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轻颤了颤:“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方天月道:“猜的。”
“……胡说八道。”
方天月道:“那便当方某猜错了吧。素闻姜公子满门丧生魔物之手,对魔物向来不会手软,今次之事……我自当不会多言。”
姜陵冷哼一声,道:“如此甚好。”
一时无话。
他走出两步,又停下,自怀中取出一个绒布长袋,轻轻一掂,扔到方天月脚边:“只寻得这几枚,我留着也无用,还给他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陵走时,没有带走莲花火,而是留在了二人身边,方天月捡起绒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九枚梨花雨。
方天月叹道:“师弟,姜公子xingqíng多变……却是不假啊。”他收好绒布袋子,把陆卓扬背到身上,沿着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半路上陆卓扬迷迷糊糊醒了,光晕迷影中,他好像看到了姜陵的莲花火:“师兄,你回来了?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方天月道:“山里啊,你忘了?师兄置办了马车,晚上就不在山里喂蚊子了,我们连夜出发,回驭灵山。”
陆卓扬脑袋晕乎乎的:“行啊。诶,我们进山gān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就不要想了,睡吧。睡醒我们就到驭灵山脚了。”
“……嗯。”
二人渐行渐远,莹莹莲花火离开主人太久,慢慢变暗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林中又响起虫鸣鸟唱,将夜衬得愈发安宁。
一切归于平静后,树影后钻出一曛衣少年,面露狰狞,满目怒火。
姜陵向来痛恨魔物,玩儿小魔物都会被狠狠训斥。那陆卓扬本人就是一个不受控的大魔物,居然几次三番相救!……甚至上冰极岛都是为了他!
少年咬牙切齿,双手握得死死,血丝从指fèng中流下,滴落糙木丛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生死未卜。】
另,文案废修改了一下文案,现在这个文案应该跟文章内容贴近了一点吧【大概
☆、回山
驭灵山主峰,宁心堂。
宽敞的大堂内,十几名门内弟子盘膝而坐,静心凝神。堂前案几上摆一只矮脚香炉,其上点一柱细香,不疾不徐,慢慢燃着。
那香长约一尺,燃的极慢,静室无风,可燃足一个时辰。味浅悠长,配合驭灵派心法口诀,修心养xing。那羸弱的一点红光,随日升,随钟灭,日日轮回。
这日铜钟响过三回,细香最后一段灰掉落香炉中,堂内便有弟子火烧屁股般跳将起来,风风火火往外跑,一根冲天辫翘得老高,摇头摆尾,趾高气昂。
“哎哟,这么着急,小飞师弟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头也不回,咋咋呼呼跑远,边跑边大声道:“回来你就知道啦!”
接连数日艳阳高照,进入驭灵山地界后,天色转yīn,云层密密聚集,眼见是要下雨了。
一辆马车在泥土路上不紧不慢往前跑。
车辕上坐着两个年轻人,手执缰绳长鞭赶车的是方天月,坐在他身边无聊咬着糙叶子的,便是陆卓扬了。
那日金陵城郊山林中意外魔血发作一回后,陆卓扬便结结实实睡了过去,醒来果真如方天月所说,已经抵达驭灵山下。
天气闷热得紧,陆卓扬在车厢里头呆不住,便坐到方天月边上,陪他聊天说话。
对那日晚上魔血发作之事,陆卓扬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他趴在平板车上,逗弄拉车的骡子玩儿。那畜生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拼了全身力气在树上连撞三下,被它挣断绳子跑进了林子,陆卓扬被撞得头晕目眩,心中愤愤,跳下平板车就去追。
“我活这么大,还没被骡子欺负过。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当然是追上去了!”
听得此处,方天月无奈摇头:“下次再遇上同样qíng况,不要意气用事,骡子没了就没了。”
陆卓扬不甘心啊,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解释:“师兄你不知道,那骡子铁定成jīng了!带着我在林子里转圈你知道吗!给我气得哦。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败在一只骡子蹄里?!我就追啊追啊……追啊追啊的……然后就在马车上了。师兄,后头都发生什么了?你详细给我说说呗。这回魔血发作,我居然没知觉也是奇怪,难道是太疼了?”
方天月自然不会将陆卓扬差点失手杀他一事告知,况且姜陵也不希望被提及,一来二去,能说的部分寥寥无几,顾左右而言其他,拖了几日,没想到陆卓扬居然挺在意,追问个不停。
不给个合理解释,陆卓扬定会继续追问,方天月只好斟酌一番,道:“你猜测的大抵没错,这回魔血发作比以往几次更甚,疼晕过去,也是极有可能。我在林中找到你时,便是昏睡不醒模样,不过这次调息后,你体内黑气没再继续挥散倒是好事。其他的……待上山后问过师尊再说吧。”
陆卓扬似懂非懂“嗯”一声,止住了话头。
过了一会,他忽而吐出嘴中糙叶子,双手抓住车厢顶檐,翻身站起,对着青山绿水大力挥舞膀子:“易小飞!”
