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旦夕祸福,走在路上也有可能突然从上边砸下一花盆然后呜呼哀哉,只是在意外没有发生之前,所有人都会抱着这个世界风平làng静,自己很安全的错觉。
实际上不是。
雍凛表面上还能定住,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任谁毫无心理准备被砸上这么一个消息,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两人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一定会没事的”这种话糊弄糊弄刘玉珊可以,对雍凛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顾念知道,所以她只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没松开。
手机上已经开始有突发新闻滚动播报了,无非是说飞机失踪,现在还没能联系上,飞机的机型,载客量多少,乘客的国籍分布等等,官方媒体的速度很快,包括大使馆的电话在内,也都一一公布出来。
顾念看了一眼,又匆匆关掉,这些信息目前没什么用处。
她担心的是雍凛的母亲也能看见这些新闻。
果不其然,等两人回到雍家,就看见于婶一脸担忧地迎上来问:“新闻里说的那个航班,是不是先生乘坐的航班?太太担心得很。”
雍凛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于婶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喃喃念叨:“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太太肯定受不住……”
刘玉珊正在客厅看新闻,见了儿子就立刻问:“你爸的电话我打不通,昨天听他说要飞澳洲,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
这种事瞒也瞒不住,雍凛道:“妈,你先冷静点,听我慢慢说。”
刘玉珊大约料到他要说什么了,腿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就瘫在沙发上。
于婶扑过去,赶紧给喂水喂速效救心丸,顾念反应也很快,帮着搀扶,掐人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玉珊扶着额头,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根本没有心思计较顾念的存在了。
雍凛沉声道:“消息还在核实,现在只说失踪,没有更多的坏消息,您别瞎想了,先去休息吧。”
刘玉珊焦灼道:“你爸没消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年纪轻轻就嫁给雍子文,上面没有公婆,丈夫的兄弟姐妹更分散在世界各地,外面的事业有雍子文去cao心,她十指不沾阳chūn水,名义上是管家族慈善基金会,实际上基金会也有专门的人员在打理,除了一些出风头的慈善宴会,基本不需要她过问,刘玉珊的心思远比同龄人简单很多。
这样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现在家里出了大事,她却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儿子当成救命的稻糙。
但雍凛要考虑的更多,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必须撑起这个家。
顾念柔声道:“伯母,现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您得留点jīng力明天起来听更好的消息,雍凛还要忙着联系人帮忙,要是您也倒下了,他肯定撑不下去。”
刘玉珊抿着唇没说话,她的脑子乱哄哄的,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固执地坐在沙发上不肯动弹。
雍凛将于婶叫道一边:“你现在打电话去刘医生那里,让他的助手带点安神助眠的药过来,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不能这么熬下去。”
于婶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对太太的身体不好?”
雍凛:“不会,刘医生一直负责我们家的体检,他知道我妈的身体状况,会对症开药的。”
于婶答应一下,马上去打电话。
顾念则坐在刘玉珊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我刚看过资料,菲律宾航空打从成立以来,就出过两回事故,上一回还是九四年的事qíng了,现在十几二十年里没出过空难,伯父不可能有事的,飞机一时联系不上,这种qíng况也不是没有过,曾经也有过飞机失联几天的事qíng,几天后发现它偏离航线,降落在别的地方了。”
刘玉珊心头一动,听进去了,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顾念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有个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她告诉我的,所以您别担心了,说不定明天一早醒来,飞机就联系上了呢。”
飞机失联几天又安全联系上的事qíng,的确是有,但顾念没有说的是,这种奇迹是发生在几十年前,雷达覆盖还不够完善的时候,到了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日,失联超过两个小时,几乎就是凶多吉少了。
但刘玉珊不是一个能够承受晴天霹雳的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相信雍子文不会出事,时间一久,悲痛也会随着慢慢减轻,到时候再接受事实,就不会反应那么大了。
顾念的安慰明显起了作用,刘玉珊的神qíng稍微安定下来,再加上于婶那杯放了一点安眠药的牛奶,她很快沉沉睡了过去,被家里佣人扶到房间里去。
为了不打扰雍凛,于婶让几名佣人都回房休息了,客厅里就剩顾念和雍凛两人,后者眉头深锁,脸色凝重。
顾念道:“你还有公司的事qíng要忙,我这几天请假在家陪你妈妈吧。”
雍凛几乎凝固了的神qíng微微一动,侧头看她:“那你的工作呢?”
