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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说,在顾长钧向她突然告白之前,他对她的好还带了点yù说还休意味的话,那么从这个告白之夜开始,他就变得处处显露,丝毫不避讳任何人的目光,包括顾家人。
关于萧梦鸿的这个生日,他原本是打算办个盛大派对的,但被萧梦鸿极力阻止了,最后改成一家人聚一起吃饭。生日宴上,他对她处处显露关爱,细微处连顾诗华都看了出来,第二天取笑四哥像是在和四嫂度蜜月,顾长钧神色坦然,弄得萧梦鸿倒是有些尴尬。
他原本这时候应该返南方去航校的。但是不知道找许司令说了什么,又获准得了一个延期的假继续留在家里。她去工地,他只要得空,就必定亲自接送,等她的时候,最长的一次,等了一个多小时,她十分歉疚,但他丝毫没有露出不耐之色。
他从前晚上基本回来都会很迟,但现在只要在外没事,就会早早归家,晚上她伏案工作,他就在chuáng上看自己的书,等着她上chuáng一道睡觉。他又单方面地正式给她限定了十点钟必须睡觉的规矩,等到了十点,要是她还没起身,他就会过去将她qiáng行带上chuáng。方式往往是温柔又霸道的。甚至警告她说,要是她再不听话,他就要以睡前吻作为惩罚手段。
对着这样的顾长钧,萧梦鸿除了被动地接受,此外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抵抗的方式。这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和他面对面地滚着贴到了一起。
他睡觉时习惯赤luǒ上身,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时令已经进入深秋,早间已经有了寒意。她的脸就贴靠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肌前,他的下巴颏抵着她的额头,一只臂膀就搭在了她的腰身上。
看起来,她像是被他这样抱着睡了很久似的。
……
两人之间最近的相处,比起从前,最近已经融洽了许多。
但像这样抱在了一起睡觉,却还是头一遭。
通常清早,往往都是他先早于她醒来的。
但是昨晚他外头有事,回来的迟,睡下去时已是半夜。可能是这个缘故,这会儿,他仿佛睡的还很沉。萧梦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气息有规律地轻轻扑洒到自己额头上。他的心跳也显得稳健而均匀。
这应该表示他确实还没醒来。
萧梦鸿忽然紧张起来,心跳有点快。唯恐惊醒了他尴尬,轻轻将他圈在自己腰身的那条臂膀给移了下去。
他的胳膊很沉,萧梦鸿挪的极为小心,有些吃力。好容易刚挪开,还没来得及透一口气,忽然感觉腰身再次一沉,那条胳膊又压了上来,再次箍住了她。
萧梦鸿抬头,见他依然闭着眼睛,还在睡梦里。
萧梦鸿再次费力地将他胳膊慢慢挪开,接着屏住呼吸,身体往侧旁挪去时,忽然见他翻了个身过来,再次将她搂住了。
萧梦鸿一愣,明白了过来,于是伸手用力去推他胸膛。
顾长钧终于睁开眼睛,手依然搭在她的身上,将她固在自己的身畔。
“你醒了?”
他唇角略微翘了翘,问道。
萧梦鸿看着他。
一夜的功夫,他原本光洁的两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短短胡茬,一双眼睛里也带着刚刚晨醒的一缕暗色,声音略微沙哑,神qíng是满足而愉快的。
“你早就醒了?刚才是故意的?”她问。
“没有啊——”他否认。
萧梦鸿哼了,再次搬开他的那条胳膊,翻身就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要下去。
身后伸过来一双手,将她从后一把搂住拖了回去按回在枕上。
“再睡一会儿吧,反正还早——”
他含含糊糊地道。很是自然地将她再次抱在了怀里,低头深深闻了一口她长发里的芬芳。
虽然两人最近关系已经好了许多,但萧梦鸿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昵,心跳再次加快,忍了片刻后,极力推开他道:“我今天早上有事。我要起来了……”
顾长钧被她推开了,仰面翻回在枕上,看着她匆匆下chuáng的背影,自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裹着被坐了起来。
“晚上我会早些回来,你也准备下。陈东瑜夫妇请我们去长安剧院看戏。”
他说道。
第52章
长安戏院今晚上演京剧名角葛庆凤的一出拿手戏目。
这位葛老板因为功夫到家,极受大众的追捧,铁杆观众里甚至有不少北平军政要人。因为之前不慎在舞台受伤停演了半年,今晚是伤愈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出,消息传出去,可谓一票难求。
陈东瑜夫妇本就是京剧迷,更是葛老板的铁杆粉丝,今晚自然是要来捧场的,也就请了顾长钧和萧梦鸿夫妇一道来看戏。
顾萧二人到达戏院时,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除了前排已经被要人预定走的雅座区还空了几桌外,剩余已经座无虚席。戏还没开场,倒茶水的、卖香烟、贩糖果的在场子里到处游走,里头十分嘈杂。
陈东瑜夫妇订的位置是前排中间最好的一张圆桌。夫妇两位早早到场,见顾长钧与萧梦鸿来了,将两人迎了入座。早有一旁的茶水博士上来倒茶,手法极其熟练,起壶、落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半点茶水也不会外溢。上茶后,陈太太对萧梦鸿笑道:“这里吵吵闹闹,恐怕你会不惯。只我家老陈就喜欢钻这种老戏院看戏,说味道足。俄国毛子经营的新式戏院他反倒不乐意去,嫌少了看戏的味儿。”
萧梦鸿自然说不会。和陈太太又聊了一会儿,边上两个男人也自己在聊天。
北平权贵圈里也就这么些人,大部分彼此都是认识的,只是关系或深或浅而已。前排的十几张雅座坐的差不多都是熟人,遇到了,相互寒暄两句,打声招呼,也就各自落座了。
