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_语笑嫣然【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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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燕群睨他一眼,黑着脸,反问道:“慕容公子知道苗人的巫术是怎样的?”

  “以前跟着师父在苗疆住过一段时间,略知一二。”

  白矜云亦上前:“司马前辈可有得罪过苗人?”

  “没有。”司马燕群想也不想,一口否决。

  然而,更惊栗的事qíng发生了。惘生门有十几名弟子,无端端的,身上爬满褐色的圆体幼虫,摘不掉,就像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一样,起初,有些微的疼痛,渐渐觉得奇痒无比,不消两个时辰,人便断了气,而那些肢体又仿佛还在蠕动,看清楚了,才发觉是那些虫子正一点一点吸食他们的骨髓和血液。

  薛如珩躲在慕容天晴背后,耕烟则一头扎进了白矜云怀里。司马燕群脸色煞白,倒退着倚在门上,喃喃自语:“该来的,始终会来。”

  突然,尖利的笑声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带着怨怼,带着愤怒,还带着邪恶。

  听得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司马燕群原本已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却又忽然发了疯似的冲到院子里,歇斯底里的吼:“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那女人冷笑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司马燕群,我要让你为二十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随即,一阵悠扬的琴音,像渔网似的,从上空洒落。人群又发出阵阵惨叫。好几名惘生门的弟子抱头痛哭,面上的青筋条条迸出,肚子从扁平到浑圆,如同塞了一个充气的球。最后,砰的一声,炸开了。

  耕烟吓得昏厥,薛如珩也啼哭起来,连白矜云和慕容天晴都忍不住胃里泛酸。慕容天晴认得,这叫牛皮蛊,吞蛊之人会在腹中形成一条如蚯蚓般的软体虫,这些虫子一旦听到某种特殊的琴音,身体就会迅速膨胀,最终将人体撑破。

  “前辈,这样报复,也未免太过残忍。不知前辈可否现身一见?”慕容天晴朗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琴音渐渐淡去。那女人又说话了:“这是我同司马燕群之间的恩怨,非惘生门之人,我保证毫发不伤。”

  “既然是前辈同司马前辈之间的恩怨,惘生门的弟子又何辜?”

  “哼,何辜?那你们问问司马燕群,二十年前,我的族人又何辜!”

  司马燕群仰着头,笑容越发狰狞:“邢婉儿,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这二十年,我终日提心吊胆,做梦都梦见你来杀我。你既然来了,出来吧,来杀我,为你的父亲,为你的族人报仇。”

  “哈哈哈,司马燕群,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我要让你活着,看着你身边的人,慢慢的,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最后,才是你。”

  女人的笑声停止了。连那股邪恶之气也骤然撤了下来。司马燕群瘫坐在地上。四处一片死寂。

  果然如邢婉儿所说,惘生门每天都有人死于惨烈的巫术之下。

  四方的围墙,围着的,犹如一个被诅咒的城堡。

  司马燕群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见任何人。眼睁睁看着惘生门的弟子痛苦的死去,白矜云等人食不安寝不稳,却也拿不出任何的对策。到第六天,司马燕群也不知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怎的,竟然,疯了。

  见人就打。见人就杀。

  谁也拦不住。

  后来,冲出惘生门,没了去向。

  直到第二天huáng昏的时候,在惘生门的后巷里,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消息一传出,着实惊人。于是,司马燕群的死,令惘生门覆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个门派,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只余下一场简陋的葬礼。

  司马燕群入葬当日,邢婉儿亦出现。怀抱七弦琴,白衣素缟,额间唇角有些许的皱纹,眼神里始终含着浓郁的哀气和怨气。

  她说,要将棺木里的人碎尸万段。

  “死者已矣。”

  众人齐加阻拦。可是,都没有拦得住。

  棺材的盖被掀开。

  惨白的司马燕群躺在里面。

  邢婉儿盯着他,像盯着一只吸gān了自己的血的水蛭:“司马燕群,我不会让你死得这样便宜。”说着,狠狠的一掌劈下去。

  只听,轰的一声,尸体炸开了。

  有很多白色的粉末溅出来。离得近的,沾上粉末,顿时面容溃烂。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谁都没有想到,司马燕群竟然在自己的身上布下机关。他竟然早料到邢婉儿会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倘若邢婉儿对他尚未决绝至此,这机关也便随着他长埋huáng土了。

  他到底还是了解邢婉儿的。

  所谓,有多爱,有多恨。

  而邢婉儿,被粉末溅了一身,却笑得癫狂。

  “司马燕群,你好狠。不过,我既然已经报了仇,活着,也便失去意义了。”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来,以溃烂的面容对住一gān人。

