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姐,瞧您说的,小冰我照顾过他,这孩子脾气古怪,也就我才能受得了。”刘慧卿笑了,瞪了我一眼说,“还不进车里坐好。”
洪馨阳笑呵呵地问:“我陪你过去?”
我忽然觉得她如花的笑颜非常刺眼,但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qíng绪,我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吃了一惊,随即将另一只手腕搭到我手上。
她的手心温暖柔软,我实在是有本能一般的依恋。
我张开嘴,觉得嘴巴gān涩得不行,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几秒钟,我才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着问:“你在恋爱?”
洪馨阳微微一愣,随即红了脸颊,但目光晶亮地看我说:“是啊。”
“是,是谁?”
洪馨阳抿嘴一笑:“等机会成熟,我会告诉你的,放心。”
我沉默了,然后,我哑声说:“答应我,别有孩子。”
“什么?”
我艰难地说:“跟哪个男人,都行,但,别要孩子。”
第68章
我的状态糟糕透了。
我忽然又开始做起了噩梦,在梦中,我重复十年如一日的囚禁生涯,我的母亲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我,她朝我微笑,但她并不对我施加援手。
无论我对她说什么,无论我在梦中如何地喊叫、咒骂、发疯、自我伤害,她都是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那个微笑就如一个面具一般罩在她脸上,她完全没有其他的表qíng。
我看见梦中的我一次次从眼眶里溢出液体,我听见我朝她呼喊,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的母亲,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醒过来后这种qíng绪并不好受,我感觉心脏发闷,有种严重的压迫感令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走动,阅读,甚至进厨房帮张家涵做点琐碎的事,但无济于事,我仍然怀疑我随时会倒下去。
jīng神衰弱到极点,我的负面qíng绪再也不听命令,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就如一个打地鼠的游戏,敲死一只,另一只又冒出来。
我大口呼吸,解开领口的纽扣,但无济于事。
我感觉我要发病了。
于是我需要一个安全而封笔的空间处理自己的病症。我躲进我的小房间,关上门,蒙上被子,预先吞了胶囊,然后闭上眼,等待病症发作。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再度入睡,我梦见一个场景,我看见袁牧之在我前面走,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位少女,少女穿着鹅huáng色质地柔软的衣裙,长长的卷发一直垂到腰际。
我大惊失色,在梦中,我扑向他们,我攥紧袁牧之的胳膊,我喊:“放开她,你不能是我的父亲!”
你不能是我的父亲。不能是我生物学意义上另一个制造者,不能是跟我有血缘关系,在遗传链条上息息相关的两个人。
谁都可以,但你不行。
“为什么?”梦里的袁牧之问我,“为什么我不能是你的父亲?”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不喜欢,qiáng烈的不满,但我没有理由,没有任何一个拿得出手的,属于理xing范畴的原因。
“我不喜欢,”我说,摇头坚决地说,“我不喜欢。”
“因为我同时还是你的恋人?我带给你部分的xing体验,但父亲是不能成为儿子的恋人的,而且他不该跟自己的孩子发生xing行为,对不对?”他微笑着问我,“在你的认知中,只有动物和原始部落才发生乱伦,而阻止近亲结婚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变得愚昧与无知,对不对?”
是这样的,但又并非只是如此,我觉得脑袋很疼,梦中的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但要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小冰,你什么也阻止不了,”袁牧之微笑对我说,“你从未来穿越到过去,你负有使命,你意志坚定,你为了改变在所不惜,但是小冰,你什么也阻止不了。”
“我可以,”我反驳他,尖叫说,“那是我必须也一定会完成的事。”
“那你阻止了什么?小冰,迄今为止你阻止了什么?你能让张家涵不受洪仲嶙的侮rǔ?你能让洪馨阳不恋爱?你能让我不跟洪馨阳在一起?你能吗?”
我摇头,抿紧嘴。
“你什么也阻止不了,小冰,甚至你的出生,你也阻止不了。”袁牧之哈哈大笑,“你终将是我的孩子,你必须作为我的孩子被诞生,被生产出来!”
“我会杀了你!”我恶狠狠地说,“如果那样,我宁愿杀了你!”
“是吗?”他悲悯地看着我,“你试试看。来,拿你的光匕首试试看。”
我大喊一声,抽出光匕首朝他砍过去,但无论我怎么砍,他的身体都纹风不动,丝毫不能伤他分毫。
“没用的,你什么也阻止不了。”
我从梦中猛然惊醒,大汗淋漓,急促喘气。然后我默默起chuáng,将被汗湿透的衣服换下,找gān净衣服换上,再然后,我的房门被刘慧卿推开,她抱着手臂斜着头审视着我,一声不吭。
“你眼里有疑问,说吧,你想问什么。”我对她说。
“小冰,你这两天没事吧?”她皱眉看我,“你刚刚是做了噩梦?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把脏衣服丢到一边,打算呆会放进洗衣机,然后我对她说:“你的工作不包括这些。”
“臭小子,我要不关心你,我gān嘛没事找事啊,”她骂骂咧咧地朝我走过来,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把手掌搭上去,探了探体温说,“没发烧,你现在觉得怎样?”