一根冲天辫从路边糙丛里顶出来,随后露出易小飞身形:“天月师兄!卓扬师兄!你们回来啦!”
他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前行中骏马的脑袋,吓得陆卓扬小心肝差点从嘴巴里蹦出去。却见那骏马在易小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嘶嘶乱叫,生生止住去势。
……怪力少年惹不起啊。
马儿被勒得辛苦,方天月忙道:“小飞,仔细伤了马儿。”
“哦。”易小飞放开骏马,双手贴在裤子上搓了搓。见着二位师兄,他心里高兴,不过转而想到,这二人在山下多待了许久,小脸立时又板起来,义正言辞教育道,“你们回来得太晚了!再有下回,我可不理你们了!”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几日。”方天月捏捏他嘟起的脸蛋,“师尊呢?来信中提到掌门师伯也回来了,二师叔还好吧?”
“不太好。”师兄弟重逢的喜悦立时被这个话题冲淡,易小飞摇摇头,“师尊和掌门师伯都去了次峰,已经好多天没回主峰了,二师叔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方天月了然,牵起易小飞的手:“走,我们先回山,路上慢慢说。”
易小飞不甚高兴,道:“天月师兄,我是十二岁,不是二岁,为什么每次你都要牵着我。”
方天月笑道:“山下迷阵重重,师兄怕与你走散。”
易小飞勉为其难道:“那就牵着吧。”他看一眼陆卓扬,“牵吗?”
陆卓扬往后退开一步:“我跟在你们后面就行。”
易小飞不放心,道:“要不我背你吧。”
陆卓扬:“……不用,谢谢。”
上山途中,易小飞将日前山中qíng况大略解释一番。
“你们下山后不久,二师叔的病症就更严重了些,医官哥哥住在次峰都半个月了,师尊也是。掌门师伯回门派后,没露过脸,也去了次峰。”
方天月道:“现在三位全都在?”
“是啊。”易小飞道,“医官哥哥的三餐都是我送上去的,他也都在锁心dòng外住着。他跟我说,二师叔的伤症反反复复,师尊和掌门寸步不离,一直在锁心dòng里守着,石门半个月都没开启过。
“天月师兄,你是去找救二师叔的神药了?有找到吗?”
“并没有什么神药。”方天月摇摇头,多少有些愧疚,“都是骗人的消息。”
陆卓扬拍拍他的肩膀,对易小飞道:“师兄为了找神药,差点把命搭进去了,也是很辛苦的。”
“这么危险?”易小飞的小手拽紧了方天月,“快给我说说。”
方天月只好将冰极岛一行避重就轻,掐头去尾粗略说了一些。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走出阵法,回到山上。
“我要快些长大,以后给天月师兄帮忙。”易小飞说。
“那真是期待这一天。”方天月笑道,“马上就是午膳时间,快去准备吧。”
易小飞道:“那我走了。”
陆卓扬道:“我可以点菜吗?”
易小飞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来是不能点。
方天月将陆卓扬送到卧房,道:“你进去吧,好好休息。我去趟次峰,看看师尊那边的qíng况。”
陆卓扬一脚踏进屋里,却没进去,站在门口,一脸的yù言又止。
方天月道:“师弟这是有话想说?”
陆卓扬又不太好意思,犹豫了一下,道:“师兄,二师叔他,到底受的什么伤?”
“这么说来……”方天月仔细回想一番,摇摇头,“师尊从未提起过。”
陆卓扬又问:“好像我上山之前二师叔就受伤了吧?”
“确实如此。”方天月回想了一下,道,“那时我才几岁,印象不深,不过二师叔先受伤,随后几个月你才被师尊带上山来,这一点我却是记得非常清楚。”
“这么久都没人知道二师叔受的什么伤吗?就没人好奇吗?连医官都不知道?”
“我和医官聊过,他好像也不清楚。”方天月道,“你问这个作甚?怎么突然对二师叔的病qíng这么关心了?”
陆卓扬挠挠脸:“因为二师叔的伤害你差点死掉,我关心一下嘛。”
方天月叹了口气,拍拍陆卓扬的肩膀:“长辈的事,岂是晚辈能多嘴的。进去吧。”
“诶。”陆卓扬放弃追问,走进卧房,准备关门时,扒住门扇对方天月道,“师兄,如果你像二师叔那样重伤,我也会像师尊和掌门一样,千方百计救你的。”
方天月:“……乌鸦嘴。”
陆卓扬赶紧关上门。
虽然只住过几天,这个属于“他”的房间,却显得特别亲切。桌椅装饰,chuáng帷纱幔都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与原身的记忆重叠在一起,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家”。
陆卓扬和衣躺在chuáng上,双手枕在脑后,仰面看着纱帐顶。
方天月告知的信息,让他很在意。
没有人知道无妄老人为什么会重伤。明心老人应该知道,不过他不说,自然没有人会去追问。询问亲近之人的病因无疑是掀一次伤疤,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这种事。但是连医官都不知道……那就有点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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