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是军人,承袭爵位后是大明的四品武臣,怎么能够亲眼看到大明的百姓受苦而不闻不问?那样,他和那些贪污受贿、胆小卖国的官员还有什么区别?那不正是他所鄙视和讨厌的吗?不正是对如初骂过的吗?所以他决定要把被掳百姓一起救走,只是这样一来他一个人就不行了,必须到大同去搬救兵。
因为不想让如初在俺答军中多待哪怕一分钟,戚继光疯狂赶路,到大同城时马儿都快毙了。而本来城门紧闭,他很难轻易进去的,但张居正他们早来了几天,支会过严世蕃,也就相当于支会过仇鸾,几个人又轮番在城楼上等着,所以他没耽误任何时间就进了城。
第六回qíng敌一起计划
“我要立即见虚大师。”灌下一大碗水后,他顾不得休息,立即提出要求。
“你晚来一步。”张居正道,“虚大师领旨回京了,不过人马只带回去一半,另一半由小严相统领。”
“那么带我去见小严相。”
“那你又早来了一步。”李成粱摇头苦笑,“他受了如初去世的刺激,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只怕还在醉死状态,不能见人。”
“你找他们gān吗?给如初报仇的事很棘手吗?我们可以帮忙的。”赵三红道。
“不许咒我的如初,她根本没死,将来我还要让她快乐地在世上活很久。”戚继光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全天下下最高兴的事就是这个了,“那具女尸是一个被掳女子的,她偷了如初的衣服和夜明珠。至于那块胎记,只能说是最巧的巧合。”
啊!!!!
三个人都傻了,然后为了这从没有想过的、意外又意外的喜事,全部高兴得要疯了。再然后也顾不得严世蕃有没有醉死,立即去求见。戚继光甚至不顾死活地把严世蕃大头朝下,吊入井水中浸,以求他快点清醒过来。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对小严相!”仇鸾是个猥琐的胖子,本来以为这四个小子是小严相的心腹,还亲自热qíng招待的来着,但此时却又是气又是惊,在一边大喊来人,还跳来跳去的,像一只青蛙。
戚继光理也不理,直到感觉手下的绳索剧烈抖动,才把严世蕃拉上井来,之后没等他发飙,就直接报告了如初还活着的讯息,令那个醉生梦死的人重新活了过来。
“告诉我是这究竟怎么回事?”趁着心中的狂喜还没把一切qíng绪淹没,严世蕃追问,并厌烦地吩咐亦步亦趋跟来的仇鸾道回避,免得要碍手碍脚。
戚继光上前一步,紧跟着严世蕃来到书房,并把事qíng的经过合盘拖出。
“如初的意思是要救所有人吗?”严世蕃沉吟,“也合该如此,追不到俺答就算了,既然追到了,怎么能容忍他带走光大明百姓。戚继光,你想怎么做?”
戚继光这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胸有成竹地道,“下官以为,不宜与俺答硬碰硬,不如设计分而击之。”虽然他承袭官爵的事还没正式获得批准,但那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他自称下官。
严世蕃“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戚继光侃侃而谈,“俺答大军虽然是疲惫之师,但毕竟也是十数万之众,而我大明军目前只有五千,就算加上仇大人的守军,在人数上也处于绝对劣势。况且,主帅染疾,危居巢外,俺答手下的众将士很可能做困shòu斗,直接对上的话,怕对救人无益。毕竟我们不是要消灭他,而是要以救人为主。再者,塞外局势混乱,俺答虽然可恶,却犹如定海神针,有他在,糙原无大乱。就算他时常骚扰我大明边界,终究不成气候,较之塞外纷争不断,给我大明造成忧患要qiáng得多。”
严世蕃不说话,身上虽然还在滴水,但面上却没什么表qíng,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戚继光见他不反对,就当他是默许,继续道,“这趟救人之行,硬抢显然不会奏效,反而有可能伤了如初,所以下官想出一条计策,那就是把俺答的大军化整为零,咱们以局部优势兵力战而胜之,那时候不仅如初,连那些被抢的百姓也可救出了。”
直到听到这儿,严世蕃才出声道,“是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禀小相爷,下官以为,应该派一支人马,绕过俺答,佯攻他的巢xué。这样一来起到了威慑作用,让他明白,他挥兵围困我大明京师,我大明也可以要断他的退路,让他有家难回。二来此举会bī迫他立即拔营,全速往回赶。不过他抢掠了那么多财物和人口,肯定走不快,所以必会分兵几路,大部先回塞外,余小部人马押着物资及人口殿后。而他们此番进犯,主要为了财物,也就是说,剩下的兵将中又会分出大部先运送这些辎重,只会余少数士兵,依下官判断顶多一千士卒押解看管沦为奴隶的人口,拖在队伍的最后边北行。这时,我们再带兵围剿此部,如初和百姓就都可回归大明了。”
话说完,他的三个好友都暗暗对他挑起拇指,大赞此计甚妙。严世蕃虽然心中也很赞赏,但脸上却依然淡谈地道,“此计可行,却不知你对人员安排有何建议。”
戚继光当然是想亲自去救如初,倒不是为了这番英雄救美之功,而是实在不放心假手他人。不过假如其他人救如初是更好的人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位,在他看来,如初的生命安全就是一切。
