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话,却发现还没发声鼻子就有一股酸楚感,然后我不得不抿紧嘴唇,把脸转了过去。
“别扭个什么劲啊你,过来,嗐,我让你过来。”他拿手掌qiáng硬板过我的脸,微微吃惊说,“哎呀,你怎么又……”
我狠狠地拿手背擦去眼角的液体,瞪了他一眼,哑声说:“不准看。”
“好好,不看。”他柔声问,“那给抱抱?”
我想了想,觉得心里的空dòng也许拥抱了会感觉好点,于是点了点头。
他将我抱到膝盖上,把我的头按到贴近他心脏的位置,我趴在厚实的胸肌上听他的心跳,稳定而有力的旋律,听着听着我慢慢觉得有点困了,于是闭上眼。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问:“宝宝欸,你突然变得这么乖,我心里真瘆得慌,你还是跟哥说话吧,好不好?说说刚刚脑袋里想什么来着?嗯?”
我闭着眼睛说:“别吵。”
“你想张哥那个事是吧?”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说我也知道,想不通是不是?你这个小脑袋直来直去的,怎么可能想明白,别想了啊,越想越笨……”
“你胡说,我的智商估算很高,查理说我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我抬起头反驳他,“查理则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袁牧之黑下脸说:“你跟那个什么查理互相chuī牛皮还上瘾了啊?”
我皱眉说:“我只是陈述事实,跟牛皮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打一比方……”他顿住,看着我,忽然扑哧一笑,使劲揉揉我的头发说,“得,你聪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笨小孩行了吧?”
“你的逻辑有问题,自相矛盾……”
“打住,”他瞪着我,“那你自己说,你要真这么聪明,你告诉我为什么张哥不理你?”
我心里像被人塞进了大朵棉花,憋闷得说不出话,但我还是很诚实地摇摇头。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想要他高兴,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谁高兴,只有张家涵,我想保护他,照顾他,给他钱花,让他往后再也不要那么愁眉苦脸讨生活。
我杀了那个名为曹智的男子,那种人本来就不配继续生存,而且他妄图攻击我,他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任何不自量力想攻击我的人或动物都该死,宰了就宰了,没什么好进行心理分析的价值。但问题是,张家涵不喜欢我做那种事,我不明白他是不喜欢我杀死那个人,还是不喜欢看到我杀人。
无论是哪一样,我认为他都不该上升到不要我的地步。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令我非常难过,难过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影跟梦魇里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重叠起来,直接撕扯我内心薄弱的意志,令我恨不得扑上去qiáng迫他回来,不许离开。
“我不喜欢这样,袁牧之,我不喜欢。”我困难地想说明白,“难道我不能杀死曹智吗,那种男人难道还值得存在吗?而且我不杀他,他就会掐死我的。”
“他掐你?”
我点点头,把衣领拉开,给他看曹智掐我的地方:“喏,就这,他攻击我,想要我死,我必须杀了他。”
袁牧之脸色难看,他盯了一会,把嘴唇凑过来贴在那些地方,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哑声说:“那种王八蛋,一刀结束了他真他妈便宜了。”
“对啊,”我深感赞同,点头说,“我没有做错。”
“你没错。”袁牧之摸摸我的脖子,“他妈的你就该跟我说,让我来玩死这王八蛋,你捅死他没错,但你把他弄那屋里不告诉我这个做错了。”
“为什么?”我困惑地问,“我想让他爱上张家涵,这个事qíng不能提前告诉你们,这样你们会阻止,会làng费时间。”
“谁他妈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这么gān的?”袁牧之没好气地问,“洪兴明?”
我点点头。
“他的话亏你也信。”袁牧之叹了口气说,“你就没想过,无缘无故的,人洪大少爷为什么帮你?”
“他说想让我帮他赢一个赌局,我们是公平jiāo易。”我告诉他,“他说的是真的,他不可能骗得了我。”
“宝宝,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相反,我们都知道你具备别人所没有的天赋,但这种天赋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懂吗?”袁牧之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担忧,“洪兴明可能是没骗你,他所谓的赌局可能真的存在,可能也真的能让你帮上忙,但是你想过没,别人对你说的话,不是只有真话和假话两种,有时候,假话中也有真实的信息,如果我只挑这个真实的信息跟你说,而故意隐藏其他的话呢?”
我微微一愣,随即冷笑说:“那他可以尽管试试,我非让他把脑子里能吐出来的东西都说个一gān二净不可。”
袁牧之闷声笑了起来,他抱紧我说:“总之洪兴明不是好人,他帮你没安好心,你想想看,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让洪仲嶙找着?然后又这么巧洪仲嶙就带着张哥过去?”
我困惑地问:“是洪兴明告诉他们的吗?”
