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轻轻抵上了他的手腕。
姜陵心中一惊,从幻觉中走出。
陆卓扬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乌黑的发丝散开一片,滑过他的手腕,而原本浮现在脖颈间的纹身,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食指弯弯,在陆卓扬脸颊上轻轻一勾,尔后在chuáng沿坐下,依靠chuáng栏上。
正自闭目养神,屋外由远及近,传来方天月和李如雨的声音。
只听得纸扇摇得飞快——这种事大抵是李如雨做的,果不其然,她开口对方天月道:“待会儿见着我师兄,我就这般戏耍他。”她故意压粗嗓音,“‘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天月师兄,你可认识?’,如何?”
说罢自己便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完又觉不妥,急忙收声,继续用压住的嗓音“呵呵呵”假笑了一回。
方天月无奈道:“便由了你吧。”
纸扇又是一通乱摇。
行至房门外,李如雨道:“门关得死死的,你师弟莫不是还在睡吧?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么,快进去喊他起来——”说话间,房门亦被她推开一点fèng隙。
方天月忙阻止道:“你一个女孩子,万万不可随意进出男子房间,在旁等我一会,去去就来。”
李如雨缩回手,长长哦了一声。
方天月推门进屋,不忘叮嘱道:“千万不要乱跑,迷路可就麻烦了。”
李如雨道:“知道了,天月哥哥。”
方天月进得屋里,没走出几步,便远远瞧见chuáng边垂挂下的衣摆。
姜陵侧过脑袋转向他,懒懒扬起脸,言简意赅道:“还未醒。”
方天月点点头。他是知晓二位老人施术的,是而估摸着时间,过来看看。
他没看见陆卓扬,想也知道,该是正在chuáng里侧睡着。
姜陵只坐在chuáng沿,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让人略略觉得莫名的尴尬。
方天月想了想,迟疑道:“那我便迟些再来吧。”
姜陵也不拦他,懒懒抬了一下眼皮,偏头转了回去。
方天月便轻轻退出了门。
李如雨正在外面等着,见到他好奇道:“怎么这么快?正事说完了?”
“咳咳。”方天月以手握拳,虚虚抵在唇间,将尴尬掩在咳嗽中,“师弟正睡着,迟些再说罢。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
“那陵哥哥呢?要不要喊他一声。”
“我看还是不必了。”方天月道,“你不是想看湖么?我这便带你去,如何?”
李如雨目光落在陆卓扬的房门上,眼中是掩不住的疑惑,不过她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快走几步跟上方天月:“天月哥哥,你们驭灵山的湖是什么样子的?我听人说,因为灵气重,夜里会泛起荧光,是不是真的?”
方天月道:“那叫月盈光,只有满月的夜里才会有。”
“那就是真的咯?再过几日便是满月,天月哥哥带我去看吧?”
“好啊。”
……
二人动静越来越远,姜陵呆坐片刻,而后将熟睡中的陆卓扬向里侧推了推,自己翻身躺了下来。
几个时辰后,陆卓扬醒了。
他慢吞吞坐起身,动作与往常一样,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然后扭了两下身体。准备下chuáng时,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他猴窜似的往后跳开一尺。
待认清躺着的是谁时,才一脸不高兴地推搡那人的肩膀:“喂,醒醒。”
姜陵一把按住他乱动的手,睁开眼,眼底是一惯的清明:“你要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陆卓扬抽回手,狐疑地拢拢散开的衣襟。想从姜陵身上跨过去,但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不敢,“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姜陵道:“师尊与明心老人施法时你睡着了,我送你回来。”
说话间,他由下而上淡淡瞥了陆卓扬一眼,长长的睫毛扫过,陆卓扬没来由心头一跳:“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我chuáng上?”
姜陵想当然尔,道:“困了。”
陆卓扬指着chuáng里侧的墙:“你的房间就在隔壁!”
确实如此。
姜陵停了一会,想了想,难得心qíng好的解释道:“懒得动。”
陆卓扬不gān了,这人摆明了在敷衍他:“我还懒得理你呢!”
他道一声“麻烦让让,我要下去。不让我就跨过去了啊。”作势就往姜陵身上跨,眼睛睁得老大,意思很明显:如果不让开,真会跨过去的啊。
姜陵怎会示弱?也狠狠瞪他,回敬道:你敢?
