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_语笑嫣然【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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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世安脸色一沉,凌空跃起,那眼神似要将逝儿生吞活剥了。

  逝儿不懂武功,这小匣子,是她的义母留给她傍身之用,里面的针都浸过剧毒,触动机关,针she出,被she中的人顷刻毙命。但蒋世安并非宵小之辈,他的刀像削面块一样,削掉了逝儿手里的暗器盒。逝儿的手指也割破了。

  幸好白矜云飞身过来护着她,否则,只怕连人头也要被割下。

  蒋世安狂笑不止:“哈哈哈,白矜云,若不想看你的两位红颜知己香消玉殒,留下青鸾剑。”这笑声尚未挥发得尽兴,却中途停下来。耕烟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就有人拉着她往客栈的后院跑,然后跃过围墙,一直,跑进漆黑的夜色里面。

  好一阵子,终于停下来。

  “放心吧,他如今自顾不暇,追不上我们了。”

  “嗯,你刚才?”

  “是这个。”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镯子:“我不会武功,但是防身的暗器却有很多。”原来逝儿趁着蒋世安得意忘形之际,再施暗器,虽不能要了他的命,但他得花心思解去镯子里she出的银针上面的毒,至少也要四五个时辰的工夫。

  这个时候耕烟才恍然大悟,原来对方轻敌,不小心又遭了他们的道儿,他们才能趁机逃出来。这个时候,耕烟才发觉,原来她的手一直都被白矜云紧紧的攥着,他们对望一眼,尴尬的各自抽回手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

  前面就是殇花岭了。似乎还能听见隐约的说话声。吞下事前准备好祛瘴毒的解药,白矜云和逝儿都坚持前往。耕烟急得连说话都结巴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

  逝儿好言安慰她:“也许在那里,蒋世安才不敢对我们动手。放心吧,我和白大哥会照顾你的。”

  白矜云亦附和:“事已至此,我们没有更好的路走。别害怕,跟着我就是了。”他的眼神给了耕烟一种亲切与安定,但也不能除去她心头的恐惧。她亦步亦趋,盘算着究竟是否要将她所知道的看似荒唐的事实都讲出来,犹豫再犹豫,抬头已见坟墓一样的dòngxué,那黑糊糊的入口,犹如守株待兔的魔鬼的口。

  倏地,传出一阵jian佞的笑声。

  “义母——”逝儿认得那声音,于是疾步朝山dòng的入口奔去。而白矜云亦紧随其后,猫着腰,走了进去。

  重逢(6)

  后来发生的事,就和此前一样。白矜云和逝儿出现之时,花锦娘已然败给独天骄。尽管知道自己头顶的山石即将塌陷,可耕烟依然来不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做出适时的反应。眼看着白矜云被迫同独天骄对了几招,耕烟只感到头晕,胸口像有一团气快要将自己撑破,很难受。

  几乎要栽倒的时候,暗中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朦胧着双眼望过去,只望到一张陌生的脸。她甚至对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眼。她不知道,那人皮面具的下面,遮盖的,是她厌恶又恐惧的慕容天晴。

  后来,山dòng开始摇晃。

  震dàng。

  耕烟如梦初醒,大声呼喊着。白矜云想要靠近她,一块岩石掉落,将二人隔了两三米远,而周遭的人,亦是抱头鼠窜,场面混乱至极。

  滚滚的沙尘的浓烟弥漫了他们的眼睛,石头和山泥从壁上从顶上脱落,有一些带着尖锐的棱角,将额头和手背生生的划出血来。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耕烟。

  她欣喜若狂。也许是思维已经混乱了,也许是剧烈的震动模糊了对方的声音,她只听见他说,别害怕,跟着我就是了。她记得这句话,在山dòng外面,白矜云曾这样顶天立地的给她以坚定和安慰。于是她说,我不怕,我跟着你,白大哥。

  就这样,伤痕累累的逃了出去。

  可是,青天白日,才总算看清楚牵着自己的手的手,那手的主人,是一个有着陌生容貌的男子。他不是白矜云。

  他撕下人皮的面具。

  他是慕容天晴。

  第十八章经年

  经年(1)

  天复四年,朱全忠发兵长安,挟持宣帝迁都洛阳。改元天祐。是年八月,宫中再次传出消息,宣帝驾崩。

  都云此事蹊跷,与朱全忠脱不了gān系。

  可谁也不能公然与之对抗。

  丙午,宣帝九子拀即位。时年十三。

  貌似堂皇,实则为傀儡,朱全忠效法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唐江山,悬于一线。

  而彼时,耕烟在慕容府已经住了半年。亦即是,距离那场山dòng的湮没,距离她失去白矜云,失去她曾依赖的,生死也相伴过的白大哥,已经半年。

  这半年,她不曾真正开心过。

  午夜梦回,总要回到那一日,在溪水边,白矜云抱着她,对她说,别离开,说我已经爱上你。当时,她没有回答。如今却痴痴的想,如果她在当时能够明白,这男子,对于自己其实无比的重要,她能够更勇敢的回答他,我亦爱上了你,是否到现在,就能够不那么遗憾?

