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谓地转头看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侧身坐在chuáng沿,低头问我:“要不要我抱一会?”
“嗯?”
他不由分说伸出一只手臂,环住我整个人,qiáng迫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挣开,袁牧之却用力捂着我的脑袋放柔语调说:“没事的,别动,挨着人比你自己一个人暖和,你不信试试。”
我伸出手指搓搓他的胸肌,不满意地说:“没有枕头软。”
他笑呵呵地说:“别挑三拣四了,乖,闭上眼眯会,哥哥抱着就不冷了。”
好像是挺暖和的,就如一个自动发热的生物暖炉,还伴随噗通的qiáng有力的心跳声,不算吵,除了味道不如张家涵身上的好闻外,也不是特别令人难以适应。
跟一个人躺着不一样,这是一种全新的试验,我决定严密监视自己的各种反应。
“张家涵好闻。”我说。
“你还敢嫌我臭?”袁牧之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笑骂说,“张哥胳膊有我这么壮实?”
“没有,但是他软。”
“你摸过了?”
“无意碰到的。”我皱眉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拿胳膊这么圈着我?”
“因为你太瘦,必须拿胳膊圈着,不然会冷。”他含含糊糊地说,“你看,你现在手脚不就挺凉的吗?”
“哦,我该说谢谢吗?”
“但说无妨。”
“谢谢。”
“不客气。”
“但我还是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我难得有耐心解释,“人体相互接触会传染细菌和疾病,还会传染负面qíng绪和降低个人判断力。”
他胳膊收紧,笑着说:“可也能互相取暖,我们小时候没多少过冬衣裳,一到夜里就必须跟几个人紧紧挨着,不然会冷得直打哆嗦。有一回我发高烧,吃了点退烧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的,反正体温没降反升,整个人热得像火烫,可偏偏冷得不住发抖,那时候张哥就脱了衣裳进被窝紧紧抱我,硬是用他自己的体温替我驱寒……”
“然后病好了?”
“嗯,从此以后我就信了,原来拥抱是能驱逐寒冷的,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你的结论很荒诞,事实真相是张家涵通过拥抱给你施加康复的心理暗示,起作用的是那个,不是圈胳膊本身。”
“原冰你闭嘴吧,”他没好气地胡乱扒拉我的头发,“你闭嘴的话绝对是个一等一惹人爱的小东西。”
我打了个呵欠,微微闭上眼,下意识拍了拍枕着的部位说:“硬。”
“去,再不给老子好好睡觉我他妈就揍你屁股。”
“我要张家涵。”
“我派人送张哥去医院检查脑门上的伤,等会就回来,你先睡。”
“那我希望能吃到他做的可乐类食品。”
“什么可乐类食品?哦,你是说可乐jī翅吧?瞧你那点出息,就惦记这个啊,行。”
我懒得理会他,闭着眼睡了会,听着袁牧之的心跳,有种奇异的松懈感弥漫四肢,这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令我新奇又带了点兴奋,我想就这么睡着也许有点可惜,于是我说:“袁大头。”
“嗯?怎么还不睡?”
“你帮我个忙。”
“说。”
我睁开眼,摊开手掌,那里有两根毛发,我示意袁牧之拿起它们,然后把DNA检测仪递给他,我说:“你把这两样东西放到那个凹槽里,然后打开这个玩具的开关,一会你告诉我,它是亮红灯还是亮绿灯。”
袁牧之照做了,但他奇怪地问:“这很难吗?你自己为什么不做?”
我闭着眼,淡淡地说:“我忽然不想自己动手。”
过了十分钟,他说:“好了,亮灯了。”
“我先说吧,”我闭着眼缓缓地说,“红灯。”
“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睁开眼,抬头看他说:“我一早猜到。”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刘慧卿不是我要的那个刘慧卿,从明天开始,我要按照你给我的名单,一个个排查其余的刘慧卿。”
“不行,现在还不太平,明天我打算送你跟张哥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段时间你再找人。”
我眯眼,挣脱他的胳膊问:“你的意思是还有人会端着枪跑进屋子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xing。”
“我的计划为什么要因为你的而延期?”
“因为你必须要延期,”他一下音带威胁说:“你要是被我发现偷跑或是用你那点迷惑人的小花招自作主张,我保证一定会抓你回来当着张哥的面打你屁股!”
“我不认为打屁股有什么值得一说再说……”
“哦?那如果是脱了裤子打呢?”
我想象了一下光luǒ着臀部被人狠揍的qíng景,瞬间感觉毛孔收缩,我盯着他问:“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他哈哈大笑,拿起检测仪翻来覆去地看,“他妈的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以你的智商和专业知识,大概找到答案得好几年后。”我冷冷地说,劈手一把夺回检测仪,塞回背包里。
“小气鬼,好了,再给哥抱一下,睡觉睡觉。”
“我暖和过了。”我抬头看了下点滴袋,“快完了。”
“我来拔……”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撕开胶带,将针头拔出。
一股细小的血流冒了出来。
“臭小子,让你别动……”
“袁牧之,”我看着远处,轻声说,“我有个明显而软弱的yù望,我想要那个护士刘慧卿,就是我要找的刘慧卿。”
“嗯?”