☆、相思
陆卓扬缓缓抬起了他的狗腿。
“你这人怎如此麻烦。”姜陵率先败下阵来,他错开眼,一把将陆卓扬推开,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地,脚下一错,瞬步坐到桌前,将二位老人的指示jiāo代给他,“七日后,再去一趟明心阁,入最后一枚断灵钉。”
“这么快,也不给点时间缓缓。”扎断灵钉一次比一次难熬,七日后那场术法,恐怕更不好受。陆卓扬不甚高兴,坐到chuáng沿抓起鞋拔子,一勾一撩,把两只鞋都给穿上。
这段时日下来,姜陵对陆卓扬灵力低微的原因摸了个七七八八,再没有拿此取笑过他,甚至还花了一点点时间来考虑是不是该说点宽解的话开导开导他。
不过陆卓扬的反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你接受得倒是挺快。”
“年轻人,”陆卓扬拍拍胸脯,“吃点菠菜就能恢复体力。”
姜陵哼一声,轻笑道:“如此甚好。”
陆卓扬跟着笑笑。
明心老人曾说过,断灵钉必须单数才能起效用,姜陵说李莫名受邀上山时,他就已经预见到,再扎两枚断灵钉势在必行。
若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五枚断灵钉全部聚首,就意味着他的灵脉会被彻彻底底地束缚。他就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没有半点灵力的普通人。
“以后大概就跟修真无缘了。”陆卓扬感慨了一句,“不过有没有灵力都没差,我留在山上,做个垫底也不错。”
二十二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坏处是,在山下风里来雨里去走过一遭,恢复平庸多少有些不习惯;好处大概就是,今后都不用担心主线剧qíng了。
魔xing被全线压制,自不会有入魔一说,什么同安城遭人陷害坠入山崖,什么滥杀无辜兄弟反目最终死于男主之手,统统都不可能发生。
而门派里这么有钱,剩下的几十年时间,他只要想尽办法替门派分担就好。
“你倒是想得开。”姜陵摸出一颗珍珠大小的冰珠,弹到他脸上。
陆卓扬下意识闭了眼,睁开时道:“再来我可要生气了!”
嘴上嚷嚷着要生气,却没有真的生气。他算是明白了,自从吸纳了雪仙的内丹,姜陵就能同时cao控冰寒和极火,时不时往他身上弹碎冰,大抵是在显摆。
姜陵略略歪过脑袋看他,似是在考量他是否真的生了气。
陆卓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坐到桌前,摸出放置梨花雨的黑木盒子,摆在姜陵面前。
看清桌上的盒子是什么时,姜陵面色看不出喜怒:“作甚?”
陆卓扬道:“这是你当初还天阶玉灵石时放在我乾坤袋里的吧?师兄都跟我说了,这套针阵不是他给的。还给你。”
当初为何会把梨花雨放进陆卓扬的乾坤袋中,姜陵想了很久,奈何一直没能想透,只是见他用自己送的东西,心中欢喜。现下陆卓扬却要将针阵归还,只觉怒从心起:“不是方天月送的,便不要了?”
“不是这个意思。”陆卓扬连忙解释道,“景秋把天阶玉灵石打落湖底确实有些不妥,但李掌门出手救我,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qíng了,你没必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替景秋赔罪。再说了,我们都是朋友了,你还一而再地救我,我更不能随便收。”
他没想通的,这人倒是替他想明白了?姜陵板着脸取过盒子,随意翻看一番,发现盒子上一个小小的缺角。他把盒子转了个面,将缺角处朝向陆卓扬,道:“不要。”
陆卓扬愣了一下,忙拿起盒子检查一番,他有些粗心大叶,一直没注意到盒子摔坏了:“我去换个新盒子给你。”
“不必了。”姜陵睨他一眼,“你是想着今后没了灵力,留着针阵也无用,顺手还我的罢?”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陆卓扬老脸一红。
姜陵说的不全对,但也有这么一点儿的原因在。他硬着头皮为自己辩驳一番:“昨天师兄将实qíng告诉我以后,我就想着要还你的,真的,只是今早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虽然确实是想到以后用不了针阵才记起来,但目的完全不一样,你可不能随便冤枉我。”
姜陵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说法,不过依然道:“不要。给你了就是你的。”
陆卓扬想了想,道:“要不我拿长剑与你换吧?我们门派里藏品可多了!前几天我跟小飞逛了趟藏宝阁,里面什么样的长剑都有,天阶的一抓一大把。”
姜陵又道:“不要。”
只会说这俩字了是不是?
“……不要就不要吧。”陆卓扬实在没办法了,嘀咕道,“反正你也把我的天阶玉灵石弄碎了,就当扯平了。”
他放弃地去拿黑木盒子,然而姜陵却先他一步,用一根指头按住了另一头,将之固定在桌上。
陆卓扬:“……”这是几个意思?
“我改主意了。”姜陵道,“梨花雨不能白给你。”
就没见过这么善变的人!
陆卓扬忿忿地拽了拽黑木盒,纹丝不动,他往盒子底部瞄了眼,居然被寒冰牢牢冻住了:“……你想怎样。”
姜陵作势想了想,道:“你把传音笛给我,我便不与你计较梨花雨。”
“传音笛?”陆卓扬道,“那是什么东西?”
姜陵道:“形如鹅卵,深黑颜色,半掌大小,驭灵派人手一个的秘宝,你不知道?”
陆卓扬道:“有那玩意的话,冰极岛上就不用那么麻烦地找我师兄了!”
姜陵面露不愉:“你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已经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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