离戏目快开场,唯独边上的那张桌还空着。陈东瑜瞥了一眼,笑道:“不知谁定了这张桌,戏都要开场了,人还没到。长钧,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猜到底是谁。倘若猜中的,输了的明晚瀛台楼请吃饭……”
他话音还未落,只见来了一对夫妇,一边往空桌位置走,一边和身旁经过的那些认识自己起身寒暄的人不断打着招呼,笑容满面。
陈东瑜一怔,随即失笑道:“原来是他。我早就该想到的。他也算是葛庆凤的铁杆戏迷了。”
萧梦鸿自然也认了出来。来的这对便是唐紫翔夫妇。
唐紫翔和太太一路与人打完招呼入了座,忽然看到侧旁围桌而坐的四人,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笑容,转身热qíng寒暄。三个女人也坐一块儿低声说说笑笑。直到台上响起了静场锣,戏目开场,这才各自归了座位。
葛老板出身武行,不但戏唱的好,一身舞台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刚开场没多久,戏台上就乒乒乓乓很是热闹,戏院里的喝彩声此起彼伏。连第一次看这种京剧的萧梦鸿也被吸引住了注意力,目光一直落在戏台上。
唐紫翔与陈东瑜是资深票友,两人更是心无旁骛看的不转睛,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喝彩,第一折结束后,两人就坐到了一起,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刚才的戏。唐太太和陈太太同去洗手,这边桌就剩下了萧梦鸿。
一个二十出头的脸生茶水博士提了个铜柄茶壶,朝着唐紫翔那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长钧不似唐陈两人对葛老板的戏痴迷,边上人看的如痴如醉之时,他有些心不在焉,靠在椅上,看一会儿的戏台,视线就在侧旁的萧梦鸿身上停留一会儿。中间这功夫,见唐太太和陈太太走了,萧梦鸿面前那个茶盏里的茶水快见底了,顺手就端起桌上的一只小茶壶给她添水,发觉空了,扭头见茶水博士正在往一旁唐的那张桌走去,便朝对方挥了挥手,示意添水,那人却视而不见,两只眼睛只死死地盯在唐紫翔的背影上,一手慢慢伸向被长衫遮住的腰襟。
顾长钧的视线定在茶博士那只手上,脸色突地一变。
“当心!”
他冲着聊的正起劲的陈唐二人吼了一声,迅速拔出随身的的枪,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茶博士应声倒在了地上,血迅速地从胸膛部位涌了出来,但方才探进腰襟里的那只手却依旧挣扎着伸了出来,手里赫然竟多了一枚炸弹,用牙齿咬掉环绳,朝着唐紫翔的方向奋力投了过去。
这一投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远远不够,炸弹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接着轰的一声,爆炸了。
火光和气làng里,顾长钧猛地朝侧旁的萧梦鸿扑了过来,将她一下扑倒在地,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
突然而至的一声枪响,接着是震耳yù聋的爆炸声。这突然一幕几乎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爆炸声的余音里,原本嘈杂的剧院突然间陷入死寂,爆炸点附近的几张桌子被掀翻,七八个人随了气làng倒地,其余人像被定住了身,短暂几秒的凝固死寂之后,戏院里突然乱成一团,尖叫声四起,被爆炸气làng波及的伤者倒地呼号不停,其余人离座,纷纷夺路而逃。
这爆炸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萧梦鸿几乎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时,人就已经被顾长钧给扑到了地上。但即便这样,胸间也依然一阵气血翻涌,头晕眼花,片刻后,等将耳膜震的嗡嗡作响的那阵声làng彻底平息过后,人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还依旧被顾长钧压在身下,但一道温热的液体却慢慢沿着她的肩膀,流到了她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萧梦鸿摸了一下,看到自己手心沾染了血,抬起头,这才发现顾长钧竟然受了伤。血就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他的肩胛部位被一片随了爆炸气làng飞来的狭长huáng铜铁片给撕拉出了一道长约一手掌长的伤口,血正在不住地往外流。
这铜片原本应当是唐紫翔那张桌腿上的护脚,刚才爆炸发生时,威力巨大,虽然被阻挡了下,但距离最近的这张桌子还是难以幸免,掀翻时炸断了腿,这块铜片就飞了出来,犹如一把利刃,竟然正好伤到了他。
萧梦鸿瞬间心脏紧缩,浑身发冷。
“顾长钧!顾长钧!”
她在他耳畔大声叫他名字。片刻后,听到他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人从她身上翻身下去。
“你没事吧?”他问了一声。视线扫过萧梦鸿的全身,见她毫发无伤,终于吁了一口气,跟着,眉头又微微皱了皱,面上带出一丝痛苦之色。
“我没事!”萧梦鸿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你受伤了!”她嚷道,声音颤抖。
顾长钧扭头略微费力地看了眼自己后肩部位,抬手按了按,说了声无妨,命她留在原地不动,自己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依旧倒在地上的陈东瑜和唐紫翔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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