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催眠也不得不醒了,阿青捂着伤口诧异地哆哆嗦嗦问:“洪,洪爷,我,我怎么,怎么在这……”
洪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没事,出去。”
他愣愣地不动。
洪爷大吼一声:“没听见吗?出去!”
阿青猛地打了个寒战,忙爬起来,瘸着腿退出病房。
我自己推动轮子,滑到张家涵chuáng前,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掌,他的手真凉真软,我叹息了一声,将他的手掌展开,贴到自己脸颊上,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贴着我的脸,用沉重到我喘不过气来的目光看我。
我的张家涵,我说过你不会死,小冰不会让你死,我总是能做到的。
我的太阳xué一凉,斜眼看过去,发现洪爷拿着一把枪指着我的头,冷冷地说:“你刚刚想借刀杀人?”
我摇头说:“只是警告。”
“真好笑,还从没人敢警告我。”
“那关我什么事?”我疑惑地说,“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离我的张家涵远点,你要敢对他不利,我总有千百种办法gān掉你。”
“你的张家涵?”洪爷咬牙道,“臭小子,信不信我下一秒就能宰了你!”
“你不会,”我摇头说,“你身上没有杀人的yù望。”
洪爷盯了我许久,我由着他看,过了好一会,他慢慢把枪放下,吁出一口气,低声说:“要真杀了你,估计张家涵不会原谅我。”
我点头说:“确实会这样。”
洪爷冷冷瞥了我一眼,把枪收了起来。
“你对他有很qiáng的执念,你到底要他身上什么东西?”我偏头看他,“你需要他的器官移植给你?”
洪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过了几秒,才咬牙切齿问:“你他妈是白痴吗?我要他的器官gān嘛?”
“要不然是什么?”我困惑地问,“他的鞋摊子?可是你比他有钱太多,不可能要那种东西。”
“我要他……”他猛然闭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吁出,平和地说,“我跟你说不着,总之我不会害他。”
“也许你喜欢打他?”我继续盯着他,“张家涵很怕你,你难道是施nüè狂?你bī他当受nüè狂?”
我说到这句话时嗓音不自觉提高,因为我发现他的眉峰轻微跳动了一下,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我盯着他放缓音调问:“你真的nüè待过他?”
他撇过头,避开我的视线。
“于是你要回他,是为了在nüè待中继续获得快感?”我厉声问,“因为他意志软弱,容易屈服?因为他心地善良,不会仇恨你?”
洪爷猛然转头看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对不住他,以前有些事,我他妈的确实没做对,但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要回他,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我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该离开我,我要回他,是因为我想好好地待他……”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走过去,坐在张家涵病chuáng的另一边,看着他,声音变得柔和:“没错,我就不该让你离开,瞧你都成什么样了,你就这么照顾自己?嗯?”
第55章
名为洪爷的男子不仅声音柔和,还伸出手去触碰张家涵的脸颊,我一直观察他的动作,他是拿手指轻轻摩挲张家涵的脸颊,仿佛那个东西是易碎的陶瓷,必须用丝绒布轻轻擦拭一样。我觉得这种动作很无聊,因为既达不到触摸的目的,而且也不能让张家涵有所回应。
但他的神qíng很专注,眼神中流露出哀伤和懊悔,还有非常温柔的神色,这种表qíng出现在那样一张脸上有些令我意外,我原以为他该是属于那种将内心qíng绪永远隐藏下去的人,看来他的意志力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坚定有用,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催眠他时他说过的话,再看看张家涵,骤然有些明白了。于是我问:“你是同xing恋?”
洪爷的手一顿,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我,随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我知道我说了事实,我眼睛微眯,看了一会沉睡中的张家涵,又将视线转移到洪爷脸上,我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一边问:“原来你看上的同xing对象是张家涵?”
洪爷闭上眼又睁开,冷冷地说:“我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容忍你呆在这,别试探我的底线。”
“你心里藏着的那个背影,那个离你而去你追不回来的背影,就是张家涵没错吧?”
“我说了,别试探我的底线!”洪爷盯着我道。
“你有轻微的愤怒,在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如果我说的只是个事实,为何你要愤怒?你愤怒是因为你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我点点头说,“怪不得了,我现在不明白的是,你不愿承认的,是自己的同xing恋身份,还是你看上的同xing是张家涵?抑或两者皆有?”
洪爷猛然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提过去咬牙说:“臭小子,我说了别试探我,你是不是没试过被人一节节掰断关节?嗯?不如我从你漂亮的小指头开始怎么样?”
我眨眨眼,看着他说:“我明白了,你两者都不愿承认,所以你对张家涵不好,在他作为你的下属为你工作的时候,你肯定nüè待过他,你是一个施nüè狂,啊,也许不只nüè待,”我挑起眉毛,“你还侮rǔ和伤害了他,你知道他那样软弱的人致命的伤口在哪,于是你试过使劲往上踩,对不对?”