  但是,所有的人,远远近近,都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殇花岭一役,死伤无数。包括少年白矜云。尽管她很努力的说服自己去相信,相信白矜云还活着,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以gān净的美好的姿态,呈现在她面前。但她却不能给自己丝毫的快乐。慕容天晴将她带回来,像高贵的雀鸟,像易碎的琉璃,养在这一座四面墙的宅院。他对她好,对她凶,她只觉麻木。她的心,似乎早在殇花岭上,随着那少年一起,被滚滚沙石埋没。

  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利用流光石,回到出事以前的某个时段,哪怕以死做威胁,也要阻止白矜云上邙山,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能够不惜一切。

  但是,偏偏找不到了。

  那诡异的石头,也许随白矜云一起葬在了山dòng里的某处,也许,掉在回程的路上。总之,再也找不到了。

  将她惟一的希望,残忍的吞没。

  而彼时,江湖中关于八珍盒的消息仍旧此起彼伏,一会儿说在新疆某个部落族长的手里,一会儿说在岭南某个邪派教主的手上,总有那么多的人,不断的,为了一个或真实或虚假的消息,劳民伤财,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事实上,到了后来这些陷阱总是要被人们揭穿,散步谣言的人,无非都有着特定的目的。

  类似于花锦娘。

  而花锦娘,自殇花岭一役,在江湖中已消匿多时。

  坊间有很多以说书为生的老先生,拿着扇子当惊堂木,乐此不痞的讲着八珍盒的故事。

  八珍盒成了传奇。

  也像历史。

  扑朔迷离,耐人寻味。

  只是从没有听说谁真正找到了它。

  说书的人讲,八珍盒也许只是谣传。八珍盒可以是六尾对世人的嘲弄,也可以象征着人们的yù望和贪婪。

  但这些,统统与耕烟无关。

  她终日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làng费着他的殷勤,而用大好的时光来想念和等待。她自言,心是空的,什么也装不下了。

  慕容天晴时而沮丧,时而bào躁。经常变换着各样的语气同耕烟讲相似的话,诸如白矜云不会回来了,诸如自己会疼她爱她,甚至说到火头上,就捏了耕烟的下巴,恶狠狠的,道:“我不会让你离开,今生,你都别想踏出我慕容府的大门。”

  耕烟的下巴生生的疼。

  “慕容大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她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些日子的慕容天晴和从前她看到的不一样了,他变得焦躁,偶尔还会有凌厉的刀子一样的目光she向她。

  慕容天晴被耕烟这么一说,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松开手,神qíng软下来,甚至带着沮丧:“为什么?为什么?”

  喃喃的念着,也就这惆怅万千的一句。

  经年(2)

  那一日,慕容府来了人。一个轻纱罩面的神秘女子。

  慕容天晴因了天衣教的事qíng,外出,管家看那女子态度坚决,且来意不善,只得告诉耕烟,希望耕烟出面代为处理。

  在他们的眼中,耕烟已是半个慕容家的主人。他们甚至以为,在将来的某一天,这女子是一定要同慕容天晴成亲的。

  女子看见耕烟,毫不客气的问:“你是慕容天晴的什么人?”

  耕烟答:“客人。”

  “客人?”女子用挑衅的眼神挑衅的说:“总之不是我要见的人。”

  “姑娘可否留下名字或住址,慕容大哥回来,我替你转告他。”耕烟叫得慕容天晴一声大哥,已表明她不再和他计较前事,身份对立也好,见不得光也好,至少他救了她,除了不让她离开慕容府,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觉得也都尚可。

  更何况,离开了,耕烟也是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的。

  但那女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往门外走,耕烟唤她,姑娘,她却像根本没有听到。

  三天以后,她又再来。慕容天晴仍未归。于是,她不断的重复着,三天,三天,又三天,直到看见慕容天晴。

  第一眼,慕容天晴就打了个寒战。

  他已经认出她。

  僵硬的唤:“如珩——”

  耕烟也大吃一惊:“如珩姑娘?是你?”

  “只怕,你是不想见到我的吧?”薛如珩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看住了慕容天晴,慕容天晴心虚的低下头去:“我怎会不想见到你,我知道你没事,不知道多开心。”

  自然是言不由衷的。

  回想当日,山dòng崩塌之时,耕烟在左,如珩在右,他终于选择前者,对后者,只是投去狠心的仓促的一瞥。脑子里纵然有些过往的画面缠绕着他,像是故意在令他愧疚,但他清楚得很,他不过是为了暂时哄骗住薛如珩,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qíng来,就算那一夜肌肤在温存,心也是糙率敷衍的。他甚至想,这山dòng塌得也许正是时候。当他一把抓住了耕烟的手,皱着的眉头,豁然松开。

  而今,薛如珩一步一步的,走到慕容天晴面前。她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怨毒的气息,那眼神更是充满仇恨。然后,倏地扯掉自己头上的面纱。

  “啊——”慕容天晴大惊失色。

  耕烟站在背后,看不见薛如珩的脸,直到她故意转过身子,耕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三步。这哪里是往日眉目娇艳神态婀娜的薛如珩啊,这张脸,从鼻翼往下,就像一张爬满沟壑的地皮,粗糙,溃烂,连唇角都破了,歪了。

  “怎么会这样?”耕烟颤声问。

  薛如珩于是又一步一步的朝着耕烟走来,那眼神之怨毒,装在这样一张破碎的脸上,犹如鬼魅,耕烟吓得头也不敢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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