“很好。”
“好个屁,”她瞪眼看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白得像鬼啊。过来,照照镜子!”
她把我硬拽到房门后的穿衣镜前,我从里面看见一个下巴瘦削,眼睛又黑又大的少年,脸色果然很苍白,就连嘴唇也淡到无色。我轻舔了一下下唇,问刘慧卿:“我是不是很难看?”
刘慧卿一愣,随即点头说:“对啊,你现在丑死了。”
“你不喜欢看我这样,对吧?”
“简直讨厌死了,”她白了我一眼,凑到镜子前说,“你看看你,眼大无神,脸色发青,就跟个吸毒的一样,还说你没事,没事人是这样的吗?看看人家洪大小姐,气色多好多红润,没事人得像她那样漂漂亮亮的才对。”
“你很喜欢她?”我问。
“谁?”
“洪馨阳。”
“还行吧,人家千金小姐却一点架子不摆,挺难得的。”她撇嘴说,“不过我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能因为人家的教养好就忘乎所以,放心啦放心啦。”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身份的阻碍,你会喜欢她,对吧?”
“谁不会喜欢她,那么漂亮又那么随和,脾气也挺慡快,没扭捏造作那一套。”
我想了想,缓缓地问她:“如果她有困难,我是说如果,你会帮助她吗?”
“开玩笑,她是谁啊,哪里有我能帮得上的忙?”刘慧卿嗤笑一声,“不过要她瞧得起,我又恰好能出力,我当然会能帮就帮。”
我点点头,问:“如果在帮她和帮我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刘慧卿哑然失笑,抬手打了我一下说:“知道你吃醋了,死孩子,放心,刘护士总是跟你感qíng深点,你就跟我照顾过的病孩一样,能不多顾着点吗?”
我微微一笑,说:“谢谢。”
刘慧卿吃了一惊说:“哎呦你还会说谢谢啊,你别说,你刚刚笑了那下还挺好看的,小孩子就该多笑,跟个小老头似的算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面无表qíng地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刘慧卿在一旁看了一会,突然说:“小冰,我发现你其实长得跟洪大小姐有点像。”
我心里一突,转过头凝视她,问:“会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你们俩侧脸很像,不过你是男孩子,轮廓要更明显一点。”
我垂下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跟她一点不像。”
“什么?”
我抬起头,柔声催眠她:“我跟洪馨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记住它。”
刘慧卿茫然地点了点头。我又说:“如果有一天,洪馨阳怀孕了,你要帮我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死。”
“不……”刘慧卿摇头。
“答应我,不会伤害谁的,我保证。”我柔声说,“那只是个不应该存在的胚胎,它不是人,它只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答应我。”
她仍然露出迟疑,我不得不加大催眠力度,一直在她耳边说了二十分钟,才总算让她接受了我的指令。
这样事qíng就更保险了,我想,我回忆起刚刚所做的噩梦内容,我对梦里那个袁牧之说,我可以阻止的,至少有关我的出生,我是可以阻止的。
这时大门外传来钥匙的响动,我们都知道那是张家涵回来了。我给刘慧卿解除了催眠,然后拿起脏衣服走出房门。
张家涵出门去是为散步,他的康复需要这点,但我却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对劲,似乎在惶恐,又似乎很痛恨,但与此同时,却又分明现出怀念的神色。
“你遇到什么人了?”我皱眉看他。
“没……”
“撒谎。”
“只是,”他勉qiáng笑了笑说,“只是以为是个熟人,我可能看错了。”
“不是洪仲嶙那一伙人?”
“不是。”张家涵摇头说,“我去做饭了,刘护士今晚跟我们吃吗?”
我转头看刘慧卿,刘慧卿揉了揉额角说:“还是我来吧,你们俩都是病号,我来做就好。”
第69章
时间又过去一周,我还是没有见到袁牧之,但也不是没有联络,我听见他跟张家涵两人通过几个电话,大概有谈及我。张家涵还曾经问我要不要跟袁牧之说两句,我的心脏部位在那一刻涌上一种奇怪的酸楚和淤塞感,但下一刻我便命令自己忘却这种感受,把头转过去。
张家涵叹了口气,过来柔声说:“就说两句,大头也很挂念你,开口说两句话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看着窗外,这个季节雷雨天气莫名其妙的多,乌云很快会在头顶聚拢,闪电很快会从那上面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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