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_吴沉水【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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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是原始人吗?”我皱眉问,“为何相信象征多过实物?”

  “因为人的意义构成链条本来就是一系列的象征体。”董苏微微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奇怪条形椭圆桌,忽然回过神来说,“我胡说的,原少你别当真。”

  “你说的对,”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个看法不仅我赞同,而且你也赞同,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观点矢口否认?还是说,你否认的不是观点,而是态度。董苏,你今天很有趣。”

  他微微一凛,迎视着我说:“原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直言不讳,别忘了,你只是个少年,而我已经成年很久。”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你说实话大家会觉得可爱,因为童言无忌,但我不能,我说出来就是一种冒犯,”他忽然笑了,目光柔和了一点,轻声问,“懂了吗?”

  “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我认为没必要。而且我已经成年。”我qiáng调着说。

  董苏笑容加深,说:“要我带你去见识下比较来钱快的博彩吗?”

  “好。”

  “请跟我来,少爷。”

  “谢谢。”我颔首,跟着他身后来到他刚刚凝视过的奇怪椭圆桌前,董苏挤开簇拥桌子前的人,拉着我来到那。我看到这张桌子前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个个衣冠jīng致,桌子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制服,动作优雅的人,他正拿着一根长柄形状的东西,将桌子上的扑克牌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这是猜二十一点,不同牌代表不同的点数,简单说就是让你手里的牌点数尽量接近二十一点,但又不超过二十一点”他迅速在我耳边说。

  “那个小圆饼gān形状的彩色塑料片是什么?”我指着他们的桌上问。

  “那是筹码,不同颜色代表不同数额的金钱。”他说,“赢了可以去兑换成真的货币。”

  我看了一会,然后点头说:“我要一些那样的彩色小圆片。”

  董苏笑了笑,让我一个人等会,他离开我去换筹码。我站着又看了一会,一个坐着的男人抬头瞥见我,眉开眼笑说:“哎呦,哪来的漂亮孩子,来,告诉叔叔,你是童子jī不?”

  他笑起来实在难看,眼神中的yù望太过明显,脑子里大概也不存在意志这种东西。但他的问题令我很好奇,于是我问:“什么是童子jī?”

  周围的人闻声大笑,那个坐着的女人抽着烟笑说:“好可爱哟,连这种荤话都听不懂,肯定是个雏了。”

  那个男人笑得十分高兴,对我招手说:“来来,chuī口气,让叔叔赢钱,赢了钱会有打赏哦。”

  我微微一笑,慢慢走过去,弯下腰,挡住别人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睛说:“起来吧,你坐这里很久了,该换个地方玩玩。”

  他眼神发愣,我柔声说:“你不可能在这赢钱的,我是为你好,在你输光口袋里最后一分钱之前,我是为了挽救你才让你离开的,你说是不是?”

  他茫茫然点头,我说:“那你还不起来?”

  他直愣愣地站起,我说:“等下,既然你都不玩了,就把你的塑料片给我吧。”

  他把桌子上堆成圆柱状的两列塑料片给我,随即又从衣袋里掏出几块形状大的放在上面。我满意地点头说:“行了,你走吧。”

  他转身离开,我拉拉T恤坐下,环视了一周,对诧异不解地看着我的人们说:“他不想玩了,要回去。”

  刚刚对我说话的女人张着嘴,满脸难以置信,我对她说:“你不是很喜欢玩这个吗?我们开始吧。”

  她点头说:“说的是,我们开始吧。”

  于是对面的男人动作轻柔地将扑克牌发到我跟前,我学着他们将两个塑料片放在面前,然后我问那个发牌的男人:“我要比试的对象是你吗?”

  那个男人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彬彬有礼地回答说:“是的先生,我是庄家,只要你手里的牌比庄家的大,那就算赢。”

  “你不懂也敢来玩?”我右边一个年级稍长的男人瞥了我一眼说,“小孩子,等下输了可没妈妈让你抱着哭。”

  “我不需要母亲那种东西,”我淡淡地说,“对我来说,需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我要比试的对象是人就行。”

  第48章

  在我看来,既然我的目标是把我对面那个装着奇特红马甲的成年男子击垮,那就击垮他好了,至于周围的人会有什么连锁反应,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中,甚至手里的牌点数大小,也只是一个次重要的参照值,观察的重点甚至也不是坐庄的男子如何保持他胜出的绝大多数概率,尽管这一点显然被参与游戏的大多数人所忽略。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许多人赤luǒluǒ不加掩饰的yù望,他们都渴望眼前的塑料圆片变多。以往我只是在书里见过金钱对人的诱惑力,但没有亲眼目睹之前,我并不知道这种yù望的qiáng烈竟然可能上升到遮蔽一切的效果。