没有人比雍凛更明白顾念对工作的热忱。
顾念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是在总部上班的人了,不需要像以前在门店那样亲自去接待客人,可以申请在家办公的。”
雍凛将她拥入怀,下巴抵住她的脑袋。
“让你跟着受累了。”
顾念:“我没关系,但你是不是要亲自去一趟菲律宾,还有雍氏那边……”
雍凛嗯了一声:“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这句话里包含了很多层意思。
顾念听了有点心疼。
但事qíng总要去面对,谁也无法逃避。
而bào风雨,即将来临。
翌日,毫不意外,雍子文在失联客机上的消息一经发布,雍氏的股价开始下跌。
雍凛在准备前往菲律宾的同时,也接到了起码三通雍氏股东的电话,想与他约谈。
第60章
刘玉珊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浑浑噩噩,饭也吃,觉也睡,可具体吃了什么,梦见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丈夫失踪的事qíng深刻入脑海,从最初的悲痛yù绝,到现在慢慢接受现实,几乎麻木,她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痛苦,感觉像是天塌下来一般,完全失去希望和依靠。
“太太,早上吃百合莲子粥好不好?莲子去心火的,百合也清润。”于婶端了一杯人参茶进来,柔声道。
刘玉珊点点头,虽然一觉到天亮,但jīng神依旧不是很好,眼睛下面浮现出两抹青黑。
于婶有点担心:“要不找刘医生过来看看?”
刘玉珊却问:“小凛回来没有?”
于婶:“还没,应该是明天。”
刘玉珊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面露失望:“这么说飞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于婶安慰道:“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这种安慰,刘玉珊这几天已经听了很多,此刻的内容竟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在抬头看见chuáng头旧照时,难免痛苦。
接过于婶手中的茶杯,她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起身推开房门往外走。
客厅一片明亮。
落地窗外,工人正在给几盆植物作移栽处理,顾念也在旁边帮忙。
刘玉珊走近一看,发现这些全是向日葵,之前花房里没见过,应该是新买的。
“你买的向日葵?”她问于婶。
于婶笑道:“不是,是顾小姐买的。”
刘玉珊:“她这两天白天也在,不用去上班吗?”
于婶:“小雍先生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家,托顾小姐过来陪您。”
刘玉珊嘀咕:“我有你陪着还不行吗?”
于婶笑道:“那我可想不到要给太太买向日葵。”
两人正说着话,顾念拉开玻璃门走进来,笑吟吟道:“伯母,您醒了?”
刘玉珊不喜欢顾念,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两天都在这里陪伴安慰,她也不能对人冷眼相待,尤其儿子还将人当成心尖上的宝贝。
想到这里,她轻轻嗯了一声,谈不上多友善,但也没再像前几回见面那样抵制。
顾念:“这段时间是向日葵的花期,我就从网上订了几盆过来,放花房里,您没事出去给它们浇浇水吧。”
刘玉珊微微不快,脱口而出:“你在指使我?”
于婶心里咯噔一声,这几天刘玉珊受了大刺激,虽然不至于jīng神完全崩溃,但时不时蹦出一两句刺人的话实在太正常了,她在雍家那么久,被说一两句也没什么,顾念可不是来受气,年轻女孩子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个?
但顾念没有发火,反是笑道:“哪能呢,我是拜托您,我听雍凛说,您平时就爱摆弄盆栽,以前伯父还让人从国外给您带种子回来,我没这本事,只好买几盆向日葵来献献殷勤了。”
提起雍子文,刘玉珊怒火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伤,她眼眶微微发红,没有再说话。
于婶朝顾念使了个眼色,转身去端粥,顾念会意,扶着刘玉珊在餐桌旁边坐下。
顾念:“伯母,您有没有想过回加拿大住一段时间?”
刘玉珊一怔。
顾念:“飞机上当时除了伯父之外,还有不少外国人,现在各国政府出面,都在打捞,阵仗很大,菲律宾不敢敷衍了事,现在网络发达,到哪儿都能立刻得到消息,雍凛的意思是,您继续在这儿住,难免会常常想起伯父,反而对身体不好,不如先过去那边休息一阵,如果这边有消息,他会马上告诉您的。”
刘玉珊不乐:“他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
顾念:“他早上刚来的电话,怕吵醒您,就直接打给我了。”
刘玉珊沉默不语。
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加拿大有个姐姐,姐妹俩感qíng不错,雍家在加拿大也有几栋房产,其中一栋正好跟她姐姐靠得近,常年有人打扫,随时可以过去。
顾念暗暗一叹:“伯父去世之后,雍氏的股票受到震dàng,许多股东都想找雍凛开会。”
刘玉珊对商业上的事qíng一窍不通:“让他出来主持大局?”
顾念摇摇头:“希望他出让手头的股份。”
刘玉珊惊诧莫名:“为什么?”
这话问得太天真,但顾念很耐心地解释道:“按照法律,股东资格是可以继承的,伯父出事,您或雍凛理应可以作为代理,但雍凛一天都没管过雍氏,又年轻,肯定不能服众,而且伯父现在只能算失踪,却又占着董事会主席的名头,群龙无首,雍氏现在最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出来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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