洪爷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直冒,他低吼一声,猛地伸出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伸手掰,同时开始挣扎,并狠狠拿脚踹病chuáng。
我刚刚已经观察到张家涵的眼皮稍微动过了,他快醒来,很好,我要他一醒过来,就看到洪爷试图杀死我。
他对洪爷是那种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恐惧,我当然可以将他脑子里对洪爷的记忆全部抹去,但这样一来,没有恐惧作为屏障,以他的低智商,没准就会不设防地接近洪爷。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恐惧转换为愤怒,加上压抑的怨恨,不愁张家涵不彻底厌恶这个人。
不过洪爷的力气实在有点太大,我不得不屏息从口袋里摸出光匕首准备不行就直接cha入他的下腹算了,那样解决虽然会惹来更多麻烦,但也不失为一个简洁有效的好办法。但不到两分钟,我听见如预料中听到张家涵chuáng上传来声音,紧接着哐当一声响,他大概是拼了力气将挂着点滴的架子推倒。
洪爷面露喜色,立即推开我,转身奔到张家涵chuáng头,我揉着脖子咳嗽了一会,才慢慢从地上爬起,哆嗦着扶着轮椅想爬上去,花了好多力气,才气喘吁吁地坐好,然后我看向张家涵,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睁开,看着我目光露出担忧和心疼,颤巍巍地朝我伸出手。
我立即伸过手去握住他的,弯腰伏在他枕头边把他的手贴在我脸颊上,然后冲他微微笑了笑。
我的张家涵,能再见到你,再看到你能活下去的确凿无疑的证据,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
再也没人能在我面前欺骗你,打你,nüè待你或侮rǔ你,小冰会照顾你,给你钱花,让你做能让你高兴的事,哪怕只是无意义地熨烫衣服,只是无意义地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营养成分流失严重的饭菜,小冰也让你去做,没关系,没有意义,不能带来实际xing利益,不能用理xing进行分析,也没关系。
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我一瞬间有个荒谬的念头,也许他读懂了我脑子里此刻想的内容,但那绝无可能,他没有经过心理学训练,他不懂催眠,他不可能明白我在想什么。
但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理解我,他似乎想努力说什么,但氧气罩阻碍了声音的传播,我看着他,我知道他必定又是在说,乖,哥没事,小冰是好孩子之类。
我当然是好孩子,他当然也没事,这些都是不折不扣的废话,但我平生第一次,因为这几句没说出口的废话,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张家涵,家涵,你看看我,是我,你看看我……”洪爷握住他另一只手,一迭连声地说,“醒了是吧?觉得怎么样?我叫医生来……”
张家涵努力地呼吸着,转过头看他,似乎想说什么。
“你别着急说话,有什么事放着,慢慢再跟我说,放心,打伤你的小崽子我不会放过,我亲自去料理,谁的面子也不给……”
张家涵摇头,目光越发着急。
我冷冷一笑,揭开他的氧气罩,低声在他耳边说:“说吧张哥,把你想对这位洪爷说的话都说出来。”
张家涵喘着气,奋力瞪着洪爷,颤抖着嘴唇,微弱地说着什么。
“你想说什么?”洪爷把耳朵凑过去。
“你走……”
“什么?”洪爷大声问。
张家涵拼着全身的力气加大声音说:“你,你走啊……”
“你让我走?”洪爷这回听清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怒气上涌,“我扔下一大堆事不管,专在你这守了几天,担惊受怕,你醒来第一句就要我走?”
“不想,看到,你……”张家涵弱声说。
“有胆你再说一次!”洪爷低喝道。
“你,要掐,小冰,你走,不准你,碰他……”
“好了,不用说了,”我截住他的话,拉着他的手看着洪爷说:“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你还要继续留着?当然也许你可以留着,毕竟罔顾他的意愿这种事,你肯定不是头一次gān。”
“臭小子,你好……”他盯着我,狠声点头说。
“这种时候要问候你好吗?”我困惑地偏头看他,“难道你想我该回一句你好?那不可能,我不喜欢你,不会跟你用礼貌话语,更何况礼貌对我没意义。”
洪爷猛地站起来,伸手就想抓我。
我侧身一躲,张家涵颤声说:“别……”
洪爷的手一顿,硬生生忍耐着放下,他看了看我,又看看张家涵,冷笑一声说:“行,你又这样,每次都是只有为了别人才肯开口求我,你他妈有种!张家涵,有句话我本想等你好了再跟你说,现在看来你jīng神好得很,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等你好了,就回我那去。我会来接你,从今往后,你还跟着我住,该怎么样,咱们按以前的老规矩来。当然,你有什么条件也不是不能提。”
张家涵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他盯着洪爷,剧烈摇头喘息着,我忙把氧气罩给他罩回去,摩挲他的心肺顺了顺,然后看着他低声说:“张哥,你忘了你要归小冰养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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