  这是一场关于概率的游戏,但这一实质却被很多人忽略,因为每个人的重点都放在代表金钱的塑料小圆片上,这种压倒一切的念头令他们忘记观察这场游戏根本不是由“运气”这种偶然xing左右,而是相反,与通过严密推算的概率相关。我眼前的这位男子,我的对手,就是一个深谙此道的人。为了观察他与数据的关联,我必须花点时间。

  我一点点输光眼前所有的小块塑料圆片,随后时机到了。

  这个男子对我输光并不意外,他的工作目的就在于此,但他在此时忍不住露出轻微的蔑视,这个qíng绪他掩饰得极好,只是一闪而过,但仍然被我捕抓到。

  “还玩吗?先生,”他抬头微微瞥了我一眼,“您的小筹码已经用完……”

  我盯着他,将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几块大的塑料片放上去,周围的人发出一声低呼,旁边的女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压这么大?小心输光光。”

  我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柔声说:“是吗?我们接下来再看吧。”

  男人微微一笑,开始飞快发牌,我把手压在牌上,看着他说:“这次你说了算,你觉得我还要不要牌呢?”

  男人愣住,随即瞥了一眼自己的牌,说:“我不能替客人做决定。”

  我看着他说:“你已经帮我做了决定,我要牌。”

  他神qíng有些狐疑,但紧跟着又发给我一张。

  加上前面的两张,这时候我已经有三张牌,这时我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我扭头发现是董苏,他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似乎不赞同,又像在忍耐,但终究他还是俯下身来低声说:“少爷,你这样不行,你连牌都没看……”

  “我看着呢,”我环视了一下同桌其他的人,然后对董苏不满地说,“你换的塑料片呢?”

  他叹息一声,无奈地把一叠塑料片给我,我都将它们放到台面上,对我对面的男子说:“再来一张牌。”

  男子眼中浮现疑惑和戒备,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给了我,同桌一块赌的其他人有的要牌,有的弃权,到开牌的时候,我将台面上的牌翻出来。

  我的是二十点,对面的男子是十八点,我赢了他。

  周围人发出惊叹声,我面前立即又多了好多小塑料片,我点点头,不想再làng费时间,于是站起来,拿起它们jiāo给董苏。

  董苏伸手接了,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我站起来离开这个桌子,董苏伸手拽住我的胳膊。

  我转头看他,然后把视线移到他的手上,冷冷地说:“放开。”

  他松开手,脸上表qíng似乎有震惊和狐疑,还包含郑重其事的忧虑,我盯着他说:“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用看牌却能赢小塑料片?”

  他摇摇头,却很快又点点头。

  我说:“我不用看自己的牌是因为对方已经大概能掌握我手里有什么牌,我不知道他是凭经验还是心算还是有其他方法,总之他就是知道。我需要做的,就是弄明白他认为自己会输还是赢。”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他摇头说。

  “你那么笨当然不能理解,但对我来说,难度并不算太大。”

  “怪不得……”他看着我喃喃地说。

  “什么?”

  “没,”董苏收敛了脸上的失神,随即换了个话题问,“想知道自己赢了多少钱吗?”

  我来了兴趣,于是问:“多少?”

  董苏微笑说:“大概有八万。”

  “钱多吗?”

  “当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才一年,”我问,“张家涵要赚多久?”

  “这个,”董苏为难地低声说,“张先生的收入如果只靠摆鞋摊,可能没这么多……”

  我皱眉说:“我知道了,继续吧,这点钱不够。”

  “你急需用钱?”董苏不知为何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你需要多少?”

  我奇怪地看向他,说:“具体数目不清楚,但我想弄到张家涵一生可能xing收入的总和,你知道大概有多少吗?”

  董苏说:“两百万左右。”

  “哦,”我点头,“那还有很大距离,哪种游戏来钱多?”

  董苏看着我摇头说:“你要在赌场里一晚上赢两百万,只怕出不了这个门。”

  “为什么?”

  “因为对方会怀疑你作弊。”董苏严肃地说,“这里是洪家的地盘,你是袁大哥的弟弟,那么只会给对方带来一个信息,那就是你是袁牧之授意了才在这捣乱的。”

  我困惑地问:“我并不代表他,他也不能代表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是,但是别人不会这么理解。”董苏说,“也许我可以帮……”

  “你想赢钱?”有个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带着戏谑的口吻突如其来地问。

  我们转过头,发现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青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年龄与张家涵相仿,但表qíng姿态却比张家涵自信洒脱得多,简直不是一个级别。而且这个人目光狡黠,分明隐藏着其他的yù望,但偏偏又喜欢摆出一副开玩笑的姿态,估计就连他本人,也喜欢混淆话语中的真假,就如自然界色彩斑斓的生物,善于用外形迷惑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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