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想象了一下他说的东西,点头说:“不是轻而易举,但也不是遥不可及。”
“非常好,果然我没猜错,人的大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个设计jīng密的仪器而已,仪器的程序可以改动,仪器产生的后果也在掌控范围内。迄今为止,我也只是遇到你有可能完成这件事,那么何不把你的天赋用在实现这种最美好的梦想上呢?稍微想象一下,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他守护你,照顾你,爱你,看着你成长,不会让你孤独一人,多么吸引人的一个建议,对不对?”
“是挺吸引人,尤其是不让我孤独一人这个部分。”我表示赞同。
“当然我不会无条件地把袁牧之还给你,让你完成自己的梦想,”他微微笑着说,“我只需要你保证,我知道对很多人而言保证没有意义,但对你而言,你是一个古典主义者,你会愿意遵守诺言,我只需要你答应一个小小的条件,亲爱的少爷,你只需要在重建袁牧之的记忆中让他忘记曾经混过黑道,做过黑帮老大,就这个条件,你能做到吗?”
“可以,”我点头,“只除了我不明白两点,你说袁牧之在你手上,你要他忘记做黑帮老大,也就是说,你想让他成为一个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然后你想如何?”
董苏摊手笑着说:“我只愿你幸福。”
我微微笑着低下头,然后说:“你不懂催眠,但你却具备做一个优秀催眠师的资格,因为你懂得观察人的隐私,尤其是迫切的,压抑的yù望。你知道一般人很难抗拒实现这个诱惑,所以你开出条件,条件完美无缺,听起来全是为对方着想的念头,坦白说它真的打动了我,非常打动。”
“那就接受。”董苏说。
我慢慢抬起头,面带微笑,柔声说:“为什么要袁牧之忘记他曾经是个什么人?”
董苏微笑道:“这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打打杀杀始终不安全,只有这样,你才会有加倍的幸福的,相信我……”
“哦,”我点点头,手里转动的光匕首开始打开,然后我对着他微笑,朝他走近一步说,“你真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人这么替我考虑过,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以说谢谢。”他眼里闪烁着得意,点头说,“我会坦然接受的,亲爱的少爷。”
“谢谢你。”我柔声说,“董苏,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很耐xing,给我讲解很多东西,让我懂不少道理,现在又替我设想这么好的结局,我很庆幸能认识你,真的。”
董苏笑着说:“你太客气,我说过,我对你有种微妙的喜欢。而我很难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你是个例外。”
“是吗,那我更荣幸了。”我又朝他慢慢挪了一步,在他的笑容还没固定住的瞬间猛然举起光匕首朝他劈去,董苏脸色一变,反应甚快地往一旁躲去,右手掏枪随即指向我。
但他没有机会she出子弹,因为我的光匕首劈到半空立即换了个方向,狠狠地划过他握枪的手腕。
董苏惨叫一声,整个手掌掉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他捂住伤口倒退一大步,大吼一声:“来人,给我抓住他,要活的!”
我眼疾手快,将从船舱冲出来的第一个男人劈倒在地,董苏在一旁大吼:“开枪,打他手脚,打残了算我的!”
另一个男人拔枪清晰的声音传来,我猛然转身,发现那个男人就是刚刚被我催眠的,我冲他微微一笑,柔声说:“你确定要杀我?”
他愣了愣,董苏尖声道:“别看他的眼睛,别听他说话,立即开枪!”
那男人举枪就要朝我重新开,我低吼一声扑上去横劈光匕首,他一声惨叫,捂住喉管连连后退,鲜血不断涌出,终于噗通一声仰面倒在甲板上。我转身对董苏说:“看,又剩下咱们俩了,忘了跟你说,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因为你全部在撒谎。”
董苏脸色苍白地盯着我。
“我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记忆,我还能辨别你说的是不是谎话。”我勾起嘴角愉快地说,“现在,如果你还想继续撒谎,我不介意一刀刀把你割开。首先是,袁牧之在你手里,这是句假话,但你肯定知道袁牧之在哪,他是死是活,回答我。”
董苏咬紧嘴唇,瞪着我不作声。
“说吧,”我晃动了下手里的光匕首,“你知道我并不认为把一个人切开有什么不好。他是死是活。”
董苏盯了我半天,不qíng愿地道:“活,他活着。虽然现在我抓不到,但很快就会被我抓住的。”
“很好,这次没撒谎,那么你为什么要我改变袁牧之的记忆?”
