的爹的名字居然叫胡大海,与《大明英烈传》中的那位有点二百五的猛将兄同名。她家里的人口也异常简单,比较重要的就是父亲胡大海还有大管家胡七。
“那些丫环仆人的名字就不用写了吧,那么多人,挨个儿写会累死的,反正小姐的贴身婢女也只有我一个,平时不和他们打jiāo道。”八重放下笔。
如初点点头,又问:“我娘她……”
她刚吞吞吐吐地说出三个字,八重就露出同qíng的神色道,“夫人虽然在小姐六岁时就去世了,但老爷对小姐爱若珍宝,也算弥补小姐幼时丧母的遗憾了。说真的,我没见过有当爹爹的人这么宠爱女儿的。”
“是啊,我很知足。”如初笑应着,很满意自己穿越到了这样的好人家,人口简单又有钱有势。再低头看了看纸,这才知道她家住在金陵。
好,现在她大概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个了解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万一再有什么不知道的,慢慢察言观色就行了。
总之,她在现代没什么牵挂,能穿越到明朝就只当重活了一回。她十五岁时父母离异,之后他们就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每个月除了生活费外什么也见不到,可现在她不仅当了豪门小姐,还有个把她捧在手心的爹了。哈,说起来还算捡了便宜,到哪去找这样的好事去。
感谢老天,生活的遭遇并没有令她变得压抑忧愁,而是依然保持着超级乐观的xing格。她就是那种就算在地狱中也能看到希望的人,所以在最初的震惊与不安后,她打算好好计划一下在大明王朝的幸福人生。
但这时候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啊,小姐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老爷叫人捎了封信来,可是你当时去打十八铜人阵了,我一直没机会jiāo给你。”
“啊?信呢?拿来我看。”
八重从怀里郑而重之地取出一封信,如初打开看了一遍,脸都白了。
“怎么啦,小姐?”八重看出如初神色不对,立即问道。
“胡大……我爹……叫我立即动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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