“他不用亲自去告知,他只需要通过一些渠道给洪仲嶙打声招呼就行。”袁牧之轻声说,“你当人的枪子了笨蛋。”
“可是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利益呢?”我问。
“洪爷是洪家有相当分量的人物,他要是想,把整个洪家弄到手里都不是太大的问题。”袁牧之淡淡地说,“身边有一个这么牛bī的堂兄虎视眈眈,gān不掉拿不下,无论是钱还是权都比自己行,要换成我,与其跟他火拼,大概也不如卖他一个天大的人qíng划算。”
我皱眉打了个哈欠说:“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他摸摸我的头,柔声问,“困了吧?我抱你去洗澡睡觉?”
“嗯。”我点头,把手搭到他脖子上说,“我要你帮我洗。”
“好。”他笑着答应。
“我要在洗澡水里睡觉。”
“行,我看着你。”
他把我抱起来拐去浴室,等水注满浴缸后我们一块脱掉碍事的衣服进入水中,我照例趴在他身上睡觉,他一边替我洗澡一边低声哼着歌。我迷迷糊糊地问他:“袁牧之,张家涵为什么不理我?”
“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看到杀人啊流血都不会喜欢。你不也不喜欢吗?”
我想起人血的黏稠和令我反感的味道,于是有点明白了,我说:“原来这样,那我可以原谅他。”
“你真乖。”袁牧之笑着在我脸上啃了一下,“下回要宰人也别当着张哥的面,记住了吗?”
“嗯。”我点头,然后下结论说,“张家涵胆子真小。”
“是啊,他胆子小。”袁牧之叹了口气问我,“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我胆子小,那时候你也要原谅我。”
“人都有恐惧心理,”我说,“这不奇怪,我会试图理解的。”
他微微愣了愣,然后笑了说:“那就好。”
第74章
我决定原谅张家涵,因为他胆子小又懦弱,我不能拿我的标准去要求他。袁牧之说得对,对于杀掉一个人,我是厌恶,而他会恐惧,所以他不知道怎么接受我,只要给他时间,他应该能想明白曹智那种垃圾死了就死了,他的死亡,根本不具备所谓的意义。
我决定去找张家涵,我不放心他在洪爷那,他会被欺负的,等他对我的恐惧感一过去,他会很后悔自己跟洪仲嶙走。如果能用话语解释让他明白我是为了他好才做了这么多,那我不介意费点口舌,如果说不清楚,那么我就直接催眠他带走好了。
无论如何,张家涵是我的。母亲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没选择余地的被迫接受,但这一次张家涵离开我,我必须让自己重新选择一次。
我穿戴好,揣好光匕首,打算出门。袁牧之带我来的这个地方大概是一处郊区的两层房子,有很大的白色露台,站在上面往远处眺望能看见峰峦叠嶂的青山。已经是夏末初秋,然而还是到处充斥烦人的知了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错,屋里很gān净,设施很齐全,打开衣柜有合适我穿的衣服,我甚至还在chuáng头柜里找到一把小手枪,看在它轻巧便携的份上,我决定它的归属权暂时是我。
我在这里面呆了差不多有三四天,袁牧之一直陪着我。我们一块在附近长长的林荫道散步,还在屋后一片不大的池塘里钓鱼——这项工作非常考耐xing,我全凭着意志力才坚持下来,并最终收获了一尾不大的鱼。袁牧之夸我很厉害,并把那条鱼jiāo给厨子做为我们当天晚餐的内容,但我终究嫌弃它的刺太多,并认为钓鱼的总结点不应该在吃掉钓来的鱼上。它应该更有意义,比如在垂钓时的思考,比如在那样一段相对静谧的时间里我决定的事。
是的,我决定跟张家涵重归于好。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洪馨阳没能在三个月后受孕成功,那么我也将不复存在。
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决定,但即便是注定要不存在的我,也会想要在某些人心里与众不同。
比如袁牧之,比如张家涵。
今天袁牧之白天都不在,这是我还在睡觉时他在我耳朵边说的,说完他还拿湿乎乎的嘴唇和下巴蹭我,把洗漱留着的水全蹭到我脸上脖子上,非常令我不耐。我闭着眼推开他把被子拉到头顶,又被他拉下来非要贴我的嘴唇才肯走,我对此很不理解,但我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能让我这么跟他躺在软乎乎的chuáng上抱着他的粗胳膊入睡的机会也不多了。
一切都得抓紧。
我迅速将小手枪打开,摸索了一下,发现里面装好了六颗jīng致的子弹。这个武器尽管使用起来不如光匕首顺手,但因为这里人人都认识它,可能它起到的威慑作用要更明显些。我将手枪收好,无声无息打开房门走出去,整栋房子静悄悄,好像没有一个人。我微微皱眉,从楼梯上迅速下来,正要走去大门处,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原少,请留步。”
我猛然转身,发现身后站了两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大概是袁牧之的手下。我微微皱眉说:“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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