  “将我同司马燕群葬在一起。”邢婉儿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二十年前,他负了我;二十年后,他到死也不肯向我低头。我便是死也要缠着他,生生世世缠着他。从我救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为了我黑水族的宝物而来,可我舍不得揭穿他,我甚至贪慕他的那一点虚qíng假意。谁知道,他竟然对全族的人下蛊。噬心蛊。呵呵,他用我教他的惟一一种蛊术,杀害我全族的人。还有我的父亲。我逃脱了,他却还要追杀我,bī我jiāo出宝物。司马燕群。司马燕群。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顺心如意拿到流光石,这辈子你都记着它,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记着它。你才会记得我。记得我邢婉儿。”

  所有的语无伦次,到这里,戛然而止。

  邢婉儿孱弱的瘦削的身子犹如风筝坠落。倒在司马燕群的棺材的边上。

  一道弧线划过。

  落在白矜云面前。

  低头看去,是一颗白色略透明的石头,隐约还能看见里边红色的纹路。

  这时,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那些白色的粉末,和暗红的血液,都随着雨水化开,嵌进泥土里。

  就这样淡去无痕迹。

  安葬了司马燕群和邢婉儿,将惘生门余下的事qíng都打点妥当了,白矜云方才有机会对众人道出他此前的猜测。

  于qíng于理,薛如珩始终难以置信。

  白矜云坚持将惘生门的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青鸾剑,但却找到一封包打听写给司马燕群的秘密书函。大致的意思是,包打听知道司马燕群收藏了青鸾剑,于是向他索要五百两银子作为封口费。

  如果信函是真的,包打听的死或可理解为司马燕群为除后患,杀人灭口,而并非与仇衣鹤薛印山的恩怨有关。

  可是,青鸾剑在哪里呢?

  白矜云几乎将惘生门掘地三尺,始终没能发现。

  他们惟有暂且返回中原。

  自从上次受到惊吓,耕烟的qíng绪一直不见好。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白天也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槛一步。离开了羊苴咩城,这症状才稍稍得以缓和。

  行至成都府,慕容天晴便不再与他们同行,薛如珩颇有些舍不得,可也不好叫儿女私qíng误了人家的正经事,只得委委屈屈的,目送那马儿驼着自己的心上人渐渐走远,喟然长叹一声。

  他们在城中一处客栈歇脚,白矜云闲时便掏出那块捡来的石头把玩,但见白至透明的外观,呈现出内里如血丝一样的纹路,似有一种妖娆蛊惑的气息。他想,这或许就是邢婉儿曾经提到的,黑水族的宝物了,只是不晓得它究竟有何妙用。

  把来赏去,重又小心翼翼的收好。

  耕烟恰巧从房间里走出来。

  “白大哥。”她唤他:“在做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白矜云看着耕烟:“你的气色好多了。”

  耕烟勉qiáng的笑了笑:“但愿不要再发噩梦就好。”

  这时,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突然谁也不说话了,各自望着对方身后的一丛万年青。云淡,风疏,鸟声寂寂。

  “白大哥,你有心事?”还是耕烟打破沉默。

  白矜云道:“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qíng,但我无法找出杀害师父的凶手,青鸾剑亦未能寻获。”

  “不是说,一切都是司马燕群做的么?”

  “但却没有办法求证,况且我觉得仍是有很多疑点的。”

  “哦。”耕烟似懂非懂。又补充道:“但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啊,谁会想到中途杀出一个邢婉儿,破坏了你的计划。”

  白矜云的眼神,颇有些宠溺:“放心吧,我没事的,倒是你,别总想着不开心的事,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耕烟耸耸肩,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qíng,笑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原以为会逗得白矜云哈哈大笑,谁知道他所有的表qíng都在瞬间凝固,目光如炬的,盯着客栈围墙的一处漆黑的角落。

  耕烟转头望上去,那里,空无一物。

  但她再回过头来白矜云已经不在她面前。

  白矜云是循着黑影而去的。就在客栈围墙的那团漆黑的角落,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是有人从客栈里越墙而出,他于是紧紧的追了上去。

  那黑影,在郊外的某处林子里的某处大石头背后歇了下来。

  但白矜云首先看到的,是更远处的五六个颀长的影子。在弱光和薄雾的映衬下,朦朦胧胧,显得诡秘异常。

  白矜云便在一棵树的背后,屏息凝神,听这五人谈话。先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三日酉时,青城。”尔后有男子问道:“谁?”女子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三个人。那三人便略略的垂头,以示会意。

  这几乎是白矜云听见过的,最简洁隐秘的对话了。由此可断这些人即将进行的,必将是一桩极大的买卖。白矜云的手心,莫名渗出汗来。

  突然,只听一声厉喝,前方的大石头犹如被千斤大力士以斧头劈开。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原本藏身在石头背后的黑影,骤然跃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惊恐的呼叫。

  白矜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声音如此熟悉。

  竟是薛如珩。

  白矜云再躲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扶着落地时几乎要栽倒的薛如珩。

  “师兄!”

  “你没事吧?”

  薛如珩捂着受伤的肩头,望着那五个缓缓挪近的影子,狠狠摇了摇头,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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