“我是为了你……”
他的声音在我举起光匕首时戛然而止,然后,他的表qíng中换上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带着恶意的笑容说:“袁牧之,只要离开了帮会,他还算什么?过正常的普通人的生活,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我还会不时给他增加这种痛苦的忍耐qiáng度,他最终会成为一个废物,一个一无所长的废物……”
“我不会让这些发生。”我说。
“我知道,我对你有另外的安排。”
“什么安排?”我好奇地问。
他突然古里古怪地冲我一笑,我正疑惑他笑容的含义,突然一种危险的本能令我转过头,我清楚地看见背后有个黑衣服的男人举枪对着我,在我惊怒的瞬间,枪声响起,我膝关节一阵剧痛,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倒到地上。
第86章
我刚刚扑倒,董苏就一个飞腿踢来,我的手腕上传来剧痛,手里的光匕首被踢飞,哐当一声滚了几滚。
董苏脸上带了狠劲,伸脚狠命踩在我的手上。
手上传来咔嚓一声,实在太疼,我忍不住闷哼出声,大概手骨被踩裂了吧,我疼得眼前一片发黑,然后肋骨一疼,我被他踹得翻了个个,在这种时候我猛然想起,董苏本来就身手不凡,就算被我措手不及砍下一只手,根本就不该那么荏弱。
他身上有跟我类似的坚韧,异乎寻常的忍耐力,他很有耐xing,在力量未积攒够的qíng况下,会在逆境中安静等待,到了能反击的时候,就会一击即中,不留余力。
我很清楚他的逻辑,因为我也是这样。
“把我的手捡过来!拿冰桶藏了,给医生打电话。”董苏冷声吩咐从背后冲我开枪的人。
那个人迅速做他吩咐下来的事,董苏在我跟前脱下衬衫,扎住断腕,狠狠绕了几下打结。他这么一动疼得脸色发白,扎好手腕后,脸上闪过怒气,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我膝盖受伤的地方。
他是故意的,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咬住嘴唇,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
“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嗯?不知道这样你还不能不能催眠人?”他冷笑了一下,揪住我的头发,扬起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耳光清脆,我的头被打偏一边,半边脸都火辣麻木。
“为什么不好好跟我合作,嗯?我他妈没想这么对你,懂吗?cao,都是你自找的!”他举起巴掌,又用力甩了我一下。
我两边耳朵都产生暂时xing耳鸣,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抬头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脸庞看起来有点眼熟,坦白说即便在这么láng狈的qíng况下,他仍然不算难看,如果按照这个时代普遍的审美标准,大概大部分人都必须承认,董苏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但我却像入魔一般盯着他的下颌轮廓,我想我在哪见过这样的线条,还有眼窝眉毛,这样的形状,我其实见过有谁也是这样,有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xing令我如临大敌,我骤然间冷汗涔涔,呼吸紧促,胸口想要发病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我大口大口呼吸着,董苏仍然揪住我的头发在说着什么,但他说什么我毫无兴趣,我盯着他的脸,莫名其妙的,举起没有受伤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想触摸那个轮廓。
手一阵剧痛,瞬间被他扭到一旁,他狰狞着笑容问我:“还想gān什么?臭小子,别bī我把你的小爪子一个个剁下来!”
我张大眼睛无意识地看他,有些呆滞地从他的脸一直转移到他的手,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仅如此还嗡嗡作响,有好几个声音同时从不同方向撕扯我,令我开始不能自已地要被分裂成好几块,每一块上都附有某个我不愿或不肯去面对的可能xing答案。
就在此时,我听见董苏的手下大喝一声:“什么人……”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紧接着扑哧一声细响,他的头部突然破开一个小小的血dòng,整个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qíng仰面而倒。
我们都看到一个红色光点从那个人身上迅速挪到董苏身上,并且是在他心脏的位置。
董苏脸色大变,一把扯过我挡住胸前,没受伤的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我要是你,就不拿小冰当挡箭牌。”一个声音响起,“我这个弟兄是个狙击手,最擅长一枪打爆别人的头,你没办法整个躲在小冰身后,你的头总是要bào露在she击范畴内。”
我的心跳骤然跳得极不规律,我紧张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只能发出简单的嗬嗬声。
那一瞬间,我整个身体充满一种欢喜雀跃的东西,是他,我能确定这个,我唯一明确的意识汇聚成一点,就是他还活着。
然后我清晰地感觉到出这个信息带来的后果,我很高兴他还活着。
袁牧之,你还活着,真好。
“袁牧之,滚出来!”董苏嘶吼道。
“把他放了。”袁牧之的身影慢慢从上船方向的货物后凸显出来,夜晚光线不是很好,照在他脸上的灯光也不均匀。但我仍然为能看到他而高兴,我仍然能观察到,他脸色平静,衣裳脏兮兮的,脸上带着睡眠不足的痕迹,他看着董苏,口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放了小冰,我把话撂这,今天不杀你。”
“袁牧之……”董苏咬牙切齿地念叨他的名字。
“阿苏,咱们好歹也算兄弟一场,你该信得过我,而且你的手要想接回去也得赶紧了,把小冰放了,一切好商量。”
董苏的呼吸在我身后变粗了,他带笑反问:“放了他你再杀了我?袁牧之,你当我有这么傻?”
袁牧之看看我,目光深邃,因为蕴藏了太多东西,反倒无法呈现出一种明确的qíng绪。然后他淡淡地移开视线,对董苏说:“你觉得我有这么不讲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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