“但不行,这件事不能出错。”我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啊,不能出错。”
第29章
这个城市叫刘慧卿的女人不多也不少,大概在这个时代,这个名字太过平庸以至于反倒少人使用。刨除掉处于生育年龄范畴之外的女xing后,还剩下将近五十个刘慧卿,她们的年龄都处于十六到三十岁之间,有学生,有参加工作的,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有出身贫寒的。我抚摸着脖子上的玉佩,按照它所具备的价值,家境一般的刘慧卿被我划去,但这种划分完全不具备严密xing,因为不排除穷人家的孩子却拥有价值连城的传家宝,也不排除她们会偷窃或者突然受到馈赠。
一切都有可能。
我扔下笔,一切都有可能,所以这件事的可能xing能无限扩大,而那个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将遥不可及。
这样不行,就如走迷宫,不能将时间làng费在岔路的误导上,必须迅速找到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尽快接近目标。
在寻找刘慧卿这件事上,这些可能xing就好比迷宫中不断出现的岔路口,应该全部抛开,只考虑最根本的因素。
那些具备决定xing作用的因素。
我微眯眼睛,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决定xing因素是哪个?
我低头看着那张被我做出大概区分的名单,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我以为不重要的,或者是,在我的思维定势中,会被我惯xing无视的东西。
我忽然想到一点,然后我冲进浴室里,对着那面镜子重新打量自己的脸孔。
这张脸我向来不喜欢,我认为男xing的脸庞该线条如刀削,刚毅坚定蕴藏在每一个细节中,男xing在我阅读过的书籍中是智慧和理xing的象征,他可以丑陋,可以粗鲁,但他必须目光坚定,头脑清醒,行为果敢,必要时壮士断腕在所不惜。
但我的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的眼睛形状偏圆,加上瞳孔的黑颜色容易给人软弱胆怯的错觉;我的鼻子无法长成硬挺高耸,直接导致整个脸庞轮廓线条软和;我最讨厌的就是嘴唇的形状,这是五官中最为败笔的部分,因为它们就如花瓣一样微微上翘,下巴的线条犹犹豫豫,似乎造物主在画到这个部位时原本是想弄一个坚毅的粗线条,但画到一半骤然改了主意,急急忙忙往下收拢,糙糙弄出一个尖细的弧度就算数。
除了眉毛保持了一定的男xing气概,这张脸,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令我满意的地方。
再加上这张脸长年晒不到太阳而苍白,看起来更加的病态羸弱。
我厌恶这种超出我改变范畴的长相,所以我从不去仔细端详它。
但今天我却有了一个新发现,这张脸很具女xing气质,如果遗传到我的身体上没出意外的话,它应该直接与提供我身体染色体的女xing有一定程度的相类。
也就是说,我的母亲可能像我这样长有圆眼睛,有上翘的嘴唇,有小鼻子,有尖脸。
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的母亲就一定长得像我,因为相像的决定因素并不是五官的具体形状,而是五官的组合方式,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应该具有跟我的五官相类的五官,同样的眼睛鼻子如果换上一个女xing轮廓,其结果会大不相同。
我找出好几张白纸和铅笔,对着自己的相貌组合了几种可能的方式描摹了起来。我会一点素描,这门打发时间的方法是查理教我的,他常常需要自己动手画图纸,因为那些从他脑袋里产生的发明别人画不了。于是在有空时,他便教我画素描,我对静物没兴趣,但画人脸却很喜欢,因为它让我跟jīng准地理解了人的各种表qíng,由各种肌ròu运动决定的表qíng含义。
我画了一下午,画了五张不同刘慧卿可能的相貌,看起来跟我都不是很像,但若仔细看,却又不难发现我跟她之间的微妙联系。
只要有一个刘慧卿长得像这些画像中的一种,那剩下的工作,就可以直接用检测仪检测DNA了。
我带了这几张画像,穿了衣服出了门,直接去医院找护士长刘慧卿,直接对她进行了催眠。
我在她面前摊开这些画像,问:“见过这几个人吗?”
她看了一遍,摇头说:“没。”
“再看一遍,有类似的吗?年龄也许很轻,大概二十左右。”
她遵从指令再看了一遍,仍旧摇头。
我皱眉想难道我画得不像?于是我又问:“来这生孩子的妇女,你会让她用你的名字登记在出生证母亲一栏上吗?”
即便被催眠,但护士长刘慧卿仍然立即回答:“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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