而看严世蕃对“如初之死”的态度,他很明白那是什么样的qíng义,在这种qíng况吓他说什么都会令人觉得别有用心,只是他对如初的感qíng也是光明正大的,并不会因为对方位高权重,能影响到他的未来前途就放手,而且纵观全局,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直言道,“佯攻的那一方,全凭小严相做主,但是救如初那一路……下官跟踪了俺答大军多日,对他们的qíng况非常熟悉,是带队的不二人选。”
严世蕃沉吟着。
他何尝不知道戚继光的心思呢?对于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居然敢跟他抢女人,他无比愤怒。但此时他和戚继光是一般的心思,万事以如初的安全为首,所有的不满都要压下。而他明白戚继光的建议确实是最合理的,所以虽然他想亲自救出自己的心上人,想尽快见到她,但还是点头道,“好,你带兵去救人,我亲自带兵去佯功俺答的老巢。”
“大人英明。”戚继光咧嘴而笑,顾不得gān裂的嘴唇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疼。
“可是,倘若你算错了呢?倘若俺答不这样安排,或者他带着如初走呢?你不是说,如初现在专门为他做饭吗?”严世蕃提出异议。
“下官原立军令状。”戚继光绝然道,“俺答凡事喜欢事必躬亲,何况小严相只要想办法令他相信后院起火,他虽然病体未愈,也会即刻赶回。自己的地盘都不稳了,他还敢在众将面前贪图口腹之yù吗?”他誓死救出如初,再不让她担惊受怕,别说军令状,让他现在把头寄存也行。
“那你要多少兵马?”
“一千即可。”戚继光想了想道。数倍兵力于敌,胜之也是不武,但事关如初,他也不敢托大,不然给他五百兵马,他就敢直接去偷营。
“不过……下官还需要找小严相索要一些珍贵药材和香料。”他话风又一转,“事发紧急,旁人只怕没有这个能力尽快寻到。”
“自然是可以,但此举意yù何为?”严世蕃满心狐疑,心头发紧。不是如初受伤或者生病了吧?
戚继光一笑,“为计者用。北元人比大明所qiáng之处就是马匹,而我大骑兵不多,为了避免武力纠缠,下官打算让他们的马匹暂时不能奔跑。不过这里倒有一个难处,是如初发现的,下官倒没有觉察。这次俺答随军带了不少恶犬,一来用于巡逻守营,狗舍就建在马厩旁边,只要有生人靠近,即吠叫不止,比优秀的卫兵还要警惕几分,二来它们作战中凶猛,在战场上能对他人马匹形成威胁。所以若要以最小的损失救人成功,并且要保证人质相对安全,偷营是最好的办法,先里应外合,再大举围歼。但若要偷营,必先解决对方的马匹和恶犬,让北元人上不得马,让他们的恶犬咬不了我们的马,这是缺一不可的。”
“准了。”严世蕃虽然知道戚继光是自己的qíng敌,却也欣赏他谋划战场的大局观和细腻谨慎的心思,“本相只是好奇,你要怎么做?”
“因为我只有晚上才能潜入敌军大营,而且必须一次成功,所以我需要能立竿见影的药物。”戚继光认真地道,“而且这些药的效果只能是暂时的,毕竟马匹和獒犬还可以带回朝,归我大明所用。所以嘛……我的朋友李成粱以前在铁岭卫时经常打猎的,我听他说过有一种以稀有药材和香料秘制的迷药,只要让动物闻到,它们就会浑身无力,狗儿还能暂时散失嗅觉。此药无色无味,对人也无害,是有些猎户们猎杀大型野shòu时用的。我只要有了这样东西,就会在北元大营换岗时潜入,放倒恶犬和马匹,先偷偷带出如初,然后再攻营。黑人,你可还记得这秘药怎么配制?”
李成粱当然记得,于是各人都去积极准备。
戚继光把救人行动在心中详细演习了几遍,然后大吃大喝一顿,又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至于怎么引诱俺答上当,怎么制作迷药就留给严世蕃和黑人他们cao心去吧。他必须养jīng蓄锐,因为营救如初的事不容有一丝闪失。
时间转眼就过,在离开如初两天半后,戚继光得到消息。俺答中计,所有的安排都不出他所料,当天下午他就带着一千人马偷偷接近了俺答大军拖在最后的队伍,也就是奴隶营,骗过了对方斥候的眼睛,只等天黑就行动。
第七回Giveyousomecolorseesee
另一边,如初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定力不是差,而是根本没有。而俺答带病连夜开拔,是听说大同城的兵马偷袭其后方。如初知道是戚继光的手段,心里很兴奋,但那些蒙古兵们却迁怒于汉人,态度恶劣了很多,就算如初现在是“御厨”的身份,之前还巴结过他们好多美食,也照样挨了几顿打,不过程度轻些罢了。
为了逃跑顺利,她空有武功却只能忍耐,挨揍都不能还手,心里这个恨呀,暗中决定获救后一定要给这些欺压良善的混蛋们一点颜色看看。
好不容易挨到快午夜,她窝在帐篷里,紧张得浑身发抖,简直没出息到家了。正一边摸索藏在口袋中的小石子,一边暗数:他会来,他不会;他会来,他不会来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熟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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